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魔教的妖女(九) (1)
衆人皆知, 剛才顧清逸是被那妖女給算計了, 畢竟一句話而已,難道就能說出玄天決的奧秘?
但誰也沒法子責怪顧清逸,除了那妖女, 誰還會有玄天決的全篇?
“她中了我的毒,功力會減弱, 現在是抓到她的最好機會。”流光影在這個時候突然喊了出來。
一些機靈的人立即反應過來。如果先抓到那妖女, 然而逼她交出玄天決的話……
大家都變得眼紅了起來,不止玄天決呢, 那個妖女剛才使用的劍招, 殺機更盛, 如果也能夠奪過來的話,門派一定會淩駕于別的門派,世家也會因此脫穎而出。
一個個立即磨拳插手起來。
顧清逸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也開始去找人。
孟逸城和戴夢晴自然也要去幫忙, 那個妖女把他們騙得這麽慘, 還是陰月教的教主,他們當然不會忍下這口氣。
戴夢晴拉了拉孟逸城:“她究竟對顧大哥說了什麽,顧大哥當時臉色都變了。”
“我也不知道。”孟逸城若有所思的看着戴夢晴。
戴夢晴有些無奈:“我只是好奇。她究竟有什麽東西還能夠威脅顧大哥。”
“我是真不知道。”孟逸城搖搖頭,那一刻顧清逸的茫然和震驚他都看在眼裏,這樣的顧清逸他都沒有見過, 哪怕是當初知道白依依是真實身份時, 他想顧清逸都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算了, 找人吧!”
……
顧清逸看着一群已經搜過了山的人:“都搜過了?”
“搜過了, 連個影子都沒有。”白忙活大半夜,無論是誰都會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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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逸點點頭。
她會藏在哪裏?
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直接走向別人搜過的地方,按照她的性格,應該會選這樣一條路。
危險山林。
裏面有一片沼澤地,因此無人敢闖進去。他想,剛才那些人,一定走到了這裏後,就會放棄,前方太過兇險了。
顧清逸走了進去。
他站在林子邊,閉上眼睛,一會兒後,他向着某個方向走去。
“白依依,出來。”
前面并沒有人,若是有人看到他這樣說話,大概會以為遇到了鬼,明明什麽都沒有,他卻這般說話。
“你不出來,我就割斷這草。”
一會兒後,白依依果然從沼澤中鑽了出來,她借着草的力量,從裏面爬出來。這沼澤的确很危險,但也是一個絕佳的藏身之所。
那草上有她凝結成的劍氣,她可以依托着它直接出來。
她全身狼狽,身體一看就無比虛弱,此刻正警惕的看着他:“你找到我了,你想做什麽?”
顧清逸沒有說話,卻是看向她的肚子。
白依依看到他的眼神,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顧清逸,你傻不傻?誰懷孕能懷三年?這種可笑的事你竟然也會相信。我只是騙你的,趁你不注意,逃離那裏而已,你真是笑死為了,這種可笑的事也會相信。”
白依依邊說邊笑,如同他是一個大傻瓜一般。
顧清逸剛想說什麽,就聽見有人來了。
顧清逸轉過身,就看到流光影帶着一群人走了過來。
流光影看向顧清逸:“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你走吧!”
顧清逸聞言,卻是擋在了白依依的前面。
流光影不可置信的看着顧清逸:“你在做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知道她是誰嗎,陰月教的教主,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顧清逸沒有出聲,但擋下的決心卻是很強烈。
流光影見他不出聲,立即反應過來:“你是想要她手中的玄天決?恕我直言,你們顧家既然已有明心決,何必如此貪婪什麽都想要?”
顧清逸在這個時候,終于開口:“影前輩,有些事既然已經過去,您何必耿耿于懷?雲前輩都已經放下了……”
流光影的臉色立即變得十分難看,他眯了眯眼睛:“你今日是定要護着這個妖女了?”
顧清逸沒有作聲,但那姿勢就是這個意思。
“好一個顧清逸,這就是你們顧家的家風?你這麽做,如何對得起你們顧家的列祖列宗……”
顧清逸聞言,身體踉跄了一下,卻始終沒有移開身體。
“好好好,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麽我就成全你。”流光影退後,示意身後的人直接對顧清逸動手。
那些人都是曾受過流光一族好處的人,也想回報,流光影如此吩咐,他們當然在所不辭。
一群人圍了上來,顧清逸應付得比較吃力,他的領悟不到位,最後一招反噬仍在,加上別人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他卻是不想傷及對方的性命。
……
白依依就站在那裏,狼狽至極,此刻她驚訝的看着顧清逸的方向,突然很不明白,他為何事到如今,還要維護着她。
明明她都已經告訴了他,他被騙了啊。
他們分開三年多,她去哪裏懷他的孩子?
可是就這麽一個謊言,他放走了她,如今還維護着她,保護着她。
流光影見這麽多人都不是顧清逸的對手,當下也急了,把人喊回來,他自己上。
對于流光影,顧清逸只抵抗,絕不主動攻擊。
流光影卻并不手下留情,招招要人命,顧清逸仍舊不主動出擊。
“還是不讓開?”流光影看着顧清逸。
顧清逸沉默的沒有說話,可那表情,如此的倔強。
流光影氣不打一出來,大概只要顧清逸自己不願意讓開,除非讓他死,否則絕不會讓別人把白依依帶走。
流光影一拳打在顧清逸身上:“我看你們都中邪了。”
但流光影氣過後,深深的看了白依依一眼,還是帶着人離開了。
顧清逸這個時候,才松了口氣,身體無法支撐一般,半蹲在了地上。
他本就受傷,再加上和一群人打鬥,如今一點體力都沒有了。
白依依走到他面前,蹲在他身邊,跟不認識他一般,認認真真的将他裏裏外外打量了一遍,她問他:“為什麽呢?”
為什麽這個時候,他還要維護她?
顧清逸沒有說話,卻是直接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他的手指,捏住她右手的脈搏。
白依依心裏一跳,他竟然真的把她的那句話放在了心上。
她突然就笑了,想看他此刻的表情,是失望呢,還是松了一口氣?
顧清逸的手,捏在她的手腕處,許久才放開。
“我說過,我是騙你的。”白依依受毒的影響,現在渾身酸軟無力,“你到底怎麽會相信這麽可笑的謊言的?”
顧清逸擡起眼看她:“如此拙劣的謊言,你為什麽要說?”
白依依愣了下,想了想:“因為你聽到懷孕兩個字,哪怕一瞬間的愣了一下,我也就有了逃走的機會。”
顧清逸輕輕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睛:“三年前,你裝作沒有武功來到我們身邊。”
“是啊!三年前被騙,三年後還是被騙,一點沒長進。”
“我和逸城都沒有發現你有武功。”顧清逸看着她,“就連淩老前輩設置的挑選有緣人的地方,他也沒有辦法你有武功。”
他想起了,在那一刻,她不需要通過領悟劍訣就可以離開那個屋子,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中幻陣,他真的以為是她沒有武功,還曾因為自己的懷疑而感到愧疚。
白依依笑了下,誰都沒有發現呢!
顧清逸仍舊看着她:“你用的什麽方式隐蔽了你的武功?”
連淩玄天這種大能竟然都無法察覺,就連流光影,當時為她把脈,也只是露出脈相比較怪的感覺,卻沒有直接下定論。
白依依剛要開口,突然明白了什麽,對向顧清逸的眼神。
顧清逸:“連脈象都能一并瞞過。”
白依依歪着頭看他:“所以就為了這個,你相信我懷孕了?用當初藏匿的方式,藏匿着這個孩子?懷孕需要十月懷胎,你到底知不知道?”
顧清逸沉默的看着她。
那時候他希望不相信自己的直覺一次,哪怕覺得她有危險,仍舊嘗試了一下,事實證明,他的直覺并沒有錯。
而這一次。
在她說出那句話後,盡管從現實的角度去思考,完全沒有可能,可他的直覺就是告訴他,這就是真的。
她沒有說謊。
他如今從她的性格上分析,其實是有可能的。
她留着這個孩子,未必是因為愛,而是把它當成是一個保命符,比如遇到如今的情況。
如果他的武功再也無法恢複,或許這個孩子也不會存在,可當他能夠再次拿劍開始,她就會為她的未來做準備了。
白依依有些無力:“既然你這麽認為,那就這麽認為好了。”
她一臉的無所謂。
顧清逸閉目養神,等他終于休息好之後,起身,扶着她離開。
而白依依這個時候,根本沒有辦法離開他。
她那毒,中得并不深,只是讓她無法用武功罷了。不是流光影多麽善良,僅僅是因為若是其它的毒,她一定會發現,畢竟她可是流光雲的徒弟。
兩人踉跄的在山裏走動,走走停停。
白依依摸到濡濕的東西,她用手感受了一下,放在鼻端聞了聞,血的味道。
他受傷了。
也是,若不是他受傷嚴重,流光影都不會離開。流光影多恨她,認為她的存在,是流光雲人生的敗筆,只有她死了,流光雲才能夠堂堂正正的當流光族的人。
白依依沒吭聲。
他受傷,關她什麽事呢?
不一會兒,竟然下起了雨。
顧清逸拉着白依依,找了個可以躲雨的山洞,直接進裏面。
“你還好嗎?”她聽到他劇烈的呼吸聲。
她現在,稍微比他好一點,雖然無法用武功,卻和正常人差不多,而他,連一個人正常的普通人都比不了。
顧清逸沒有出聲。
白依依也不管他,她在這洞裏摸索了一下,看起來不是自然形成的山洞,有人工的痕跡,應該是獵人進山的時候住的地方,簡陋是簡陋了點,卻有柴火等東西。
她找了一下,找到了打火石,用打火石,點燃了一堆火。
火光在山洞裏亮起,連同山洞外的雨水都有了形狀,像冰條一般往地上砸。
借着火光,她看到,顧清逸的臉色白得吓人。
她走過去,摸了摸他額頭,發燒了?
“顧清逸。我知道你聽得見,我告訴你,懷孕是騙你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這麽回事。你放過了我,我感激,下次再遇到,我也放你一次。現在我也不乘人之危,我們各不相欠好了。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在離開前,她把火堆弄得離他更近了一點。
她自己冒雨,走出了山洞。
在她走出山洞的時候,顧清逸睜開了眼睛,就那麽看着山洞入口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其實什麽都沒有想,他大腦迷迷糊糊的,想不了,可是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麽的執着。
白依依冒雨離開。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刻的顧清逸,他放過了她,還在流光影的面前如此維護她,如果不是他,她今天得死兩次。
然後呢?
她是陰月教教主的事實不會改變,他是顧家山莊少主的事實也不會改變,他們都肩負着屬于自己的責任。
雨越下越大,嘩嘩掉下,雷聲雨聲,彙聚成熟悉而陌生的聲響,閃電劃破長空,将雨水點綴成透明的冰條,配上遠遠近近仍舊黑漆漆的夜,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在一個瞬間,整個大地變得清晰可見,然後在閃電離開後,大地恢複屬于它的夜色。
白依依在草叢中不停向下走。
白光一閃而過,她的視線落到一株草藥上,她眨了一下眼睛,把眼睛上的雨水,通通都砸掉,然後狠心離開。
又走了一段距離,鼻端又聞到了熟悉的草藥味道。
上一顆草是治療內傷的,這一顆草是退燒的藥。
她咬咬唇,繼續向前走,雨水嘩啦啦的砸在她的身上,她的臉上,頭發也衣服早已經被浸透,此刻正不停的向下滴水,她都懷疑它們滴水的速度都快趕上這雨了。
她腦海裏卻出現了他擋在她身前,不肯将她交給流光影的樣子,他明明就受傷了,卻還那麽堅持不肯傷流光影一下,也不肯挪動他自己的身體。
那麽的堅持,像是誰也動搖不了他的一顆巨石。
她以前那麽讨厭他這樣的人,害得她如此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任何馬腳,甚至都懷疑,她根本無法取得他的信任,即使最後勉強成功,也依然玩了陰謀詭計,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現在回想起那樣堅定的內心和果決的處事風格,她卻升起一股無言的沖動,那是一種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安心感,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安全感。
陰月教的女子,很多都是被家人傷害的可憐女子,她們遭受父親的輕視,丈夫各種各樣的傷害,在那麽多例子前,男人變成了一種罪惡本身。
可是她腦海裏的那個影像始終揮之不去,他站在她的前面,就是最堅固的堡壘。
白依依這麽迷迷糊糊的想着,一腳踩空,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她沒有立即爬起來,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咬咬唇,抓着草站起來,轉身又向山上走去,靠着剛才的記憶和藥草散發出來的味道,直接用手将那些草扯了出來。
在這一刻,她的心終于安了,剛才的恍然和不确定通通消失。
她拿着草,一邊将根去掉,一邊利用雨水把藥草清洗幹淨,這才順着下山的路,又走回去。
回去的時候,火光依舊在,顧清逸睜着眼睛,就那麽靜靜的看着那火光,仿佛被誰點了穴,無法動彈。
白依依的心一慌,就見他向自己看了過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顧清逸看了她一會兒,這才硬撐着從地上站了起來,邊走邊用右手捂在嘴邊咳嗽。
白依依剛想問他想幹什麽,就看到他走過去,将洞裏面存的柴抱過來,用柴火将火堆的火弄大一些,然後又用長一些的樹枝,簡單的做了一個架子,做完這些,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架子上,回到他自己剛才待的地方,閉上眼睛,似乎累了要休息。
白依依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把藥草放下,脫下自己的衣服,把水擠掉,搭在架子上,然後穿上他脫下來的外衣。
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十分寬大,上面似乎還存着他身上的氣息,讓她并不排斥。
白依依穿好他的外衣,這才把自己的頭發松開,照樣擠掉水。做完這些後,她才開始處理那些藥,用手勉強弄碎後,把藥拿到他面前去。
随着她腳步的靠近,顧清逸再一次睜開眼睛。
“吃藥。”白依依把碗遞給他,想告訴他,現在就別那麽講究了,能找到個碗裝藥已經很不錯了。
但他直接接過碗,直接喝掉。
這樣生吃藥,有多難受,她比誰都清楚,但他眉頭都沒有皺過。
在他喝完藥後,她取過他的碗,拿到山洞門口,用雨水把碗清洗後,又接了一碗水,端到他身邊遞給他。
嘴裏的苦澀,可以用水沖洗一下。
顧清逸眸子還是那麽凉,就像這被雨水淋濕的風鑽進來了一樣。
對峙了一會兒,他又接過了碗。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她就這麽的回到火堆面前,不時向火堆裏加一點柴,大概是實在太晚了,她趴在旁邊的石頭上,慢慢的入睡了。
在火堆裏的火快要燃盡的時候,顧清逸再次睜開了眼睛,他往白依依的方向看了看,站起身,向她走過去。在靠近她之前,他先抱了柴火,讓快要熄滅的火堆重新燃起,而她并沒有反應。
他蹲下來,伸出手,再一次拉起了她的右手。
他一只手接着她的手,一只手放在她的脈搏上,認真感受着。
他的眼睛驟然一縮,仿佛怕自己感受錯誤一般,想要更認真的去感受。
白依依在這個時候感覺到什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另一股力量阻止,她這下子精神了,渾身防備,警惕的看向對方,于是顧清逸的目光徹底對上。
而他的手,還捏着她的手。
白依依和他對峙了一會兒,索性不管了,任由他為自己把脈。
過了一會兒,他把她的手放回她膝蓋上:“你是大夫,你自己把一下脈。”
白依依不解其意,他這是嘲諷?讓她自己把脈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懷孕,然後自己打臉自己以前的話?
但他的表現和表情,卻不像。
“我雖然不是大夫,卻也知道,胎兒在母體裏生長,十月懷胎,瓜熟蒂落。你用特殊的方式,讓他在你肚子裏停止生長,并且長達三年之久,這到底會不會對他有傷害?”
白依依倒是一愣,似乎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般,她真的給自己把起了脈:“他挺好的。”
顧清逸送了一口氣,下意識的伸手,摸向她的肚子。白依依一僵,下意識的想要避開,但看到他的眼神,莫名的就心軟了。
她的肚子其實挺平,若不是他清楚的知道裏面有一個生命,他絕對不會想到,她竟然即将成為母親。
而他似乎真的就感受到了那個小生命了,眉眼間的冷清全都變成了溫柔。
他收回自己的手,幹脆的就坐在她的身邊:“凝脈訣?”
白依依挑挑眉。
“我們第一次交戰的時候,你實力雄厚,用的便是凝脈訣和無影決,搭配得天衣無縫,無影決攻擊,凝脈訣防禦。這一次我們交戰,你的實力更強了,招數更為鋒利,然而卻像失去了根基一般,鋒利有餘,防禦不足。那時候你都能使用無形劍,凝實劍氣為劍,如今卻是需要用天纏帶當做武器。”顧清逸說出自己的分析,“凝脈訣雖然被江湖人士所不齒,以為是女子改善容顏的一種功法,是實力低微者想要走捷徑的一種方式。一種功法,能夠由內而外的改善身體,這種功法必然很強大,只是改善容顏,應該是未修到高層的原因,一旦修到高階段,想必就具有保護身體的作用,雖然我不清楚,那具體是什麽作用。”
顧清逸再一次看向她的肚子,很明顯,她是用凝脈訣來保護這個孩子,并讓他停止正常生長,陷入沉睡當中。
白依依抿着唇,心情實在是複雜。
凝脈訣這一功法,不管是外界還是陰月教內部,都把它當做是改善容顏的一門功法而已,沒有人會專門花費大力氣去修煉它,畢竟在第四層以後,就很難繼續向上提升,而在第三層後,就可以改善身體,讓容貌提升。
但她就不信邪了,陰月教自身的一門武功絕學,怎麽可能真的那麽沒用?她不信,于是修煉到極致,終于讓她明白了這凝脈訣真正的用法。
俗話說,柔能克剛,那麽最厲害的劍術如何攻克呢?
她把自己這個孩子,當成是自己軟肋一樣,同樣的,也是她的殺機。
顧清逸見她不出聲,又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用這樣的方式留下這個孩子?
白依依眯起眼睛看他:“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顧清逸不做聲。
白依依輕輕笑道:“假話就是我愛上了你啊,所以想給你生個孩子。”
顧清逸看她一眼,依舊不做聲。
白依依撇撇嘴:“知道我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懷孕的嗎?”
“什麽時候?”
“就是在我們打得你死我活的時候,當時就想殺了你,然後再解決這個孩子。誰知道你命那麽大,最後關頭孟逸城竟然來了,害我不得不換一個計劃。你這樣的人,只要活着,對我就是個威脅,我就想着,留下孩子,或許能換得你放我一次。你看,我賭贏了。”
顧清逸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神色倒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憤怒或者是惆悵,這和他的想象中差不多。
白依依看着他卻是覺得不得勁:“顧清逸,你這人到底怎麽想的?那時候我費盡心機的演戲,才能夠接近你,甚至都不能得到你百分之百的信任,在我和你同伴之間,你絕對會選擇你的同伴。如今知道了真相,竟然就沒有一個表示?”
“什麽表示?”
“把我抓起來,直接殺了,把我屍體帶回去。你親手解決了陰月教教主,你這個新任盟主就威風了,還有誰會對你不服氣?與此同時,也能夠殺我滅口,誰也不知道你和我之間的那些破事。”
“倒是個好主意。你想試試嗎?”
……
能活着,誰會真的想死?
白依依看了他一眼,倒是不再提這些了。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外面雨也停了,白依依穿回自己的衣服,立即就被顧清逸拉着離開了。
昨天風雨交加,那些人或許會因此暫停搜索,但今天天氣變好以後,肯定會再次搜尋她,這些即使搜查過的地方,也不安全。
“我們去哪裏?”白依依跟着他。
顧清逸也不說話,這态度讓白依依都懷疑,他真的是要帶她回去邀功了。
他們停在了一個懸崖邊上。
白依依看着他。
顧清逸直接用腰帶把她和自己捆起來。
白依依嘴角揚了揚:“你要就這麽下去,昨天的藥就白吃了。”
顧清逸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白依依繼續道:“我可以自己下去。”
顧清逸這才看着她:“用凝脈訣保護孩子。”
白依依一愣,她将凝脈訣繼續用在孩子身上的話,那麽她自己身體的恢複會變慢很多,好處是孩子不會有任何影響,療傷的時候也可以毫不顧忌。
在她愣神的時候,顧清逸已經帶着她沿着崖壁的藤蔓快速下去,他不停的換着藤蔓,在離地面只有十米高的地方時,已無藤蔓後,才沿着崖壁直接飛到地上。
這時候的他,臉色更為慘白了一些。
崖底竟然還有一個木屋子,木屋前還有一個散發着熱氣的水潭,熱氣氤氲在這不大的崖底,整個崖底都在煙霧袅繞之中,仙氣十足,仿佛來到了一個世外之地,生怕打擾了這個地方。
白依依解開身上的帶子,向着那個木屋走去,這木屋很顯然只能遠觀,近看就會發現,十分的粗糙,裏面陳設簡陋,布滿灰塵,一看就久無人至。
離木屋不遠的地方,又有一塊山壁,山壁平整,上面有無數劍痕。
白依依轉頭看他:“你以前的試煉之地?”
顧清逸點頭。
顧家的子孫,在滿了八歲後,就得自己開始體悟明心決了,如果在十歲的時候,還是摸不到邊的話,這輩子就與絕世高手無緣了。
“我十二歲的時候找到了這個地方,一直到十八歲,都在這裏試煉。這片山壁,原本的模樣和對面是一樣的。”
他用劍削平了一面山壁。
原來世家子弟的日子也并不像大家以為的那般好過。
顧清逸說着,又低低的咳嗽了幾聲。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你想出去被人追殺?”
“躲過這段時間,然後呢?”白依依看着他,難道躲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陰月教已經被搗毀得差不多了。并且通過這件事,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你們的教衆,很多并非自願加入,而是不敢反抗陰月教而已。很多女子,依舊向往着結婚生子。一些女子,因為你們的幫助殺害了其丈夫,回過神來後,不是感激,而是對你們怨恨。”
“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覺得你還能夠回得去嗎?”
……
顧清逸自顧自的走回那個木屋,開始清掃着木屋裏的灰塵,看樣子,他是打算在這裏養傷了。
白依依跟上他,看到他的動作,這一幕讓她有點恍惚,拿着劍的劍俠,卻在私底下做着平頭老百姓們會做的事。
但卻讓人無比的安心。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他讓她繼續用凝脈訣保護這個孩子,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
在顧清逸收拾好木屋後,他們一起進入崖底的山林裏了。
顧清逸打獵,白依依則采藥,順便摘一些山林裏的野山椒野小蒜等等可以當做調料的東西。
把這些弄好以後,顧清逸就去水潭下游,流水的地方處理野物。顧清逸則安排她去取鹽,得先過濾各種泥沙渣,然後将反複過濾後的鹽水進行煮,一直将水分蒸發,然後得到鹽。
白依依就這麽忙碌着,為了一點吃的,簡直不知道多費力,可在這個過程中,卻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東西。
他們都為了一頓晚餐努力着,這一刻,他不是什麽正道大俠,她也不是什麽魔教妖女,他們就是普普通通的兩個人,為了一頓晚餐努力着。
顧清逸把羊收拾出來後,兩個人就坐在木屋前,開始烤羊肉吃。
顧清逸拿着羊不停翻動,白依依則不停的刷着各種調料,各種佐料都網上放。
一整個羊,被她做成了兩種口味。
一種的鹹辣放蔥蒜的,一種是蜜辣,放了蜂蜜和辣椒。
在羊肉逐漸烤熟的時候,佐料的香味也湧了出來,白依依吞了吞口水:“一定會很好吃的。你為什麽不打兔子呀,有兔子的話,就可以烤快一點了。”
“孕婦吃兔子不好。”
白依依瞥他一眼:“如果我沒有懷孕,你就會真的殺了我,對不對?”
顧清逸甚至思考都沒有:“你三年前就想要我死。”
白依依被他這麽一噎,倒是說不出話來了。
羊肉烤好,他用劍削成無數片,放在洗好的葉子上。
白依依撇撇嘴:“這劍也不知道沾過多少人血,這是人血羊肉吧?”
顧清逸動作一頓,然後下一刻,就看到她自己拿起來,吃得滿足的眯起眼睛。她見顧清逸看自己,不由得出聲:“魔教妖女,害怕人血?”
顧清逸再次無語。
兩人就這麽吃着羊肉,吃過後,也不用擔心會膩,還得喝藥呢,幸好他們找到一些蜂蜜,喝過藥之後,抿一點蜂蜜,立即就壓下了嘴裏的苦澀滋味。
吃過烤肉後,顧清逸打坐恢複身體,白依依則直接走到木屋前的水潭邊,她先試了試裏面的溫度,随即會心一笑,果然是溫水,而裏面的泥則在這水日久天長的盈潤下,變成了一種滑膩的膠體感,踩上去,完全不沾身體不說,還完全脫離了泥沙的感覺。
她回過頭,看了眼依舊坐在木屋前的男人,他應該看到自己了,但他沒有出聲,這就意味着這水對身體無害。
她褪下鞋襪和衣服,直接走進水中,越是走向水潭中心,水溫就越高。
因為水潭底的“泥沙膠”并不惡心和污穢,她幹脆坐到水中,也學着顧清逸的樣子打坐,這樣有助于她傷勢的恢複。
顧清逸擡起眼,看向水裏的女人,袅袅霧氣中,其實看不太清楚,他卻知道,她就在那裏。
心口萦繞着某種類似于充實而滿足的情緒,然而得到這樣的情緒,要付出的慘重代價,讓他不由得迷糊了一瞬。
值得嗎?他不知道。
若是只有他一個人付出這樣的代價,他必然不會有任何糾結,然而這卻關系到整個顧家。
過了許久,顧清逸起身,飛到水潭之上,一只手将她從水中拉起來,一只手讓她的衣衫自動飛來,在這個瞬間,他立即用她的衣衫将她裹住。
白依依睜開眼睛,她剛才實在是太惬意了,竟然放下了警惕,然後在水潭裏睡着了。
她伸出雪臂,雙手攬住他的脖子,任由自己濕潤的發絲滴水成線甩在他的衣衫上,仿佛是某種不可言說的痕跡:“你這樣,像不像是被蠱惑了放棄自己道的所謂正道俠士?”
顧清逸垂頭看她,她嘴角含着若有似無的笑容,臉上有被水霧覆蓋過的痕跡,一張臉更是瑩潤白皙,讓她的眼睛黑得發亮。
他自然是沒有回話,直接将她抱到木屋裏面去,把她放在床上。
白依依見他要走,手拉住他,十分矯情的開口:“人家的頭發還濕着呢,這樣子可對身體不好。”
顧清逸皺了皺眉,倒是沒有離開了。
他坐在床邊,白依依直接靠過去,将他的雙腿當成枕頭一般使用,長發則被他收入手中,用真氣逼出水分。
他的神色如常,動作間也是循規蹈矩,讓白依依看着略顯無趣:“顧清逸,你說得不對。”
“嗯?”
“只要我的身體恢複一半,我就可以在外間行走,你們那些正道人士即使發現了我又如何?我能夠保證自己全身而退。”說到這裏,白依依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的話,她真的覺得,這個世間不可能有人是自己的對手。
她多麽聰慧,天賦多麽出衆,自己就能夠找到自己的道,不去領悟他人絕學,而是自創無影決,還能将凝脈訣發揮到最圓滿的效果,甚至連淩玄天的玄天決,她也敢改。
她這樣的人,不應該無敵麽?
卻遇到了顧清逸。
或許是來自于直覺的危險,她對這個人心情一直很複雜,殺他的欲望也很強烈,在比武臺上一戰,也是她今生所願。
“然後呢?”
“你當你的武林盟主,我繼續當我的陰月教教主。在下次遇見彼此的時候,就放我一馬吧,而我若是處于有利位置,也會放過你一馬。”
“不可能。”顧清逸直接道。
白依依瞪着他。
顧清逸捏着她已經幹了的頭發:“既然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三月後,我們身體完全恢複以後,比拼一下,誰贏了就聽誰的。”
“好。”
這個提議讓白依依很滿意。
她不信自己比不過顧清逸,至于在比武臺上的事,那完全就是意外,是她中了流光影的毒,被人所算計了,否則的話,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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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比武的約定,白依依更加賣力的采藥了,也幸好她用凝脈訣保護着肚子裏的孩子,相當于将孩子擱置到身體之外,她吃的藥物完全對孩子沒有影響,她可以完全不顧及的恢複自己身體。
偶爾的時候,她也會調戲顧清逸兩下,讓他也來這水潭泡泡身體,十次有九次顧清逸都沒有理她。
然而理她的那一次,讓白依依自己都吓了一跳,直到他真的入了水,白依依才反應過來,仍舊迷迷糊糊,完全不懂得,他怎麽就真的敢脫下衣服陪自己入水了。
後來她想,這肯定是顧清逸的算計,他只做了這麽一次,就成功的讓她之後不敢在水裏對他撩撥了,此人太過陰險,她一定要打敗他,打擊他的嚣張氣焰。
……
一月後,顧清逸的身體已然恢複了大半,開始拿着劍,繼續在山壁上修煉,他新的劍痕徹底覆蓋了舊的劍痕,與此同時,偏偏還不對山壁造成任何壓力。他比多年前,強的不止幾倍,多年前追求的是猛烈和強大,如今卻是能夠随心所欲的控制力道了。
白依依也沒有停,毫無顧忌的修煉。
又過了兩月,顧清逸和白依依的身體完全恢複。
他們分別站在水潭的兩邊,顧清逸手上拿着劍,白依依手上拿着天纏帶。
白依依用天纏帶在空中一舞,水潭裏的水立即炸開成無數水柱向上湧來,顧清逸立即揮出一劍,水落譚底,奇怪的是水面無任何漣漪,平整得如同一面鏡子,而不是一潭水。
白依依再次舞動天纏帶,水潭裏的水全都離開水潭,如同冰床一般,向顧清逸直直砸過去,顧清逸迅速退後,快速出劍,劍影紛飛,冰床被斬,變成無數冰碎,然後奇妙的組織起來,再次落入水潭,變成一開始那水潭的模樣,水潭上霧氣袅袅,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白依依眯了眯眼睛,開始動用無影決、玄天決、玄影決……
她的動作奇快,招式變化多變,讓人無法捕捉到他下一刻的招式。而顧清逸,從頭到尾使用的都是明心決,他大概知道用單純的劍式已經無法抵擋她,于是采用疊加法,四五式的結合,雙層結合,只要速度能快,就可以一招使用兩次劍招,就會是劍招威力的加倍……
這是以不變應付萬變嗎?
白依依嘴角一勾,真是讓她獲得了新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