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孟依依的心情不錯。
孟家的人在洗澡水中加入了她熬的那藥水後, 洗了澡之後真的不像以前那麽癢,有事無事都想撓一下,整個人都感覺輕松了不少。
她看着家人身心舒服,自己也不自覺的感到欣喜,這份發自內心的喜悅讓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随即反應過來,她是真的融入了這個家庭,把他們真正當做了家人。
這感覺有些奇怪,就算她以前自認為融入了身份,融入了對方的家庭,但心理卻是知道, 對方對她而言, 全都只是npc罷了。
這大概就是很多做任務的人會崩潰的原因吧, 即使走在繁華的大街上, 車流不停、人流不斷,心裏卻清晰的知道, 那些人全都是假的,那些物品全都只是一種立體的幻覺,自己只是在一個又一個虛假的世界生存, 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抛開那些虛假,自己何不是在虛空的世界裏遨游?
哪怕是她自己, 也差點崩潰了, 那沒完沒了的任務世界, 讓她已經不只是厭惡那麽簡單了。
孟依依深呼吸一口氣, 不再去想這些,準确點來說,是不敢再想。
因為追根究底,現在的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個虛空的世界?或許正是因此,讓她對于三觀之類的東西,沒那麽在意,反正沒一個活生生的人。
孟依依從發愣中回過神來時,就感到了一簇明顯的目光,她随着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孟有糧正盯着自己。
孟有糧擰起眉頭:“你用什麽草熬的藥水?”
孟依依擰了擰眉,随即将自己挖出來的草拿到孟有糧面前:“就是這個。”
孟依依心裏咯噔了一下,也怕別人覺得奇怪,她一個初中都糊弄過去的人,怎麽可能懂這些?
于是她不經意的去解釋,自己在家沒事,幹活又不行,就想做點事,于是去山裏采藥。那些藥草還是比較好認,味道不同嘛,藥草也是有藥味的,她就拿回家來,自己嘗試了一下,發現這個草熬的藥水能止癢,于是就用了,至于別的藥草,她也不知道功效,得讓他們自己來認。
她是覺得,村裏離鎮上都那麽遠,就一個衛生所的醫生,她去那所謂的衛生所去看過,根本沒有藥,就一個略懂醫術的醫生待在那裏罷了。大家總會有生病的時候,肯定也舍不得買藥,最好的方式當然是自己采藥了,哪怕村裏人不認識什麽草,但在長年累月的經驗下,也該知道一些藥草的功效。
孟依依并沒有猜錯,這些藥草的一些功效,這裏的人的确知道,但這止癢的藥草,他們卻沒有使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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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人頂多在蚊蟲最多的季節,受不住蚊蟲叮咬時,用一些草熏熏屋子罷了。
孟有糧拿起那止癢的草聞了聞,并沒有感覺出特別的。
“爸,你是打算讓大家都認識這種草,告訴他們功效,讓他們願意的話就去摘這種草熬藥來洗澡止癢?”
孟有糧聽到女兒的話,不覺眯起了眼睛,嘴角揚起一絲笑,他點點頭:“嗯,還有嗎?”
孟依依趕緊點點頭:“有呢!爸你全拿去,我明天再去采。”
“好。”
孟有糧是真的高興,在這農忙的時候,本就忙得身體疲倦,要是能夠緩解那稻谷帶來的癢,就能休息得更好一點。
孟有糧是打算帶着這藥草,在明天去巡視的時候,交給各個村的人,讓他們就照着去找,有個參考物更方便尋找,否則只給看一眼,大家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面,根本沒有多少用。
晚上的這頓飯是稀飯,大家随便喝了幾晚就準備休息了。
到了半夜的時候,孟家人又全都爬起來了,喝了剩下的稀飯,就準備出去工作了。
孟依依硬逼着自己爬起來,大家的活本就很重,從半夜一直割谷到天亮,然後又是挑草頭回去,一直到中午才能休息,然後從下午一直幹活到晚上。她那點工作是不多,家人的确可以代勞處理,用不着她再麻煩的爬起來,可她還是想要自己做自己的事。
孟依依喝了點稀飯,感覺去到大地壩上,從倉庫裏端出鐮刀,開始一個個分發。
有一些昨天領了活但沒有完成的人,也會主動讓她修改昨天的工分記錄,沒人敢撒謊,被抓住的話,那一天都白幹了。
孟依依也是忙個不停,不停的翻動着記工分的本本,在名字後邊打上勾勾,經過昨天的記錄,她對有些人有了些印象,能夠自己找到那名字。
當然了,她最有印象的,還是面前這個人。
孟依依沖着蘇清逸燦爛的一笑:“那藥草好用嗎?”
蘇清逸看到她那爽朗的笑,沉默了一瞬,點了下頭。
“我今天還要去采。”
“不用那麽麻煩。”
孟依依捂着嘴笑:“我的意思是我要給我爸媽哥哥還要侄子侄女采藥,熬來給他們洗澡用,這有什麽麻煩的呢!”
蘇清逸快速的擰了下眉。
這話,說得他多麽自作多情似的,還以為她是為他采藥。
孟依依打量着他的神色:“還要給你采藥,那就更不麻煩了。”
蘇清逸輕輕吐出一口氣:“鐮刀給我。”
孟依依撇撇嘴,還是老老實實的遞過去一把鐮刀。
農具分發以後,孟依依也沒有多待,回家去休息了,等她再次醒來時,快到早晨了,她立馬爬起來開始做飯,稀飯熬好以後,她又做了個涼菜,放上調料,準備給家人回來吃。
孟家的人不挑食,稀飯就着鹹菜也能吃得香,但幹這麽重的活,還吃鹹菜,讓她看着覺得難受,只好想辦法多弄點吃的。
做好這些後,她又忙着燒開水,沒個空閑。
等一家人吃過早飯以後,孟依依又背着背簍開始出去挖藥草了,這一次她沒有挖別的功效的藥草,只挖這種能止癢的藥草。
她記錄工日的時候看到了,村裏的孩子,除了年齡太小的孩子,都有任務在身,這種情況下,能有幾個人有那時間和精力去挖這種草?
她打算自己辛苦個兩三天,主動挖草,熬成藥水放在壩子上,大家幹完活後,可以回去拿東西來盛,分到每個人身上肯定不多,她會告訴他們,洗完澡後,用帕子沾濕這藥水,在身上捂一捂,也是有效果的。
當大家感受到身體沒有癢的舒适後,大概就會自己重視起來,讓家裏的孩子去采藥了。
也不是她自己犯懶,不願意給大家提供方便,而是升米恩鬥米仇,她做一天兩天別人會感激,時間一長,只認為是理所當然,甚至還會埋怨她做不好。
她不願意這種事發生。
但她今天的确是很忙,一天都沒有個消停。
等她采完了足夠多的藥,在家裏熬了幾個大桶,準備讓村裏的人到時候提到壩子上,讓人去排隊盛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轟動雙溪村的消息。
蘇知青被揍了。
孟依依差點傻了。
蘇清逸被人打了?這……聽着怎麽這麽玄幻?
蘇清逸那人,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沒有那麽弱,會被人揍。他應該屬于穿衣顯瘦,脫衣雖然也有點瘦,但卻有力量,和人打架,通常不是屬于弱者。
孟依依深呼吸一口氣,趕緊抓着那人:“這是怎麽回事?”
“誰知道上村的知青發了什麽瘋,一群人打蘇知青一個人,真是過分。”
一群人打蘇清逸?
好吧,這的确稱得上被揍了。
孟依依也不再理會別人,趕緊去周家那邊,結果她竟然比蘇清逸回家還早。
蘇清逸是被陸勵給背回來的。
孟依依一看,吓了一跳:“腳也受傷了?”
蘇清逸臉色略微尴尬,只是他臉也被打了,此刻的表情還真讓人看不出來,但前段時間他故意被陸勵回知青點以顯示陸勵受傷嚴重,此刻輪到他被使用這種方式,感覺不是一般的複雜。
“放我下來。”蘇清逸擰起眉頭。
陸勵沒有拒絕,雙眼盯着孟依依,走到她面前:“你和那江學義究竟是什麽關系?”
孟依依雙眸睜大,本能的看向蘇清逸。
蘇清逸是被江學義打的?
孟依依瞧着蘇清逸那張臉,回想着她對江學義說的話,她喜歡的就是他的臉,突然心情無比的複雜。
因為她喜歡他的臉,所以他的臉就遭殃了?
“陸勵。”蘇清逸搖搖頭,“你先回去。”
“蘇清逸。”陸勵也活了,“你沒有聽到江學義說的話嗎?要不是這個女人,他怎麽會去打你?你離開的那半個月,有人就看到她和那江學義見面……”
蘇清逸揉着額頭,那件事太過難堪,連陸勵他也沒有臉主動開口說什麽。
孟依依沒有出聲,咬着嘴唇看着蘇清逸。
蘇清逸的目光同孟依依接觸了兩秒,随即他自己嘆了一口氣,看向陸勵:“你和我進來。”
孟依依待在門外,想着蘇清逸大概會告訴陸勵真相了。
孟依依坐在壩子邊的水池邊,這水池是用作洗衣服用的,放着好些石頭,她直接坐在石頭上。
江學義打了蘇清逸,的确和她有些關系,但歸根結底,難道不是蘇清逸自己招來的?對這事,她還真不愧疚。
那江學義,還真是個不錯的人,現在都為她打抱不平。
孟依依自己感慨了一下,到底也沒有多少感動,在任務世界生活那麽長時間,愛她愛得為她死的男人都不計其數,于是這點好,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生活太長,不僅對一個人狠心會容易麻木,連被人好也會麻木得沒有任何知覺,這大概就是那些人為何選擇在無休止的虛幻生命長河中選擇自殺吧?
孟依依在這裏胡思亂想。
蘇清逸則和陸勵解釋之前的事。
陸勵聽完後,也有些難以接受,他是真沒有想到,蘇清逸竟然會那麽反擊,他還以為蘇清逸一早就妥協了,卻沒有想到蘇清逸背地裏做了那麽多事。
“她知道了真相還想和你在一起?”陸勵瞥了撇門外的方向,有點難以理解。
通常一個女人在知道這種難堪的事後還願意和這個男人在一起,要麽是別有所圖,比如說圖的就是金錢什麽的,根本不在意愛不愛的,要麽就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男人了。
蘇清逸看了陸勵一眼,沒有出聲,他對孟依依感覺複雜,沒法子簡單評價。
陸勵搖搖頭:“也是能夠想象,都能為了嫁給你跳河自殺了,怎麽可能為了這點小事就放棄你?”
蘇清逸沉默了好一會兒,自己嗤笑了一聲,有點嘲弄。
為了那破事,他都做了多少無用功?
還找關系不錯的人,也去假裝掉河裏被他所救,然後是打算放棄這住所,找江學義演戲。
結果一點沒有改變,讓他都覺得自己跟個傻子似的,做一堆莫名其妙的事,結果一點意義都沒有。
陸勵拍了拍蘇清逸的肩膀:“難怪我覺得你對孟依依态度好了點,是因為找江學義演戲覺得愧疚?我給你說,你完全不該覺得愧疚,那都是她自找的。她是孟有糧的女兒,就可以任意妄為,她喜歡你,你就必須娶她,必須對她好?她還真當她老子是這裏土皇帝她則是這裏的土公主了不成。”
蘇清逸被陸勵給逗笑了:“什麽土公主。”
“行吧,她倒是不土,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陸勵眯了眯眼睛,“她和那江學義待了多久啊,半個月不到,也就幾天吧!就能讓江學義毀了同你的約定,然後幫着她,我覺得她也不是個簡單的。”
蘇清逸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陸勵則推了推蘇清逸:“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能怎麽想?”
陸勵一愣,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這時候他怎麽都不可能勸蘇清逸反抗孟家,高考啊,要是真斷了這條路,蘇清逸該怎麽辦?
既然沒有第二個選項,想再多也沒意思。
陸勵沉默了好半天:“換一個角度思考,其實孟依依也不錯啊,長得那是沒話說,別看村裏一些人說她壞話,那都是嫉妒和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再說了,那江學義雖然比我差一點,但也差不多多少,也算不錯了,還拿那麽多東西讨好她。就這樣那孟依依都沒有動心,還是在你故意說話刺她的基礎上,可以了,這說明她一直向着你,肯定不會跟着別人跑。”
“去你的。”蘇清逸踢了陸勵一腳。
陸勵拍拍被蘇清逸踢到的地方:“我說真的。我們在城裏也沒有見到比孟依依長得好看的女生吧!”
蘇清逸直接白了陸勵一眼:“行了,你可以滾了。”
陸勵嘻嘻的笑了兩聲:“那什麽,可千萬別放過了那江學義,哼,竟然還敢打你。打就算了,還專門打臉。”
蘇清逸瞪着陸勵不放。
“行行行,我走了。”
……
陸勵走出去,和孟依依來了個四目相對,陸勵摸了摸自己鼻子,對孟依依露出一個笑容。
孟依依:……
怎麽感覺這麽瘆得慌?
在陸勵離開後,孟依依才走進屋子裏:“去衛生所看過了嗎?醫生怎麽說?”
“皮外傷。”
孟依依看着蘇清逸那張臉皺眉頭,怎麽就臉被打了呢,看着真心郁悶,好比一塊美玉有了瑕疵,不僅僅是瑕疵,仿佛用刀在玉上面用力畫了好幾刀,怎麽看就怎麽不舒服。
蘇清逸瞧着她擰起的眉頭,有點意外她的反應。
“他們幹嘛打你的臉?”孟依依不高興道。
蘇清逸深呼吸一口氣:“你需要去問問江知青嗎?”
孟依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面:“不要。”
“嗯?”
“我不能再見到他,不能再害他了。”
蘇清逸:……
孟依依咳嗽一聲:“這可不關我的事,都是你自己招來的。你看吧,他都把真相告訴我了,我還是一門心思向着你,他大概是生氣了,覺得你不值得我對你這麽好,覺得你虧待了我,所以才不服氣的想揍你一頓。你自己說,江知青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很難得?”
“你要不要去感激他一下?”蘇清逸的聲音透着涼風。
孟依依搖頭:“他那麽好的男人,我配不上,也不敢肖想,唯一能做的就是離他遠一點。”
蘇清逸懷疑她是故意的,看着她的眼睛,她一直眨着眼睛,似乎在回答他——就是故意的啊!
江學義是好人,她配不上,不敢肖想。
那他呢?她怎麽就配得上,一直在肖想來着!
孟依依捂着臉,似乎在憋着什麽。
蘇清逸沒好氣的看她。
孟依依咳嗽兩聲:“現在也不壞,你可以利用這時間來看書。”
蘇清逸沒有說話,但到底不願意浪費時間,真的把複習資料拿出來看了,至于臉上的傷和身上的傷,他倒是自己沒有放在心上。
蘇清逸完全投入到學習中,等他回過神來時,孟依依已然不見。
蘇清逸看了一會兒孟依依剛才坐的凳子,臉色平靜。
但他卻回想起了江學義說的那些話。
江學義罵他不是男人,竟然用那麽卑劣的手段對付一個女生,還說這是對他的一個教訓,要是他敢對孟依依不好,江學義還會找她麻煩。
其實打到了後來,江學義已經沒有動手了。
江學義用一種羨慕的口吻勸解他:“蘇清逸,你如果不珍惜她,你一輩子都會後悔,這個世界上,你還能去哪裏找到這麽喜歡你的人?”
江學義嘴裏說着支離破碎的話。
大概是孟依依曾經說過的話。
她明明知道蘇清逸做那些事背後的深意,卻硬是不肯承認,曲解他的深意,以求她依舊能和他在一起。
蘇清逸嘆了一口氣,心情繼續複雜。
為什麽他覺得江學義口中的那個人,和他認識的那個人,似乎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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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逸和江學義打架的事,很快得到了處理,因為是江學義的責任,所以孟有糧讓蘇清逸休息養傷,蘇清逸要做的活,就讓參與打架的人,幫蘇清逸幹了,看誰還幹繼續打架。
本來現在的活就很重,還得幫着別人幹完整個工分,那勞累就可想而知了。
蘇清逸在家看了好一會兒的書後,孟依依又來了。
她并不是空手來的,還拿着一些藥草。
蘇清逸放下手上的筆,看着她手上的藥,很容易得出結論,她肯定是去采藥去了,所以才會突然離開,莫名的,心口有點很特別的感覺。
他單手捏成拳頭,放在嘴邊,咳嗽兩聲:“聽沒有聽過一句話。不怕懂藥,不怕不懂藥,就怕一知半解。”
懂藥的人,可以放心大膽的使用,不懂的人,則不會去碰,這兩種人,至少不添亂,不會帶來麻煩,但那種一知半解的人,卻會去嘗試,一個意外什麽的,就容易出亂子。
孟依依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完全不懂,那你當實驗。”
“我拒絕。”
“拒絕無效。”孟依依哼了一聲,“看你的書吧!”
蘇清逸盯了她幾秒,收回了目光。
孟依依做事雖然有時候任性,但他不覺得她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再加上她之前熬的那個止癢的藥水的确很有效,所以他沒有排斥。
蘇清逸繼續看書,孟依依則将藥草收拾出來,然後在搗碎。
沒有好的條件,只能這麽将就了。
她搗鼓了幾下,又看一眼他。
這會兒的蘇清逸明明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偏偏還有那沉靜的氣質,就如同這個人,哪怕處于人生的最低谷,他都能做到不動如山沉穩如故,然後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尋求那微小的希望,決不放棄。
那沉靜的魅力,讓孟依依心跳有些加速。
她垂下眸子,莫名的有些感慨。
果然是言情小說裏的男主角。
也就小說裏的男主角,才有如此無孔不入的魅力了,現實世界裏,哪裏有這樣的人?
真是可悲。
現實世界裏那些自私無視道德責任的人,就因為他們是現實生活中的人,沒人有資格對他們生活進行幹涉,他們可以為所欲為。
反而是這些小說裏的人物,因為現實世界裏的人對他們有了情緒,無數情緒堆積之下,造成了某種波動後,特殊管理部門,就會讓人對小說裏的人物進行幹涉,随即建造虛拟世界,讓他們在這些世界裏扮演另外的角色,經歷不同人生,以滿足現實生活中人的期待。
現實生活中的人,推崇平等,要求公平。
然而對于這些虛構人物來說,他們就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似的的人物,可以随意決定這些人物的命運,在一個又一個世界奔波,讓他們經歷怎樣的人生,就可以經歷怎麽樣的人生。
孟依依回過神來。
她有什麽資格抱不平?她所代表的利益,也是現實世界的那些人來說。
不去保障現實世界那些人的利益,難不成還去保障這些虛拟人物?這些人物,大多都沒有真實感情,只能被人類支配,只有極少數構造的人物會在經歷了無數世界後,有真實的情緒,但那幾率真的很低很低。
孟依依輕吐出一口氣,命令自己不再去多想,她只需要把自己當成一臺做任務的機器就好,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
孟依依搗好了藥,用一個碗裝着,要給蘇清逸擦。
想象中的親密接觸并沒有,親密對視更沒有。
蘇清逸直接拿過碗:“我自己來。”
孟依依:……
孟依依不死心:“你臉上的可以自己擦,身上呢?”
“我也能自己擦。”蘇清逸清清淺淺的看她一眼。
孟依依摸摸自己下巴,只好放棄。
“那我去給你熬藥。”她也不等他回應,直接端着藥草進廚房去了。
周家的廚房比孟家的廚房還黑,她也不大理解這是怎麽回事,雙溪村的人家,廚房都比較黑,只有堂屋亮堂。
她站了好一會兒,才适應了這亮度,把藥草清洗出來,然後才開始熬藥。
周家的柴火倒是多,和孟家人口多會弄柴火回來不一樣,周家廚房連接着一個屋子,那屋子算是柴屋,裏面堆着滿滿的柴火,各種柴都有,應該是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這也好,能方便蘇清逸做事,不需要為了柴火等物事麻煩。
孟依依用最細的發火柴發火,然後燒火,這活是個很枯燥的事。
她沒有開燈,整個廚房最亮的大概就是她自己了,竈裏的火光正對着她自己。
她耳朵靈敏,很容易聽到有人向廚房走來。
她嘴角不覺彎了彎。
蘇清逸走近時,下意識的開了廚房的燈,他雖然節儉,但不會連必要的開燈都給省了,但對于孟依依沒有開燈的事,他到底心裏多了點什麽。
然後他就看見,孟依依臉上多了些黑色污漬,他先上一愣,随即彎了唇角。
這黑色的東西,在當地叫做鍋煙滅,那竈口長年累月放柴火進去,有一層黑色的東西,一碰就會黑。
孟依依還傻傻的看着蘇清逸:“你笑個什麽?”
孟依依面上“傻白甜”,心裏直嘆氣,想要逗君一樂也不容易,沒法子和他拉近距離,只好毀掉自己形象了,看起來效果還不錯,難怪小說裏女主角都喜歡犯傻人設,傻是傻了點,但人家男主角懂得欣賞呀!
“你看錯了。”蘇清逸一本正經。
孟依依:……
“哦,好像快好了。我熬了這麽多,你可以喝好多天了,就不用另外花時間熬了,我是不是很聰明?”
“我傷不重,用不着喝這又苦又難喝的藥。”
孟依依臉僵了一下,不僅沒有被感激,還被認為是多事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那你剛才怎麽不阻止我?”
“忘了。”蘇清逸沉默了兩秒,“現在才想起。”
孟依依:……
“你這記性,怎麽能複習好?”
蘇清逸點點頭:“笨鳥先飛,我也覺得我該多花點時間來複習。”
孟依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以盛起來來……”
“我還是先去複習比較好。”
孟依依簡直沒有話可以說,她只好自己弄,不僅把藥草盛起來,還用筲箕把藥渣給過濾了,只剩下藥水。
我好像在做無用功,孟依依哀傷的想着。
然而蘇清逸走開時,嘴角卻向上翹着。
在孟依依把藥水端來時,蘇清逸到底勉為其難的把藥給喝了。
孟依依一臉安慰:“必須得按時喝藥,你臉得早點好。要是你的臉一輩子都這樣,我可告訴你,我會嫌棄你的。”
“你這是暗示我,不要喝藥?”
孟依依搖頭:“我這是暗示你,你可以多被人打幾頓,最好是打臉。”
蘇清逸微微一笑,他和孟依依之間說話,似乎越來越随意了。
在他看到孟依依臉上的黑色污漬以及眼角的笑容時,臉色又微微下沉,連眼神都變冷了。
他似乎才反應過來,既然他是被人揍的那個,還受傷了,若是她真的把自己放在了心上,為何從她臉上,看不出半點擔心和難過?
孟依依很快就覺察到了他的情緒:“怎麽了?”
蘇清逸繼續看書。
孟依依輕輕拉了他一下:“蘇清逸,你有什麽想法就直說,為什麽一下這樣一下那樣的?”
蘇清逸擡頭看她:“你不是說喜歡我的臉嗎,既然我的臉受傷了,受到破壞,你怎麽也不見難過?”
不難過是假的,主要是還非常高興的樣子。
孟依依放開他,低下了頭。
“蘇清逸,我能确定我很想嫁給你,但我不能确定你是否真心想娶我。我想和你多接觸,讓你對我也有好感,那麽好一點點。可是我們接觸的機會很少,但如果你受傷了的話,我就可以有理由有時間留你身邊了……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是我希望能為你做點事,讓你知道,我沒那麽沒用。”
蘇清逸手上一動。
孟依依這時候,拉起了他的手,蘇清逸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看到,她拉起他的手,然後在他的手心,放了一顆糖。
她滿臉笑容:“藥很苦,但吃了糖就不苦了。”
蘇清逸安靜的看着手心裏的這顆糖。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怎麽都不願意喝藥,并不是因為那藥難喝,難以下咽,僅僅是當做出不喝的模樣後,母親就會用糖來哄自己。
那糖的甜味,他現在都還記得。
他的母親,一直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或許她并不堅強,但卻用她力所能及的能力保護着他,讓他能夠健康的成長。
過去他不懂,母親為何那麽軟弱的被外公外婆那邊的人逼着再次嫁人,二婚後,要求他和妹妹委曲求全,努力讨好繼父一家人。
但在母親去世時,她那麽強硬的要求繼父為他留着那個工作崗位,否則她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他。
在那一刻,他似乎又能夠理解母親了。
孟依依起身準備離開。
蘇清逸卻喊着她:“慢着。”
“嗯?”
“洗了臉再走。”他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