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初戀久不歸(一) (1)
白依依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境中的她從少女走向婦人,從對年少感情的癡迷期待變成對婚姻麻木, 從對未來自信和無盡幻想最終變得死氣沉沉,夢境如此的真實, 仿佛一場夢書寫着她整個人生。
在她睜眼時, 第一時間不是看自己待在何處,而是本能的摸摸自己肚子, 肚子很平。她的手在顫抖,好一會兒才從肚子上拿開, 慢慢的放在眼睛上,手心是一片濡濕。
剛才那怎麽可能是一個夢。如果是夢, 那一定是一個噩夢。
她是真的流産了, 還是以那樣的方式……
病房不大,裝修得卻很精致華麗, 如果不是床頭擺放着各種醫療器材,以及她正被輸液, 大概無法想象這會是一間病房。
在病床旁邊軟塌上躺着的是一個老婦人, 和白依依有幾分相像,她旁邊坐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男孩正坐在軟塌上, 雙腳無聊的搖晃,此刻他似乎察覺到什麽, 看向病床上的人, 随即露出驚喜的神色:“姐姐, 你醒了。”
白依依覆蓋眼睛的手頓了頓, 整個人心神都跟着顫抖了一下,幾秒後,她用有些僵硬的手擦掉了眼淚,這才把手拿開,從躺着的床上坐了起來。她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盯着旁邊的小男孩不放,甚至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然後又想起了什麽,手被燙到似的立即收了回來。
小小的男孩眨眨眼睛,歪了下頭,今天的姐姐好奇怪。
“姐姐,你還疼嗎?”白宇凡小朋友有點擔心,爸爸媽媽都說姐姐是他最親最親的人,姐姐住院一定是因為受傷了,而受傷就會很疼。
白依依還來不及說什麽,躺着的程霞突然醒來,她看到自己女兒看自己兒子的表情,心裏咯噔了一下,坐起來摸摸兒子的頭了,這才看向女兒:“你也別怄氣,你和君揚都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程霞見女兒還在發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也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和君揚過日子,現在像君揚這麽好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女兒流産的事,現在親家那邊都不知道,因為顧君揚怕說了後,顧家兩老會對白依依有意見,畢竟這個孩子是因為白依依不小心摔倒才會流産,公婆就算知道不是故意,心裏也會不舒服。顧君揚能這麽時時刻刻為白依依考慮,程霞對這個女婿也是沒有話說。
胡思亂想?白依依看着白宇凡,突然明白了什麽,點了點頭。
程霞還準備說什麽,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程霞一看是顧君揚,立即拉着白宇凡準備出去,給這對小夫妻空間,當然,她離開的時候沒有忘記囑咐女婿安慰一下自己女兒。現在流行什麽産前抑郁産後抑郁,程霞還真怕自己女兒想不通,也趕流行得個什麽抑郁症回來。
程霞帶着白宇凡離開,顧君揚關上門,病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顧君揚眯起眼睛,看着白依依一臉平靜的臉,嘴角咧了咧,有點嘲弄的意味。
白依依卻是看也不看他,發呆似的看着前方,蒼白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這張臉即使病态,依然美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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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君揚向她走近:“這是在生氣?我不是向你道過歉了嗎。我就是喝醉了,一時沒有控制住,這才對你動手。”
白依依還是沒有看他,也沒有因為他的話有任何動容。
“白依依,你其實是故意的吧?懷了我的孩子卻不告訴我,讓我親自動手把它解決了,你怎麽能夠這麽狠心呢!”
白依依終于動了,她緩慢的躺下,似乎準備睡覺,在手去拉被子時,顧君揚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狠厲如同剛開刃的刀鋒:“你裝什麽裝。用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來惡心誰呢!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全家像狗一樣依附我,我告訴你,做狗就得有做狗的覺悟,要懂得讨好它的主人。”
白依依恨恨的看着他,随即笑了,她說:“你說得對。”
“什麽?”
“我就是故意不告訴你我懷孕了,讓你親手動手打死你的孩子,你就是個禽獸。我怎麽可能要一個強j犯的孩子,尤其是你這種還禽獸不如的強j犯的孩子,因為他也一定是一個禽獸……”
她未說完的話,被顧君揚一個耳光打斷,她偏着紅腫的臉,嘴角依然嘲諷。
顧君揚怒氣未散,伸手抓住她的脖子,手上用力,像一個變态殺人狂一般,享受的看她絕望的神情。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顧君揚看她好幾秒,突然放手,笑了,拍拍她的臉:“這麽想死啊,難道是被我那堂弟快結婚的事刺激到了?我剛才就想告訴你來着,我來的時候碰到他了,他陪着他女朋友來的醫院……”
顧清逸麽?
白依依愣神了片刻,顧君揚突然抓緊她的頭發,用力一扯:“你果然還想着他,可真是賤啊!既然你這麽喜歡他,那回到他身邊啊,你這麽有魅力,不只是我那天才堂弟的初戀,還迷得我娶了你……”
顧君揚推了她一把,笑了出聲,這才揚長而去。
顧君揚坐着電梯下樓,心裏卻是不滿和憤懑,從小到大,顧清逸就是所有人誇獎的對象,無論自己做得多好,表現有多優異,永遠有一個天才似的的人擋在那裏,讓他黯淡無光。顧君揚從小到大因此受過多少委屈,他自己都數不清楚,但還好,他從高中就開始熟悉家裏公司內的事務,而顧清逸對進入公司一點興趣都沒有。那時候顧君揚是真的狠狠松了一口氣,他想這樣他就不會和顧清逸成為對手和敵人了,他也不想有這麽一個強敵。
但偏偏……
顧君揚一拳打在電梯牆上,整個電梯都跟着轟隆一聲,滿室都是他不甘心的喘氣聲。如果是顧清逸自己對公司有興趣,他大概還沒有這麽的憤怒,偏偏是爺爺硬是要把顧清逸拉回來和自己作對,那個老人從小就偏心顧清逸,哪怕是顧清逸不要的東西,也得硬塞給顧清逸,同是他的孫子,憑什麽就得有如此大的差別待遇?
還有白依依那個賤女人!
顧君揚沒有撒謊,他之前真的碰到了顧清逸和戴夢慈,他沒有去找他們,而是站在顧清逸的車前,既然他們沒有離開,就一定會過來,守株待兔就行。
戴夢慈是戴家的小女兒,頗得戴家人的寵愛,也就是說戴夢慈在戴家相當的有分量。顧清逸找戴夢慈做女朋友,這明擺着就是找了一個強大的籌碼,有了戴夢慈,顧清逸和自己就不再是分庭抗議,而會淩駕于自己之上。
顧君揚想到這裏,把手上的煙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踩。他當初怎麽就會犯傻娶白依依那個賤女人呢?對他的地位沒有任何提升不說,還是個莫名其妙的麻煩和束縛。他認真想了想,終于想明白了,他當初毫無顧忌的娶白依依,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顧清逸對管理公司沒有絲毫興趣,既然沒有對手,自己自然可以為所欲為了。
顧清逸當年肯定是裝的,才讓自己娶了這麽個毫無作用的女人,那個人實在可惡至極,還心機了得。
顧清逸和戴夢慈走過來,戴夢慈正對着顧清逸笑,并甩了甩自己的手:“我就說沒事,你非拉我來醫院,看吧,醫生也說沒大礙。”
戴夢慈接開水時被燙了,因她皮膚白皙,燙紅的地方很吓人,她自己覺得随便去藥店買點藥來擦就行了,顧清逸卻是非拉她來醫院。
雖然是抱怨的語氣,被人如此關心和呵護,戴夢慈的心也是暖暖的。
“好吧,我的錯,沒事找事,行了吧!”顧清逸頗有點無奈的扶着自己額頭。
戴夢慈笑得一臉的滿足。
他們走過來時,正好看到顧君揚,顧清逸輕皺了一下眉頭,牽着戴夢慈的手走到顧君揚身邊:“二哥。”
戴夢慈紅着臉,也跟着顧清逸小聲的喊了一聲“二哥”。
顧君揚點點頭,看向顧清逸:“你們來醫院做什麽?”
戴夢慈有點不好意思:“我接熱水時不小心燙到了,沒多大事,只是清逸不放心,非要帶我來醫院。”
顧君揚笑了:“真是難得,我第一次聽說我這個弟弟主動帶人來醫院,要讓我大伯娘知道了,一定嚷嚷着兒子身心都屬于別人了。”
戴夢慈靠向顧清逸,臉越發紅了,嘴唇輕咬,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顧清逸臉上浮起淡淡的笑:“二哥怎麽在這裏?”
顧君揚收斂起臉上的笑,有幾分惆悵,深重的嘆了一口氣:“都是我的錯,對你二嫂不夠關心,她懷孕了也不知道,結果摔在地上,孩子沒了。”
戴夢慈愣了愣,緊接着就聽到了顧清逸平靜無波的聲音:“你們還年輕,想要孩子終究會有的……”
顧君揚表示認同:“我也是這麽想的,就是你二嫂她,大概是責怪自己吧,一直郁郁寡歡。其實這和她也沒什麽關系,只能夠說那個孩子和我們沒有緣分。”
“那二哥應該多陪陪二嫂!”
顧君揚點點頭:“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顧清逸拉着戴夢慈準備上車離開。
顧君揚突然回過頭來:“阿逸……”
顧清逸腳步一頓,看向這個堂哥,表情沒有任何意外和疑惑。他和顧君揚感情根本不怎麽樣,他根本不信顧君揚是偶然路過碰見自己,畢竟地上的煙蒂足可以證明,就是不知道顧君揚又想拿什麽來給自己添堵。
顧君揚如同想起了什麽:“你和依依以前是校友,也認識彼此,你幫我去勸勸她。”
顧清逸深深的看着自己這個堂哥,也不說話。
顧君揚像并未發現對方的排斥,露出兩分苦笑:“我是沒有辦法了,不知道你的話她能不能聽進去,當我這個做哥哥的求你了。”
戴夢慈覺察到了什麽,拉了拉顧清逸的手。
顧清逸這才笑了笑:“二哥說這話太嚴重了,我們是一家人,去看望二嫂是應當的。”
顧君揚這才滿意了:“如果你二嫂有好轉,我請你吃飯。”
“二哥見外了。”
顧君揚笑。
顧清逸面無表情的看着顧君揚離開,心裏卻是冷哼了一聲,他故意提起自己和白依依校友的事是什麽意思,表明顧君揚知道當年的事?他作為白依依丈夫,都沒有能夠勸住白依依,卻覺得自己能夠勸住,這是什麽道理?
顧清逸看一眼身旁的戴夢慈,她正睜大眼睛看自己:“你二哥對你二嫂真好。”
顧清逸附和:“是啊!”
看來顧君揚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的女朋友完全沒有深想顧君揚的話,也沒有胡思亂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就是這麽一個善良簡單的小女人。
這樣就夠了。
戴夢慈陪着顧清逸去看他二嫂,還專門去醫院外面買了一籃水果,這才緊張兮兮的和顧清逸一起回到醫院。
戴夢慈搓搓自己臉,深呼吸一口氣:“我怎麽覺得像見家長似的,好緊張。”
“原來是覺得要見我家長啊,難怪這麽積極。”
“哪有哪有!”
顧清逸拍拍她的頭:“好好好,你沒有。”
他停頓了兩秒:“你真不想見我家長?哎,我還挺想帶你去見他們的,真失望啊!”
戴夢慈難為情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咬咬牙,只得把他的腰掐了一把。
直到出了電梯,他們才不再說笑,走到白依依的病房門口,敲門。
開門的是程霞,看到他們還愣了一下,緊接着熱情的讓他們進來。
白依依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也不再看他們。程霞抱歉的看看顧清逸和戴夢慈,似乎是讓他們別介意白依依的态度。
戴夢慈覺得有點尴尬,白依依似乎并不歡迎他們的樣子,她有點後悔跑來了,只是想到顧清逸二哥說的白依依流産了,又覺得自己應該理解,人家流産了嘛,自然心情不好,難不成還應該喜笑顏開。
程霞看了看戴夢慈,笑着打量顧清逸:“這就是你女朋友吧?真是有眼光,看着就溫柔又有氣質。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夠喝你們喜酒?”
“還早。”戴夢慈臉紅着瞥顧清逸,他都還沒有求婚呢!
顧清逸笑了笑:“伯母就別揶揄我們了,她害羞着呢!”
戴夢慈輕打了顧清逸兩下,不理他了,把注意力放在唯一的小朋友白宇凡身上。剛才白宇凡也叫人了,喊的是哥哥姐姐,讓她簡直心花怒放,同時也明白他就是白依依的弟弟。
戴夢慈蹲在白宇凡身邊:“真可愛,和你姐姐長得好像,長大了一定會迷住萬千少女……”
一直沉默的白依依卻在這時出聲:“同父同母的姐弟,自然像了。”
同父同母的姐弟,不像的也很多啊!戴夢慈沒有反駁,白依依這話冷冰冰的,讓她讪讪。
戴夢慈不再說話,顧清逸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告辭了。
走出病房,戴夢慈拍拍自己胸口,覺得自己活了過來:“我再也不要來了。”
“難道你還想再來?”
戴夢慈瞪他一眼:“你嫂子根本不歡迎我們,這麽趕來,感覺自己好蠢。”
“以後少來往就是了。”
“不過她感覺怪怪的。”
“嗯?”
“躺在病床上怎麽還化妝?我不是說不該……哎,就是覺得怪怪的嘛!”
顧清逸抿了抿唇,明白了什麽,卻是嘆了一口氣:“那是別人的事。”
和他們沒有關系,那都是別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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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逸和戴夢慈走出病房後,程霞走到病床前,伸出右手,食指狠狠用力的在白依依額頭點了點:“你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該是這個态度,他們好心來看你,你竟然甩臉色。我和你爸多年來對你的教育就是讓你這樣待客了?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依依看了自己母親一眼,沒有反駁,安靜的垂下了頭。
程霞一看,也不忍心說什麽了,一想到女兒才流産心裏就揪起來,心疼遠遠超過剛才的不滿:“不是我想說你,顧清逸現在在顧家的地位很重,你這樣表現,被有心人看到了,對你和君揚都不好。何況如今看來,戴家和顧家的聯姻應該是板上釘釘了,那位戴小姐會是你未來的弟媳……”
白依依不甚感興趣的躺着,看得程霞幹瞪眼,然後嘆氣:“你是因為君揚離開了所以發脾氣?他公司裏事多,再加上顧清逸……你多理解理解他。”
“我沒事,媽你別擔心我……”
母女兩正說着話,病房門又被推開了,白文清走進病房,閑着無聊的白宇凡小朋友立即飛奔過去,撲進白文清的懷裏:“爸爸!”
白文清一把将白宇凡抱起來,向上舉了舉,才沖着白宇凡的臉親了兩口:“我的寶貝,有沒有想爸爸?”
“有,我可想可想爸爸了。”
白文清心花怒放,滿臉都是笑。
白宇凡雙手抱着白文清的胳膊,眼睛在不停地轉動,然後想起了什麽:“不過下次開家長會時,不要爸爸去了。”
“為什麽?”白文清盯着自己兒子糾結的小臉。
“我同學說你不像我爸爸,像我爺爺,他爺爺看起來就和你差不多。我想姐姐去給我開家長會,這樣我的同學就會以為姐姐是……”
“不準胡說。”程霞突然板着臉看着白宇凡,“我就是你媽媽,他就是你爸爸,你就是我們的兒子,誰教你這麽胡言亂語的?”
白宇凡從未被自己媽媽這麽吼過,當下就愣住了,反應過來時才知道自己被兇了,眼睛立即紅了紅,又想起自己是男子漢不能哭,憋着眼淚,就是不肯哭。他這小模樣,心疼壞了白文清,當下就不滿的看了一眼自己妻子:“他還小,你兇他做什麽?”
“你就知道護着他,就是因為你,他才該說不該說的話都亂說……”
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顧君揚挑挑眉,似乎很是不解:“爸媽,你們這是怎麽了?”
程霞和白文清對視了一眼,程霞才收斂了神色:“小凡亂說話,我就說了他兩句,結果這老頭子就不樂意了,孩子就得教育,不能以年齡小為借口。”
顧君揚似乎松了一口氣:“小凡還小,可以慢慢教,我覺得他挺聽話懂事的,不像別的孩子那般調皮搗蛋。”
程霞見兒子可憐兮兮的趴在丈夫肩膀上,心一酸,當下什麽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文清自然了解自己妻子,得寸進尺的說道:“本來就沒什麽,你這老婆子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老是沒事找事。”
如果不是見女婿在這裏,程霞就發飙了。
白文清沒有待多久,只囑咐了女兒幾句話,立即帶着白宇凡離開,畢竟兒子明天還得上學呢,而且醫院這環境,哪裏是小孩子能待的地方。程霞也不願意打攪女兒女婿,就送丈夫兒子離開。
走出大樓後,程霞才露出擔憂的神色:“我覺得他們有些不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白文清看了妻子一眼:“依依是有主意的,你也別太擔心,真有什麽事,她一定會主動告訴我們。”
“我就是怕她受委屈。我們就這麽一個……”程霞看着丈夫抱着的兒子,突然頓了頓,反應過來什麽,“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女婿他……”
“你要知道,女婿始終是別人的兒子,對于我們來說是外人。”白文清明顯不想多說什麽。
程霞怔了怔,立即憂心忡忡起來,卻又不敢多問,丈夫在外面走動,肯定了解到的東西比自己多,她對顧君揚的印象就是他表現出來的模樣,根本不知道他同女兒是如何相處,聯想到女兒之前所做的事,她一時間百感交集。
白文清上車前又勸了妻子一句:“別胡思亂想,相信你女兒,她又不是什麽肯吃虧的性子。”
程霞這才點了點頭。
白依依淡淡的瞧了顧君揚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你又來做什麽?”
顧君揚表情遺憾,雙手插在褲袋裏,有些玩味的看着她:“這是不歡迎的意思?”
白依依諷刺的哼笑了一聲。
顧君揚漫不經心的開口:“我還以為你會特開心呢,說不定還會因此感激我。畢竟沒有我,你哪裏能夠見到你的老情人呢!看你這麽不開心的樣子,難道我那弟弟有了新女朋友,就忘記你這個舊情人了?哦,說不定還在你面前秀恩愛呢!”
白依依嘴角譏诮的揚起:“是啊,顧清逸有了女朋友就把我這個前女友徹底抛開,哪裏比得上你,新歡舊愛都不得落下。”
顧君揚瞪着她,兩秒後笑了:“你在乎?”
白依依嗤笑一聲:“顧君揚,你就是一個惡心的男人,我在當年就瞧不上你,如今依然瞧不上你,你也只配在你小三那裏找到你高高在上的姿态。你瞧你活得多累,偏偏盲目自大的同時還敏感,我瞧不上你,你就用我家公司來威脅我,成功後就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把我當個玩具玩累了,就去別人那裏找存在感,你這樣的男人,難怪你爺爺不喜歡你,因為他火眼金睛,一早就看清楚你本質了。”
顧君揚怒氣沖沖,用一根指頭指着她:“你再說一遍?”
白依依悠然的笑了,大不了再被打一次罷了,而他這麽虛僞的男人連打她都不敢打狠了,害怕留下什麽痕跡連累他:“你永遠比不上顧清逸,所以你爺爺才會喜歡他,不喜歡你。”
顧君揚上前扯着她的衣服,看到她略諷刺卻沒有絲毫膽怯的眼睛,他當初就是迷失在這雙眼睛裏,跟着了魔似的想要得到她,不惜一切代價去逼她。最終,他如願以償了,可她就像千年寒冰似的,一顆心怎麽都捂不熱。
她多麽美麗,哪怕是如此虛弱的時刻,依然如同雪山之巅的珍貴雪蓮,傲然獨立,想摘下來,哪怕費盡千辛萬苦。
他摘下了,卻并未覺得她屬于自己,既然這麽美麗的事物不屬于自己,那麽,毀掉她。
顧君揚突然放開她,笑得頗為邪性:“你說得對,你就是我手中的玩具而已,随我擺布,我高興如何就如何。”
“你想怎樣?”白依依對上他的眼睛。
“想怎麽樣?”顧君揚嗤笑一聲,高高在上的看她,“想發揮一下你這玩具的最大價值,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顧君揚伸手想去摸她的臉,卻被她躲過去,他臉色不快,危險的看她一眼,這才準備離開。
程霞回來時和顧君揚遇見,也沒有覺得女婿哪裏有不對,甚至對女婿小心叮囑自己照顧好女兒情緒感到安慰,只是回到病房,看到女兒沉靜的模樣,她又忍不住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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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逸開車送戴夢慈回家,兩個人在戴家門口差點争執起來,顧清逸想看她走回家,她想看他先開車離開,最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顧清逸妥協,開着車離開,看到後視鏡裏那個身影變得越來越小。
以前的顧清逸,從不向誰妥協,哪怕僅僅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的人生宗旨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誰都別想阻攔他片刻。
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有了變化?
顧清逸把車開到一邊,拿出煙,抽了兩支,這才繼續開車。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癡男怨女,在一個女人身上栽了一次,就不會栽第二次,哪怕是想起她,都會覺得那是一種浪費力氣的行為。
戴夢慈回到家,就看到自己家人揶揄的瞧着自己,還有些意味深長的笑。
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矛盾,戴夢慈能夠聽出來,大伯家和二伯家明裏暗裏說着她找到一個不錯的男人,家世上很配,說她懂事,不給家裏添亂。這就是故意膈應她,說她找的人不過是看中她家世罷了,畢竟如今顧君揚和顧清逸之争,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就是顧清逸的一個籌碼而已。
戴夢慈回到房間,戴母才收斂了笑容,拍拍女兒頭:“他們兩家人就是酸,你別理會他們。”
戴夢慈笑笑:“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戴母見她不是逞強,松了一口氣。
戴夢慈自然不會真的放心上,她和顧清逸的遇見雖然算不上浪漫,但絕對是自由戀愛,甚至這場戀愛還包含着很多複雜的東西。她作為記者主動申請去到A國,那裏還進行着戰争,不是報紙上的數據和圖片,到了那裏時,才會真正的明白戰争的無情和殘酷,死亡離得如此之近。她就是在那種情況下遇見了顧清逸,她也懂得一些護理知識,和他一起救了一些無辜民衆,也差點被炮火流彈傷及。
當她回到國內時,竟然有些恍惚,仿佛穿越了一般,這裏平和安定幸福,人們總是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争執擔憂,然而另一個世界,那裏的人都無法判斷自己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甚至她在回憶過往時,竟然不确定此刻的自己,是否還有那樣的勇氣趕往前線。
但當她和顧清逸在前線時,卻能夠像忘記一切一般,救人,掩護人,甚至在炮火聲中安眠。
那樣特殊的經歷,是她和顧清逸共同完成,他們甚至連對方名字是具體的哪幾個字都不清楚,更何況是彼此家世。
戴夢慈喜歡這樣的感情,一同經歷生死,一同陪伴彼此最難過的歲月,沒有利益之争,沒有權衡利弊,如此純粹,如此滿足。
戴母随女兒一同住下:“你和清逸的感情也算穩定了,他有和你讨論婚事嗎?”
“媽……”戴夢慈別別扭扭,似乎難以啓齒。
戴母笑了笑:“那應該快了。”
“為什麽這麽說?”
戴母瞥了她一眼:“顧老爺子的身體……不如以前了。”
戴夢慈心裏咯噔了一下,她知道顧清逸和顧老爺子的感情有多好,顧老爺子也十分看重顧清逸,如果顧老爺子有事,那他該多難過?
只是想一想顧清逸會難過,戴夢慈就會本能的難受起來。
回過味來的戴夢慈,深深呼吸一口氣,她真是栽了啊,栽給那個男人了,可她是如此的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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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逸沒有回顧家老宅,除了他小叔為了一個普通女人和爺爺鬧不愉快外搬出去居住,他家和二叔家都依然住在那棟三層連體別墅裏,如今家裏的氣氛算不上和諧,二叔二嬸簡直視他為洪水猛獸,認為他的歸來是在搶顧君揚的東西,家裏每天都可稱之為刀光劍影。如果不是爺爺還健在,兩家人甚至連表面上的平和都做不到,而他并不想回那個家,無趣的同時也沒有什麽意思。
他把車停在車庫,坐直達電梯回自己住所,打開門,換鞋,連燈都沒有開,衣服也沒有拿,直接走進浴室,打開蓮蓬,站在水下面,任由冷水把他淋透。
被冷水淋濕的衣服貼在他的身體上,皮膚的每一個角落都如同被刺激了一般,讓他不自主的顫抖了一下,然後溫熱的水灑在了身上,那點剛透進皮膚的冷意,慢慢的被替換,然後是絕對的溫熱。
他喜歡這個過程,像一個變态那般,仔細的品味水溫帶給身體的變化,着魔了一般,不想改正,任由自己沉迷。
他脫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褲子,底褲,最後一絲不挂的站在熱水之中。他突然就想起了爺爺以前的擔心,爺爺說他什麽都好,因為夠聰明,可他就是沒有喜歡的東西,這讓爺爺很擔心。
如今他好像有了喜歡的東西?如果這種變态洗澡方式也算的話,畢竟如果是冬天,這種方式會更讓他覺得刺激。
他在黑暗中洗着澡,如同一個鬼魅的影子,只有粗淺的輪廓。他閉着眼睛,腦海裏突然就浮現了白依依躺在床上的身影,還有那雙深沉的眸子,她今天看了戴夢慈,卻沒有看他一眼。
是不敢還是愧疚?又或者是覺得他帶戴夢慈去看她,她覺得自己是在示威?
也許僅僅是因為她過得不好,因此不願見他,于是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顧清逸有點想笑,卻是在黑暗中的一注熱水中露出一個冷笑,當年那個驕傲美麗的少女最終成為一個世俗的女人。
只是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然而躺在床上的顧清逸,卻再一次回到當年的過往裏,他甚至清楚自己是在做夢,還在責怪自己,為何要去見那個女人,也是這個夢,讓他明白自己對那段過往有多排斥。如果他的人生是一張白紙,他和白依依的過往,就是一攤墨跡,無法忽略的假裝自己還安好。
那些過往只證明了一件事,他是如此的失敗!
顧清逸從出生開始,就獲得了萬千寵愛,就連認為男孩子就得糙養的父親,也對他寵愛有加,這一切只因為他哥哥在四歲那年從樹上摔下來磕着頭當場死亡,父母把對哥哥的那一份愛也一同給了他。而爺爺原本很疼哥哥,因為哥哥是長子嫡孫,在他出世後,爺爺也把對哥哥的期待放在了他身上。
他的人生可以說一帆風順,聰明到讓人驚嘆,不管多麽偏的題,他都能夠輕易解答,于是他更加吸引家人的矚目。
只是他沒有什麽愛好,如果不是爺爺的束縛,他大概連學校也不會去,但也沒有好多少,去學校就憑他的心情,大多數時候是在考試前回學校,因為他答應過爺爺,必須交出滿意的答卷。一開始老師還不滿,當他交出無數滿分答卷時,就連老師都無話可說,說一句難聽的話,他去教室聽課,就是給老師面子。
有老師不信邪,故意在一張卷子上放了和書本知識不相關的兩個題,想打壓他嚣張氣焰,然而那兩道題,一道題他直接推導出了公式,另外一道題直接用了一種老師都不曾想到的解答方式,最終成功的征服了老師。
然而這樣的顧清逸對學習沒有絲毫興趣,或者說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什麽有興趣,他試過和別人一起喝酒鬧事打架,他只覺得幼稚到不行,一些出現在他身邊的女生,他只覺得對方矯情,他開始去一些偏遠危險的地段,或者去蹦極高空跳傘……
他開始接觸一些越來越危險的活動和地方,不是感興趣,僅僅是覺得沒什麽趣味,畢竟對于他來說,好像沒什麽是不可解答的事,人生太過于順利,于是無趣得緊。他自己也察覺到自己狀态不太對,因為他進行的活動的确很危險,說不定哪天就真的沒有命了,他并未覺得驚恐,甚至有點想體會那種絕望和瀕臨死亡的感覺,于是他建議自己父母再生個孩子陪伴他們,就這樣他多了一個妹妹。
可惜的是無論他做過的事多麽危險和不可思議,他都沒有遭遇什麽生命危險和身體傷害。
那是在高二下學期之前,他卷入了兩個大案,拐賣人口和販賣人體器官,其實也可以稱之為一個案子,畢竟其中許多道道。最終他平安歸來,用刀子刺傷了主要犯罪人員,同時解救了無數受害者。當時警方人員對他也有懷疑,他太冷靜果斷,用刀刺傷別人的地方都屬于特殊位置,他所謂的看過一些人體解剖學書籍并未得到警方認可。直到他家人到來,無數他身邊的人做證,他能夠聰明的一學就會,刺傷別人屬于臨時的反擊,而不是預謀,警方才相信真有這樣的人。
大概是這件事吓到了他的爺爺,他們竟然給他找來了一個心理醫生,因為不止一個人覺得他心理不太正常。
那名醫生以他爺爺故交兒子的身份到來,然而在對方說了幾句話時,他就笑了:“你是一名心理醫生,經驗豐富,曾有過非常經典的案例,你的家世很不錯,選擇這個職業完全是因為興趣,你對我很有興趣,覺得我是一個很特殊的病例,所以你沒有用常規方法對我。”
他看到對方愣了愣,然後才托盤而出,沒有對自己保留。
他不知道那名心理醫生對自己爺爺說了什麽,他只知道自己被要求像一個正常學生那樣上學放學,不準像過去那般為所欲為,就算他保證自己成績,爺爺也絲毫不為所動。
那個假期,他被人整天看着,直到他主動答應爺爺,當一個好學生。
當他答應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預想到了自己未來的無趣和浪費時間,但他清楚,爺爺這麽做,應該也是關心自己,怕自己再做出什麽不可控的事情。
他按部就班的當一個好學生,只是他依然和別人不太一樣,在老師同學眼中,數理化的分數是他們攀登的高峰,卻是禁锢他的分數,所以他哪怕上課睡覺打游戲,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對。
直到有一天,這樣的情況有了變化。
開學第一次月考結束發布成績的時候,他并沒有去看所謂的全年級前一百名的光榮榜,每次他都是第一次,沒有任何意外,于是連去看名次都覺得沒勁,他即使從那裏路過,也不會瞟一眼。
然而這一次成績出榜後,有同學看他的表情怪怪的,他也并未當一回事,畢竟十七班能考進全年級前一百名的人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哦,他顧清逸是一個意外。老師們覺得他成績雖然好,學習态度卻極其不端正,如果留在一班,會打擾別人學習,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能對外說的理由,他的存在大概會打擊那些天之驕子的自信心。于是他被發配到這十七班來了,這個傳說中的有錢有勢有背景子女的班級,也是讓這所學校被稱為貴族學校的原因之一。盡管他特殊,本班同學卻是非常歡迎他的到來,覺得他的存在拉高了十七班的水平,全年級第一出現在十七班,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他們見證歷史了。
顧清逸很理解老師們的想法,畢竟一個人經過努力獲取了優異成績,大家只會羨慕或者敬佩,當一個不努力甚至都沒有心思在學習上的人卻可以輕易取得別人努力也達不到的水平,那就讓人不是滋味了。
吃過午飯後,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