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仇人的女兒(四)
仇人的女兒(四)
白依依洗得極快, 洗完後,拿上王媽給的換洗衣服, 衣服很新, 是從未穿過的樣子,也意味着被別人碰觸甚至試穿過。若是以往, 這樣的衣裙她根本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然而到了此刻, 這樣的衣服有多金貴她也可以猜到。
但更讓她好奇的是這些人還真能自己織布?他們哪裏來的原材料?
不僅如此, 王媽還給了她一塊足夠做一身衣裙的紅色好布料, 布料摸着滑膩, 觸感細膩, 顏色明豔,一看就是紅金蠶吐出來的絲織成的布。染色的布料,比起天然的顏色,肯定有所不足,因此這才培育成了能吐出各種顏色繭子的蠶,那天然的顏色很受星辰帝國人的追捧。
難不成還養蠶?
白依依暗自猜測着,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将換下來的衣服用洗澡後剩下不多的水洗了, 然後打開那塞子, 流出冷水來,清洗一次, 就準備将衣服拿出去晾着了。
白依依去晾衣服時, 再次引起了衆人的圍觀, 那好奇又充滿疑惑的眼神在她身上不斷探尋,她假裝無意,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去晾衣服時,她才隐隐感覺到了什麽,這裏只有她在晾衣服。這邊水多金貴,她有了大概的了解,那麽洗衣服的話,肯定也是集體活動,統一清洗統一晾幹,她這麽一個人晾衣服,當然引起衆人注目了,說不定還會指責她在浪費說。
果然,在她晾好衣服後,就遭受到更多人的指指點點了。
有一個女子甚至直接沖上來,站在白依依面前:“你知不知道水多難得,你竟然這麽浪費。”
他們就連喝水都沒有直接喝的,全都是拿着一塊水青苔吸,水青苔裏水汽足,能滿足喝水所需要,但長年累月如此,她們想念死了那種可以直接喝水的感覺。每次去領洗澡水時,她們第一時間不是準備洗澡,而是捧一捧水來喝,那種熟悉的喝水的感覺,能讓她們幸福得想要哭出來。
而這個女人,卻如此浪費水。
“我沒有浪費。”白依依從容道。
那女子指了指白依依身後晾着的衣服:“你竟然還狡辯。”
“我用剩下的洗澡水來洗衣服有什麽錯?如果有錯的話,你去舉報我呀!”白依依對着來人咧咧嘴角,走上前靠近對方,眯起眼睛,“你覺得你有膽子舉報,誰會有膽子理你?”
女子臉色神色不定,似乎想起了什麽,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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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依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誰激你來向我嗆聲的?我覺得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找那個人算賬。”
女子臉色一沉,但看向白依依的目光不善。
白依依不以為意:“好心提醒你而已,你算什麽,我可是顧的女人。”
女子嚣張的氣焰在那個“顧”字之後,再也嚣張不起來了,一開始大家都希望成為顧的女人,然而他對誰都無動于衷,後來大家都猜測是不是因為他嫌棄她們身體不再純潔,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們到來前,都被送去顧挑選過了,人家壓根不要。
這個女人若是真有辦法籠絡住顧,她今天來找她,那便是自讨苦吃。
要是她給顧吹枕頭風的話……
姜穎立即轉變了态度:“謝謝你的提醒,的确是有人故意在我面前說你浪費水,我才會這麽生氣。你也知道,水太稀缺了,就連我也得不到多少,更何況其他人了,她們嫉妒你,又拿你沒有辦法,只好來刺激我來對付你了。”
白依依挑挑眉,這是說明姜穎在這裏和別人不同,至少在男人那裏是有些不同的。
白依依仔細打量了姜穎片刻,得出了結論,姜穎看上去比其他人精神面貌都好,穿得也幹淨齊整,皮膚白皙,顯然日子過得不錯。
在這種男多女少的大環境下,姜穎不太可能成為某一個人的附庸,那麽就是姜穎籠絡到了幾個有地位的男人,因着那些男人,她有一定選擇權,同時也可以從他們手中得到不少好東西。
但姜穎說完這些話後,白依依卻是歪了下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穎。
就算在一些男人那裏有點不同,能抵得住顧一句話嗎?
“你說我要是和顧提上那麽一句,我連用個水洗衣服都有人不滿,你覺得他是什麽反應?我要是不洗幹淨,不穿上幹淨的衣服,能讓他看着舒服?我這麽做,哪裏是為着我自己,我也是為了他啊!”
姜穎立即着急起來,暗恨自己竟然着了道,還是好日子過久了,真以為自己與衆不同,都是些玩意,和別人沒啥不一樣。
“你想怎麽樣?”
“以後我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白依依臉色冷了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
“不願意?當初你脫下衣服躺下的時候,願意嗎?”白依依面色冷清而諷刺。
願意嗎,肯定不願意,然而現實教做人。
姜穎深呼吸一口氣:“好。”
在白依依離去的時候,姜穎眯了眯眼睛,你最好祈禱你一直是顧的女人,要是來到了下面,那可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
白依依沒有理會別人,又徑直回到了石頭屋子,從別人的态度和反應來看,這裏就是顧的私人場所,只要她在裏面,就會無形的擡高她的身價,讓人不敢小看她。
晚飯是王媽親自送來的,照樣沒有進石頭屋,只在外面喊她。
白依依看了眼飯菜,按照星辰星上的飯食來說,簡直是豬食,但拿在這裏來算,能有如此飯菜,絕對是奢侈生活了。
“謝謝王媽。”
王媽見她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滿意的點點頭,王媽在這裏地位不同尋常,她也曾有一個兒子參軍,還是在南沙戰役中失去蹤跡,王媽就拿出所有的錢,想要找回她的兒子,無意中掉落在這裏,遇到了這些人。
自從知道她兒子的名字後,她就發現這些有些軍人模樣的人對她态度很不同,有些尊敬,有些說不出的感慨,那時候王媽就明白了什麽。
她的兒子沒了。
而這些人肯定知道她的兒子,甚至有可能并肩作戰過,只是他們什麽都不肯說,但王媽卻知道,她要好好照顧他們,讓他們可以去幹他們準備的大事。
“王媽,這裏有被子之類的東西嗎?我聽說這裏晚上晝夜溫差很大,我需要一床被子。”
王媽猶豫了一會兒:“有的,我等會兒給你抱來。”
“那就麻煩您了。”
……
吃過飯,白依依按照王媽說的,用水青苔将紙弄濕,然後把碗擦幹淨。沒洗碗的條件,大家都如此将就着把碗擦幹淨,但肉眼幹淨了,具體如何誰都不知道,于是碗都是固定的,自己的碗自己用,這樣也就沒個嫌棄了。
至于被子,王媽也說了,這已經是很特殊的待遇了,現在就沒幾床被子了,全是留給顧的,至于別人,哪怕是行和衛,沒有顧的松口也沒法子去要。
白依依借機多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他們以前是真的種植密桑來養各種蠶,甚至種植棉花,但在好幾年前,就不再種植了,因此得到的布料被子都有限,大家也就分得一床被子,破了壞了都自己負責。很多人都舍不得繼續用,幹脆用獸皮鋪床制作被子過日子。
至于為什麽不再繼續種植,沒人知曉原因,只猜測大概這些不屬于必需品,現在都種植蔬菜什麽的了。
白依依卻發現,好些東西都已經停了,這不太對。
她坐在石頭屋子裏面,找王媽要了針線,用那塊紅布,自己給自己做了內衣內褲。
顧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在看到她的瞬間,顧明顯頓了一下。
白依依猜測,他應該是不适應在他進來之前,屋子裏竟然還有別人,這是排他性的地方。
白依依放下手上的東西,拿起另外的兩片東西,害怕但又鼓足勇氣向前:“這是我給你做的內褲,已經洗過了,還曬幹了。”
顧清逸眯着眼睛看她的臉。
白依依在這樣的目光下,只好收起那膽怯的目光:“我做這些的手藝還不錯,雖然以前從未為異性做過,但卻常常給自己做,做出來的效果也還好,你要試試嗎?”
顧清逸走上前,舉起手,捏住她的下巴:“真是不怕死。”
又打算來懷柔政策?溫柔小意?日積月累,是個人都會心軟,都會逐漸加深她的重要程度。
“我做錯什麽了嗎?”白依依頓頓,“我是在讨好你。”
至于是真心實意的讨好,還是因為如今的環境,對他來說,重要嗎?
不重要。
顧清逸這才收回了手。
“我可以出去轉轉嗎?”
“可以。”
“那我今天睡在哪裏?”
“随便你。”
于是白依依就抱着屬于自己的被子,直接跟在了顧清逸的身後,顧清逸神色未變,直到走到了石道盡頭那端,左邊是石門緊閉的房間,右邊則是洗澡的地方和洗手間。
顧清逸站在他房間的門前,站立了幾秒,這才轉身看她:“來過了?”
“我要洗澡。”
“你應該感激你自己沒有太多好奇心。”
他說得随意,白依依卻聽得心驚膽戰,若是他把這裏視為他自己的領域,那麽房間就是絕對領域,若是她真的未經他允許進去過,他會毫不猶豫的徹底解決她。
顧清逸打開了門,裏面竟然只是一個外屋,真正的屋子還在屋子的裏面。
白依依看向他,這個人是太小心了,還是做事太過謹慎?
他大概誰也不信吧?
石屋子,誰都覺得走得越遠,就越深,但或許那就是另一端的開端呢?像他那樣的人,會将自己藏那麽深?若有人從大門處進來甕中捉鼈,他不就危險了?
他那真正的房間,一定有出去的通道。
當然,這只是她的猜測而已。
沒有安全感的男人。
“我睡在這裏可以嗎?”
白依依指着外屋的破舊沙發,是真的破舊,大概也不是用來使用,僅僅是放在這裏,讓這所謂的屋子沒有那麽空曠。
顧清逸沒有做聲。
她好奇的看過去。
顧清逸正看着她:“你剛才笑什麽?”
他的聲音清冷如水,她卻感受到冰的寒冷。
“我沒有笑。”
“你有。”他向她走過來。
白依依手上抱着的被子落在地上,吞了吞口水,太不夠小心了麽,讓他察覺到什麽?
她一步步後退,身體抵在後面的石牆上,顧清逸一步步靠近。
“那不以為然的嘚瑟笑容,你想到了什麽?”顧清逸面對着她出聲,他的呼吸拂來,明明是溫熱的,卻讓她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我沒有。”
“覺得自己很聰明?猜測我房間裏有什麽東西,還非常篤定的覺得自己猜對了?”顧清逸輕輕的翹了下嘴角,“不如去看看,裏面到底有沒有你猜到的東西。”
“不……”她下意識的吼叫出聲,緊接着,身體失去水分一般,直接滑落在地。
她擡眼,看到的就是顧清逸那不屑的目光。
她只說了一個字,就讓他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她一個吼叫,就證明她剛才确實是在猜,不肯去看,那麽大的反應,更加證明她猜到了某些東西,而他的試探也有了結果。
她硬着頭皮笑了笑:“我只是在笑,我有了可以睡覺的地方。你……你肯定是不願意和我一起,但我必須睡在這裏,所以看到這沙發上,我就高興了,實在沒有忍住,這才笑的。我必須睡這裏,我今天用了水,還得到王媽的特殊待遇,吃了飯,得到了新衣服和布,甚至還領了一床被子,要是我被你趕出去,我一定會被他們看低,我也不能過這樣的好日子了。你知道的,我以前,以前生活得不錯,絕對沒法子過別人可以忍受的生活……你為什麽那麽生氣?你不喜歡看我笑嗎,那我以後就不笑了。”
顧清逸蹲下來,認真的看了她一會兒:“就這麽害怕去死?猜到了就猜到了,又沒有什麽。”
白依依全身緊繃,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裏面的确挖了一條通道,誰也不知道,你猜猜,這意味着什麽?猜對了,我就當你今天沒有笑。”顧清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覺得很有趣的模樣。
“您在開玩笑嗎?這種地方挖什麽通道,這裏全都是你的人,你根本用不着這樣。”
“我只給你十秒鐘時間給你猜。”
“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是個睡覺的房間。”
“你還有三秒鐘。”
白依依:“你把他們都殺了。”
顧清逸笑了笑:“誰?”
“幫你挖通道的人。”白依依看向他的眼睛,“是他們該死,你沒有做錯。”
“哪裏沒有錯?”
“既然你能選中他們,那他們就是該死。”
顧清逸拍了拍手,有點鼓勵的意思:“你不如再猜猜,他們是怎麽死的?”
白依依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還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呢!”
白依依:“……”
讓一個人死亡的方式千千萬萬,然後一個人死亡的方式卻是那麽幾種,她怎麽可能知曉。
顧清逸似乎不想玩下去了:“既然猜不到,你哪天可以親自試試。”
白依依身體僵了僵。
顧清逸繼續道:“今天做了不少事?”
她乖巧的點點頭。
“那看來不累啊!”他意有所指。
白依依臉色再次難看起來,張張嘴,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清逸輕輕笑了下:“我以為你給我做內褲就是暗示了,不樂意,還是很樂意只是放在心裏不表現出來?”
她一動不動的窩在那裏。
然後她被人一拉,直接丢進了那破舊沙發上,被按壓在上面,如同一團泥,被捏成了各種形狀。
她只覺得他情緒不太對,在整個過程中,他透露出了兩次殺意,然而在最後時刻,還是放過了她。
只是身心疲憊的一次歡、愛,毫無愉悅感,只有緊繃的心情,然後是從死亡逃出的慶幸。
白依依和顧清逸之間的關系,就那麽詭異的相處着,然而在衆人眼裏,她始終是那個最為特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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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依這些日子也不是一直躲在石頭屋子裏,也會出去走走看看,她也看到了種植的地方,不是大面積的種植,而是用石頭把泥土圍成一個長方形,在裏面種植蔬菜,到了晚間,上面要用曬幹了的大青苔緊緊遮住,擋掉風雨的同時,也稍稍保溫。
而這樣也方便灌溉,衆人洗澡的地方和廁所都修建比較高,污水流進一個池子裏,就直接用來灌溉。
而不同的東西,也用不同的方法種植着,就是特別的繁瑣,但大家都很滿足,畢竟他們能夠吃得飽穿得暖。
飯菜并不是每頓都有,只屬于福利性質,大多的時候,還是出去打獵,回來直接烤肉來吃,因此種植的調料用品最多,大概由于很多東西都沒滋沒味,大家都特別愛吃辣椒,辣椒等作物種植得特別多。
白依依每天都游走在這個生活基地,逐漸摸清楚了生活的來源,同樣也清楚,在那個最大的山洞裏,放着所有人的希望,一架破損的星艦。
就在白依依天天這麽轉悠的第十天,遇上了打獵回來的雷。
白依依瞧着雷手上的刺獸:“能給我一根刺嗎?”
雷閃過一絲猶豫。
“不可以嗎?”
雷看了看她,見左右無人,飛快的丢給了白依依兩根刺。
雷離開後,白依依諷刺的露出了一個笑容,她天天往這邊跑,是亂跑的嗎?這些男人對她什麽态度,完全可以從他們的眼神和行為中看出來。
衛和行的态度相當明顯,視她為無物,眼神則是複雜得很,恨不得立即建議顧将她處死。
還有人知道她姓白後,對她露出強烈的恨意來,也有人假裝沒有看到她,只把她當做顧的女人,非他們可以染指。
當然了,也有人把她當做玩物似的,希望顧玩夠了可以賞賜下來讓他們也玩玩。
而雷,是對她态度溫和的那個,當她有不解的事,不明白的東西時,故意去問那些厭惡她的人,撞壁後,再去問雷,雷多半都會告知她。
白依依瞧着雷的身影,有點意思。
她可是顧清逸的女人呢,誰會覺得她和顧清逸沒有關系?他們還是貼身關系,但雷竟然真的給她這樣的刺,難道不知道這刺可以殺人?
雷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假不知道,或者沒有想過這茬?
白依依看着手上的刺,輕輕的笑了下,她要是真有那樣的心思,剛動一下,大概就直接被顧給反殺了。
因為她常常有一種感覺,顧留着她,就是在訓練他自己的反應能力和警惕能力以及敏銳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