第18章 (18)
“你身體不好,讓你奔波受累,是孤的不是。”
司徒伯達受寵若驚,“王爺若是這麽說,那真是折煞伯達了。是伯達拖累了王爺才是。”
“別站着了,先坐吧!”趙娅嘆了口氣,她本身就不愛這種繁文缛節,這種推來推去的做派,在古代叫謙讓,在現代叫做“裝”。
司徒伯達謝恩之後,試探的問道:“王爺似乎有煩心事?”
趙娅淡然一笑,“清官難斷家務事,有些事情,說不清,不說也罷!”
司徒伯達有些詫異,“王爺貴為楚王,再麻煩的事情,想必也能用您的身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趙娅何嘗聽不出司徒伯達這是在提點自己,搞不定的事情,用手中的權利壓下去。只是事情并非司徒伯達想得那樣簡單,“這世上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倒是你,如果覺得不舒服,讓太醫看看,如果連日趕路吃不消,一定要說出來,別硬撐着。”
被曹操稱為“奇佐”的郭奉孝,就是因為日夜趕路操勞過度,又水土不服,加上身體本身就不好而一命嗚呼的。在一個小病都能要人命的衛生、環境和醫療設備都如此落後的古代,趙娅忍不住再三叮囑。
“謝王爺厚愛,伯達覺得一切都好。”
趙娅的餘光正好看到了棋盤,“陪我下一局吧!”
司徒伯達也應道:“恭敬不如從命。”
在連續贏了兩盤之後已是黃昏,隊伍也早已停下,有些負責搭帳篷,有些負責煮飯,還有些如趙娅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就顯得特別無聊。
無聊的跑去找虐。
第三局結束,司徒伯達作揖回道:“王爺又贏了。”
趙娅淡淡道:“被人讓着贏的,一點意思都沒有。”趙娅對自己的棋藝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分明就是司徒伯達在讓着她。
結果第二日,趙娅和司徒伯達連下三局都是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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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娅扶額,“你要再這樣,以後我可不敢跟你下棋了。”
在趙娅的逼迫下,司徒伯達在第三日,将趙娅殺得慘敗而歸。在棋盤上幾乎已經看不到趙娅所執白子的影子了。
司徒伯達:“承讓。”
趙娅:……
太丢臉了!趙娅想着要怎麽扳回一局,于是不再找司徒伯達下棋,每每到黃昏時分,大隊人馬安營紮寨,她命人準備茶具,改找司徒伯達切磋茶道。
趙娅在侃侃而談長篇大論之後,得意的看着司徒伯達。
司徒伯達品了趙娅親自煮的茶之後,淡然一笑,閉口不語。
趙娅自己喝了一口差點沒嗆到。她……光顧着吹牛,忘記放茶葉了。
看着王爺尴尬的臉色,司徒伯達微笑着,“這兒的泉水甘冽,适合煮茶。”
趙娅幹笑了兩聲,她覺得,以後還是不要沒事找虐了。
趙娅尴尬的重新煮了杯茶,給司徒伯達品嘗後,趕緊借口吃飯離開了。
而寧墨軒那邊,見到趙娅,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
寧墨軒開口道:“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五天就能抵達南夏了。”
趙娅嗯了一聲。
“這幾天你都在跟司徒伯達商量什麽?”
趙娅眼皮都懶得擡,冷冷道:“沒什麽。”
“顏玄榮找你有事要商議,我讓他晚膳之後再來。”
趙娅依舊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但心裏在盤算着什麽,忽而眼珠一轉,“對了,你那些無影衛有沒有發現異常?”
寧墨軒應道:“去南夏的路上倒是沒發現什麽,不過在南夏,除了陳家的人,還有一夥身份神秘的人,人數不明,來源不明,目的不明。”
趙娅心中一驚,又問道:“還有什麽其他發現麽?”
“唯一肯定的是,這夥人是有組織的,他們訓練有素,處處謹慎,行如風過,不留痕跡。”
趙娅連忙問道:“什麽時候發現的?”
“這幾天才發現的,根據情報,他們到南夏有一段時間了,只是這幾天行動活躍了些,才讓無影衛發現了蛛絲馬跡。”
趙娅猜想這些人,應該就是顏玄榮的暗衛,她不漏痕跡的說道:“如果确定對我們沒有威脅,那就暫時不去管他,我不想節外生枝。”
寧墨軒也點了點頭,“和我想的一樣。就怕來者不善,這節骨眼上來一夥身份不明的勢力作對,對我們十分不利。”
☆、55. 看日落
晚膳過後,趙娅親自去找顏玄榮。顏玄榮見到趙娅的反應和司徒伯達一個樣,都是驚訝的說道:“楚王怎麽親自來了。”
趙娅淡然一笑,“你的暗衛的行動,被孤的無影衛發現了。”
暗衛的存在不是早就知道了麽?顏玄榮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暗衛,差距卻這麽大,顏玄榮似笑非笑,“既然是幫楚王的忙,也就沒有防着楚王。”
趙娅沒有戳破,她只讓顏玄榮的暗衛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而已,如果沒有其他小動作,又怎麽會被發現?趙娅嘆道:“孤應該早些告訴你的,無影衛中,有內奸。”
顏玄榮愕然。
趙娅補充道:“無影衛的人數并不多,但是他們都是精英的精英,要躲過他們的眼睛很難。只是,玄榮兄,因為有內奸,你們的行動,不止孤會知道,其他人也會知道。孤不會無故去對付你,但有心人就不一定了。”
顏玄榮僵了片刻,應道:“多謝楚王提點。”
趙娅微微一笑,“你們在楚國探聽的情報也夠多了,該知足了。你回去告訴楚王,孤不想與趙國交惡,勸趙王适可而止。”
顏玄榮驚出了一身冷汗,強裝鎮定說道:“楚王說笑了。”
趙娅嗤笑了一聲,“趙國若真是一點想法也沒有,為何要派暗衛到南夏?南夏跟趙國可不順路。其實孤本來也不知道的,只是今天得到無影衛的情報,知道有一夥身份不明的人到了南夏,到南夏的時間與目的統統不确定,如果你的暗衛是因為孤的請求到的南夏,那到南夏的時間不過幾天而已,不可能一點東西都查不到。”
顏玄榮身軀一震,“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趙娅擡起頭,看着遠方,朝前走了幾步,“孤沒有怪你的意思,縱觀近年來趙王種種作為,孤便知趙王之野心,你只消替孤傳一句話給趙王:他有野心可以,可別打錯了主意。”
顏玄榮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是,在下定一字不漏的将楚王的話傳達給趙王。”
“楚國如今的确是內憂外患,可別忘了,趙國也有內憂,在趙王出兵占領他國土地時,多防防家賊鸠占鵲巢,如果有需要,還有盟友。”趙娅轉過身,對上顏玄榮,“孤該說的該提點的,都已經說了,你們自己好好回去想想吧!”
趙國土地貧瘠,趙王想侵占一處肥沃的土地養活趙國人實乃人之常情,而這處肥沃的土地既要離趙國不太遠,又要好攻破的,楚地的南夏自然是目标之一。趙娅想着,趙王的目标恐怕有很多,現在就在等時機了。
而趙娅卻也給了趙王一個時機,當然,是經過司徒伯達提點後。顏玄榮不會做對不起昭惠的事情,但不幹寧墨軒的事,經過司徒伯達論證後的結論:得知楚王需要趙國的暗衛幫忙,趙國的暗衛自然會去南夏,當然他們不是為了幫楚王,而是等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等陳家倒臺後,再讓暗衛暗殺了寧墨軒,而寧墨軒至今尚未有子嗣。按照大虞王朝的律法,無繼承者,這楚地自然就回到了大虞皇帝的手中。如果此時王妃懷孕了,如果生下的孩子是男孩,那麽這個孩子是可以繼承楚地成為楚王的。所以,不管結果如何,趙王都會讓世人知道昭惠懷孕,并且生了一個男孩,雖然南夏還姓楚,但是實際上已經是趙國的了。
趙娅的确需要趙國的幫忙,作為回報,趙娅也旁敲側擊的告訴顏玄榮,趙王想要肥沃的土地,楚王是可以幫忙的,并且,陳氏之于楚國等同于蔡氏之于趙國,等蔡氏這頭碩鼠長得足夠大了,将來的趙國也要面臨如今楚國的形勢。
顏玄榮是聰明人,不會聽不懂她的意思。趙國唯獨好一點的,便是有顏家這樣能夠制衡蔡氏的家族,不會一家獨大,但是比起蔡氏來,顏家還是要弱不少。
回去後,趙娅跟寧墨軒開口道:“求你一件事。”
寧墨軒一怔,“何事要勞煩你開口求人?”
“我跟趙王做了筆交易,今天他幫我們對付陳家,他日,趙王舉兵需要幫助時,楚國要無條件幫趙國一把!”
寧墨軒不以為意,淡淡道:“若是趙國邊疆被人打擾,楚國自是要幫他們一把的。”
趙娅笑着搖了搖頭,“如今的趙國已經不同于十年前了,別用老眼光看他們。我的意思是,趙王需要一塊肥沃的土地,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日開戰,還要我們能助他一臂之力。”
寧墨軒沉思了片刻,而後笑道:“除去楚國,肥沃的土地又容易啃的,也就一兩處了,這個好說,只要他師出有名。”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寧墨軒笑道:“若能盡快除掉陳家,抄了陳家的家底,我定送一份厚禮給趙王,定不叫他今年的朝貢艱難。”
趙娅輕笑了一聲,“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寧墨軒湊到趙娅耳邊小聲道:“瑾瑜已經秘密潛回晉中了。”
趙娅倒是毫不驚訝,“今晚見到的那個假瑾瑜不錯,看不出破綻。”
寧墨軒笑道:“如果連你都看不出破綻,那麽不熟悉他的人更加看不出了。”
趙娅有些不悅,翻了個白眼,“就看了一眼,當然看不出破綻。”
引得寧墨軒咯咯的笑了起來。
幸好有司徒伯達出謀劃策,這些天,趙娅不僅覺得省心多了,對自己的謀劃也有信心多了。計劃正在一步一步的順利進行,從寧墨軒那裏得來的反饋也是一切都好。
顏玄榮的動作很快,抵達南夏的前一天,趙娅聽到寧墨軒提起:“之前南夏出現的神秘人物,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怎麽查都查不到。”
趙娅笑而不語,上次提點了一下顏玄榮,想必現在他也不敢有什麽大動作,首先風險太大,其次,趙娅給出了趙王想要的條件。眼前有條現成的大路,想必誰也不會去走前路不明的小路。
挨近黃昏,到了驿站歇腳,寧墨軒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拉着趙娅往外走。
趙娅疑惑道:“這是要去哪兒?”
“聽說這附近的胡臺山的日落景色很美,好不容易來了,那就去看看。”
一聽到看日落,趙娅倒是有了興致。只是當得知去胡臺山的交通工具不是11路車,而是騎馬時,趙娅斯巴達了,難為情的看着寧墨軒,說道:“我不會騎馬。”
寧墨軒十分自信的說道:“這容易……”
容易個球!
一男一女同騎着一匹馬見過吧!一男一女同騎着一匹馬在路上狂奔見過吧!夕陽下一男一女同騎着一匹馬在路上狂奔見過吧!是不是想到了“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潇潇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一對情侶夕陽下策馬奔騰,然後在草原上打滾的唯美畫面?!
但是你見過身後一個男人死死抱住前面的手執缰繩的女人失聲尖叫、痛苦流涕的畫面麽?
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總而言之,趙娅就像一頭受到了驚吓的樹袋熊,死死地抱住了寧墨軒。等到到了胡臺山頂下了馬,看到面前頂着自己的臉的女人滿臉不明液體,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鼻涕還是口水,寧墨軒分分鐘有種要将趙娅丢下山崖的沖動。
趙娅抓着衣袖抹幹了臉上的不明液體,還覺得天旋地轉的在馬背上颠來颠去,她指着寧墨軒的鼻子狠狠道:“以後誰再跟我提騎馬,我就把他上交國家……不是,把他五馬分屍淩遲處死!”
寧墨軒沒好氣的說道:“要是再慢一點兒,就來不及看日落了。”
趙娅擡起頭,看着天邊,那一輪紅日已經貼近了地平線,視野裏的世界全被染紅了,刺眼的光芒很柔和,随着時間的推移,天際的大火球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如錦緞的雲彩,天幕漸漸暗淡,視野的能見度也漸漸縮小。
趙娅淡淡道:“哪裏的日落不都一樣,怎麽非要跑這裏來看。”
日落的确是美景,只是總讓人想到“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蒼涼。
寧墨軒臉上的笑意忽然隐去了,“你不是很喜歡看日落麽?”
趙娅回憶了昭惠的記憶,沒有太多印象,“是麽?”
寧墨軒整張臉都沉了下來,這兩天,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昭惠與顏玄榮一同去山頂上看夕陽的場景,她是那樣高興的。
他原以為帶她來看夕陽她會開心。
“哪裏的日落不都一樣?是麽?呵。”寧墨軒轉過頭,厲聲道:“是因為陪你看夕陽的人不同才會不一樣吧!”
趙娅剛被騎馬事件驚吓到的心剛平複,又被寧墨軒吓了一大跳,她朝寧墨軒翻了個白眼,“發什麽神經!”
真是藥不能停。
寧墨軒怒道:“難道不是麽?你和顏玄榮去看日落時,可不是這幅表情!”
趙娅冷笑道:“我跟顏玄榮看日落是什麽表情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真是搞笑?”
趙娅再次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56. 岩洞逃生
寧墨軒定定的看着趙娅,暮色下,眼前的景物不甚分明,但寧墨軒那目光中的寒意如同黑夜的雪地,是夜色下唯一的明亮,讓趙娅不禁打了個寒顫。
寧墨軒凜然道:“每天,這副身體都能想起一些你過去的記憶,每當你忘記了什麽,我就知道了什麽。”
趙娅心中一驚,她并沒有将昭惠的記憶全部看過,所以有些記憶丢了,她也沒有察覺,可如今寧墨軒這麽一說,她這才發覺,她曾經似乎見過的東西,好像在昭惠的記憶裏找不到了。
趙娅心慌得厲害,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鎮定,“你知道了多少?”
寧墨軒輕蔑的笑道:“我不知道我知道了多少,可按照現在的形勢發展下去,再過不久,我什麽都會知道。”
寧墨軒探過頭,溫熱的氣流在趙娅耳邊劃過,“你害怕了?怕你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我知道了?”
趙娅氣得渾身戰栗,咬牙道:“這世上,哪個人心底沒有秘密?也就你會這麽龌龊這麽得意。”
趙娅的确不知道昭惠是不是真的有在寧墨軒看來不可告人的秘密,反正都不重要,跟她沒有關系。
趙娅不屑的瞪了寧墨軒一眼,朝山下走去。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都看到了什麽嗎?”寧墨軒大聲問道。
趙娅的腳步頓了片刻,冷笑了一聲,繼續前行。
聽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寧墨軒心如刀絞,轉身追上趙娅,攔住了她的去路,帶着些許乞求問道:“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趙娅默不作聲。
“這些日子,我都要快被突然湧出來的,不屬于我的記憶折磨得快要瘋掉了!這些記憶都只是片段,不知前因,不知後果。婉兒,把我不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好嗎?”寧墨軒有些哽咽。
趙娅冷笑道:“如果你覺得快要崩潰了,那是你活該!”
趙娅是氣急了,有話就不能好好說,非要用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方式,非要先打人家一巴掌再給糖?
寧墨軒的身子一僵,苦笑道:“真是好樣的!”
寧墨軒揚鞭策馬而去,空留着趙娅徒步往回走。
此刻的天空已經完全暗淡下來了,只留下漫天繁星,耳邊陣陣蛙鳴,清風微拂,還有……無數的蚊子在耳邊嗡嗡。
“連蚊子都繁殖得這麽繁榮昌盛,這胡臺山的氣候,肯定宜人。”趙娅自言自語道。
好在胡臺山并不是特別高,下山的路也比較寬敞,抹黑下山,困難倒也不大。只是,趙娅還沒走到山腰,突然湊從林中冒出一夥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将她團團圍住。
“你們是誰?!”趙娅驚慌道。
那些人并未答話,一群人圍了上去,動作及其粗魯且十分迅速的将趙娅的頭蒙住,将她的手反綁在身後,趙娅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組織。
她被身邊的力量牽引着前行,沒走幾步被扔進了一輛馬車。也不知過了多久,又被人當成沙包又扔了一次。
趙娅這回是真的害怕了,這并非普通的山賊,不是破財就能消災的。
她努力的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那夥人将趙娅扔下,腳步聲就漸漸遠去,趙娅開口喊道:“就算不想讓我看見,就不能用塊布條蒙着我的眼睛麽?這麽熱的天用頭罩,你們想悶死我?”
空寂的空間裏,回音陣陣,周身溫度清涼,像是在山洞或者地窖裏。
“他們不會開口的。”
熟悉的女聲從耳邊飄來,這不正是寧墨軒!
趙娅的內心五味陳雜,忿忿道:“以後一定要離你遠一點,跟你在一起已經不是折壽這麽簡單了,而是頭都要別在褲腰帶上,随時都有可能丢了小命。”
寧墨軒有些不服氣,“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不是你沒事要去看什麽夕陽,能被抓麽?”
寧墨軒冷哼了一聲,“你自己不也同意了,才去的麽?”
趙娅長長的嘆了口氣,“是啊,我腦子秀逗了,才跟你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夕陽。”
趙娅看不到寧墨軒的表情,也得不到他的回應,黑暗裏只剩下靜谧與空洞,細微的聲響都能聽到無盡的回音,令人心慌道害怕。
趙娅忽而補充了一句,“如果能活着離開這裏,就算再秀逗一次也無妨。”
寧墨軒依舊沒有回答,只有均勻的呼吸聲證明身邊還有人存在。
趙娅猜想,寧墨軒大約是生氣了,她軟下聲來,說道:“陪我說說話吧!我害怕。”
她的語氣不好,只是希望有人更跟她吵兩句,只為了克服心底的恐懼。
在這個處境未知,地點未知,敵人未知,連下一刻要面臨什麽都未知的地方,趙娅無法再用阿Q精神欺騙自己不去害怕。寧墨軒再讨厭,此時此刻也只有他這一個同伴了。
寧墨軒尋着聲音挪到她身邊,緊緊挨着她,“這樣就不怕了。”
趙娅沉沉道:“我并不怕死,至少暫時我們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害怕的是那些不可預知的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即将發生。”
可不是,若是想要他們的命,早該動手了,現在他們還好好的,證明還有利用價值。人質的作用只有兩個:一個是歹徒為了保命,另一個是為了交易,歹徒想要他們兩個的命來換取什麽。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
“我會一直陪着你,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陪着你。”
趙娅咯咯的笑道:“能不能幫我把頭罩拿下來,悶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二人都被綁得太紮實,費了老半天勁兒才将趙娅的頭罩弄下來,趙娅極力睜大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眼前卻只有無盡的黑暗。
寧墨軒問道:“怕黑麽?”
身邊人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沁了過來,趙娅的心裏溫溫的,“有個人在身邊,就不怕了。”
寧墨軒“噗呲”一笑,過了很久,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
王爺和王妃深夜未歸,自然是驚動地方的大事。
很快,當地的府衙,随行的軍隊,以胡臺山為圓心,方圓十裏為半徑,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而無影衛也在秘密追蹤,試圖從最近的情報裏找到蛛絲馬跡。連司徒伯達也動用了他自己的勢力,幫忙尋找。
這些日子通過無影衛傳來的情報都是一切正常,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讓司徒伯達無從下手。無影衛的目光主要在監視和陳家有關的事情上,那麽,劫持王爺和王妃的,自然不可能是陳家的人,那麽,劫持王爺和王妃的到底是誰呢?目的又是什麽?司徒伯達茫然的在驿站裏靜靜的等待消息,百思不得其解。
唯獨顏玄榮糾結得很,他不知道該不該讓他的暗衛出面一同尋着失蹤了的楚王和昭惠公主。如果派出暗衛,就算救了楚王和婉兒,接下來的計劃也進行不下去了,婉兒今後的日子同樣不會好過,可是不動用暗衛,有可能婉兒連命都沒有了。顏玄榮焦急的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從黑夜道天亮,再到正午,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王爺和王妃失蹤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時間,整個胡臺鎮人人自危,平民百姓都躲在家裏,不敢出門,生怕被扣上刺殺皇室的罪名。
更有人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将這個消息,往晉中傳去。
***
一整晚都沒睡舒服,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再一次醒來,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趙娅叫醒了寧墨軒借着微弱的光芒這才看清楚眼前,這是一個岩洞,洞有多深并不知道,不過那夥人也沒有很喪心病狂的将她們扔到岩洞最底下。只要看得到,哪怕再微弱的光芒,也能想辦法逃出去。
趙娅開口道:“我先幫你解了繩索吧!轉過身來。”
反正之後幾天裏,每到吃飯時,趙娅就覺得牙齒無比的疼,那些人将繩索打了兩個死死的結,差點沒讓趙娅将牙齒扯斷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很快的,二人開始順着光亮,朝岩洞外邊走。快到洞口時,寧墨軒忽然緊緊握住趙娅的手腕,“小心有詐。”
這一場綁架實在是太過奇怪,綁了他們兩個之後,既非求財,也非劫色。抓了他們到岩洞之後,也無人看守。一切太不可思議。
趙娅了然的朝寧墨軒點了點頭。
趙娅試探性的扔了顆石子出去,靜候了片刻,什麽動靜都沒有。二人這才小心翼翼的朝洞口走去。
直到跑出山洞很遠,也沒見到半個人影,更別說綁架他們的人了。二人又累又餓又渴,面前只有彎彎繞繞的林中小路和如火驕陽。
二人如同驚弓之鳥,也顧不上空空如也的肚子,向着北方一路逃去。
☆、57. 富貴險中求
趙娅和寧墨軒逃亡的路上正好遇上了随行的軍隊在尋找他們,回歸大隊的這一路可算沒什麽挫折,這一場綁架委實來得奇怪。只能扔給無影衛來探查這件事了。
回到驿站後,趙娅坐在窗邊,右手托腮,獨自沉思着。
良久,寧墨軒好奇的問道:“在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入神?”
“當然是在想那夥人到底是什麽來歷?又有什麽目的?”
寧墨軒淡淡的笑道:“你有什麽看法?說來聽聽。”
趙娅帶着長長的拖音說道:“事出有異必有妖。”
寧墨軒被趙娅慵懶的樣子給逗樂了,笑道:“的确如此,而且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不多。八成跟陳家脫不了關系。”
趙娅翻了個白眼,“廢話。”
“想了這麽久,那你想出了些什麽了嗎?”
趙娅長嘆了口氣,“我想到了聲東擊西,然而,我想不通他們聲東擊西要做什麽?什麽也沒有丢,什麽也沒有少。”
寧墨軒想了想,“如果他們的目标不是在我們身邊呢?”
趙娅猛然直起了身子,“不在我們身邊?難道在晉中?”趙娅不屑的瞥了寧墨軒一眼。
“又或者,只是障眼法,目的,就是為了迷惑我們,讓我們自亂陣腳。”
趙娅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有道理。”
連司徒伯達也沒想透徹的事情,趙娅決定不傷腦細胞了。
因為這一場莫名其妙的綁架,到達南夏的時間被延後了兩天。
南夏真算得上一個神奇的地方,剛到達南夏邊界就讓衆人紮紮實實的感受了一場太陽雨。整個南夏氤氲的水汽之中。這裏樹木茂盛,綠蘿葳蕤,路邊青苔随處可見。
汛期的南夏,滿地泥濘,空氣潮濕得讓人難受。
因為老楚王每年都會親臨南夏的關系,在南夏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行宮,紅牆綠瓦,玉砌雕闌,三尺見方的青石臺整齊的平鋪成一條大道,兩方青石之間十分契合,縫隙都不夠塞下一個銅錢。南夏的臣子都恭敬的站在青石大道的兩邊。
趙娅和寧墨軒下了馬車之後,南夏太守柳歸元以及侍郎陳鐘立刻迎了上來,“恭迎王爺王妃。”
剩下的一衆官員随着柳太守和陳侍郎行了大禮,“恭迎王爺王妃。”
傍晚的南夏陰雲密布,天空更顯灰暗了,角落裏綠油油的青苔依稀可見,還有泥土剛翻新的痕跡。
趙娅掃視了一圈,目光最後定在了陳侍郎的身上,趙娅狡黠的笑道:“這些天辛苦陳侍郎和柳太守了,都起來吧!”
趙娅冷着臉搭了幾句官腔,而後便和寧墨軒去了寝殿。
奔波了這些天,這馬車也是坐夠了,這回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舒舒服服的跑了個熱水澡,趙娅和寧墨軒早早的就歇下了。
幾名官員正聚集在柳歸元的屋子裏密談。
一位較白中年男子說:“都說當今的楚王是個不管事的,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另一位較黑的中年男子開口道:“瞧瞧他那趾高氣昂的樣子,跟老楚王比差遠了。”
白發老者的聲音略微黯啞,捶胸頓足的長嘆道:“國之不幸啊!”
膚白的中年男子試探的問道:“柳太守,易老,您看,咱們……”
柳歸元看着旁邊默不作聲的一玄衣俊俏青年,“明兒,你說說看。”
喚名柳明的玄衣青年掃視了在場幾位,“我覺得還不能這麽快下定論。”
膚白中年男子反駁道:“你看看王爺今日趾高氣昂的樣子,像是個能成大事的人麽。”
胖胖的中年男子腆着肚子也連連附和道:“陳侍郎想盡辦法都要講王爺哄來南夏,想必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很快就會有動作了,咱們還是趁早站隊為好。”
白發老者易老反問道:“萬一站錯了隊了?那可是全家跟着遭殃。”
胖男人驚出一聲冷汗,讪讪的縮了縮脖子。
柳明冷笑道:“謝大人可曾聽說,富貴險中求?!想要富貴就得豁的出去,想要平安,那就老老實實當牆頭草。”
雖是句句帶刺,但理還是這麽個理,柳明雖是在座官員中年齡最小的,可他是柳太守的兒子,誰也不敢反駁他。
易老突然站了出來,“柳太守是咱們南夏的主心骨,您也別光顧着看,說說您的意見吧!”
易老在南夏頗有威望,柳歸元連忙起身作揖,“易老客氣了,本官覺得,明兒說得對,事關在座各位的身家性命與家族榮辱,着實不能草率決定,先看看形勢吧!”
一人點了點頭,“富貴固然重要,但家族的性命更加重要,太守言之有理。”
衆人面上皆是附和,可心底卻另有謀算。
都說富貴險中求,人人都想一朝高升,可又不願意這麽冒險。
***
一夜好眠,臉上的疲憊消散了不少。
趙娅讓太守領着,親自視察附近的農田以及水利。
汛期內,雷電高發,降雨量充沛。雨天的木屋最是引雷,所以南夏地區的房屋多是泥牆瓦房,幾乎見不到木屋,房屋的模式幾乎都建了高臺,向外微微傾斜,便于排水,不會讓雨水回流至屋外。這樣的房屋構造絕對是社會發展的産物,趙娅如是想。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鳥兒在枝頭歌唱,婉轉的清鳴在山谷回蕩。
南夏的植被種類豐富,古代的山林也不如現代那樣過渡開墾,趙娅仔細的觀察了土質,這樣的土質是南方丘陵常見到的,蓄水的能力極好,即便是一個月不下雨,地下水也足夠植物生長。趙娅俯下身,眼前井水的水面離井口不到一米就是最好的證明。
沿着山腳的的溝壑是最簡易的排水設施,雨水沿着這些古老的溝壑流入遠處的小河,而後彙入更為寬闊的江河湖海。
稻田裏的水稻生長得格外茁壯,放眼望去都是綠油油的一片。小河裏,池塘裏,不時的能看到冒出頭的魚兒鬧出的動靜。
趙娅看着這一切,暗暗嘆道,難怪有“南夏大豐收,楚地無餓殍”的說法,柳歸元領着趙娅和寧墨軒到了最近的一處蓄水的水閘,堤壩已經加固過,站在堤壩上看去,水閘裏的水位已經十分充盈。
南夏地廣,一共有三個蓄水的水閘,汛期真正說來應該是從五月下旬開始,開始的時候雨水不是特別多,也不如六月那樣,每天都是大暴雨,積水基本都能順流而下,彙入江河,所以不必擔心。要關注的是六月初到七月中旬,再往後半月,龍王施雲布雨基本歇菜了。
寧墨軒靠近趙娅,耳語道:“你問問,往年的這個時候,堤壩的水位可有這麽高了?”
趙娅照着寧墨軒的話問了,柳歸元應道:“這個水位比去年的高些,但也算正常。”
忽然狂風驟起,烏雲漸漸聚攏在上空,柳歸元連連說道:“大雨馬上來了,王爺還是先回吧!”
趙娅與寧墨軒還有司徒伯達交換了一下眼神,應道:“回行宮。”
即便是乘坐馬車急趕,也沒能在大雨落地之前趕回行宮,衆人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