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地鐵上
清爽的檸檬味撲鼻而入。
隔着白色T恤，炙熱的體溫通過皮膚傳出，燙得季程整張臉通紅。
“謝、謝謝！”季程慌忙推開對方，恨不得就此鑽進地縫，可當她低下頭，映入眼簾卻是一雙微微有點脫膠的板鞋。
沒有名牌，刷得還算幹淨，邊緣銜接處膠體脫落。
——姜聿！
季程這才擡頭看去，正好看到姜聿的側臉。
他已經側身面向車廂站着，或許是因為關上門的列車已經駛離，眉毛微微擰起。
一如往日的不耐，季程卻松了口氣。
當她意識到的時候，臉頰又騰地燒了起來，輕聲說：“謝謝。”
姜聿側過頭，眼神冷淡，敘述事實：“你已經道謝了。”
“……”季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哦哦”了梁聲。姜聿轉過頭，往後站了一步，季程沒注意，心裏有點亂。
“你站在車門中間了。”姜聿提醒。
季程猛然驚覺，發現自己果然站在中間，兩邊已經排起了長隊，并且都直晃晃地看着她。她擡腳就要往隊尾走去，姜聿的聲音再次提醒：“這裏。”
“我、我嗎？”季程指着自己，不太敢确定。
姜聿直視前方，透明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身影，也倒映出他深邃的眼眸。他冷着臉，輕哼：“站在隊尾，今天不想上車了？”
這是嘲笑吧？
這是嘲笑吧！
季程确定這是嘲笑，可想想自己剛才狼狽的模樣，實在找不到辯駁的話。季程抿唇，站進姜聿與玻璃門之間的空隙。
車來了，乘客下車又上車。
季程不太熟練，慢了半拍，還是姜聿提醒她才反應過來，跟着擠進去。
這一次沒有那麽難，一是她靠近車門，二是身後沒有人推擠她。只是上車并不是結束，車廂裏擠滿了人，季程剛進去就走不動了。
“讓一讓讓一讓。”
她聽見姜聿的聲音，看見車廂裏的乘客不斷變換位置，留出只夠一人走過的縫隙。姜聿側着身子過去，走之前說：“跟着我。”
季程跟着姜聿一路走，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車廂連接處。
“站過去。”
季程順着姜聿指的方向走過去，那裏是車廂角落，旁邊就有扶手，可以靠着牆壁站，穩當又省力。她剛站住，就看到姜聿走過來，剛好擋在她面前。
他那麽高，肩膀也寬，就像一堵牆将季程和擁擠的地鐵隔離開。只是靠得太近了，檸檬的淺淡香氣讓她頭腦發暈，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又開始發愁垂着眸是不是不禮貌，可睜開眼睛又會跟姜聿對上。
“擠什麽擠！”頭頂傳來姜聿冷淡而不耐的聲音。
季程更加手足無措，恨不得就此變小。
但緊接着又響起一個陌生聲音：“橫什麽橫？怕擠就別坐地鐵！”
季程反應過來，原來姜聿不是說她，她側着身子往外看去，說話的男人又高又壯，看着就不好惹，忙往旁邊站了點說：“你站過來吧，這裏沒那麽擠。”
她好心好意，誰知道姜聿盯着她半天，突然扯起唇角笑了下。
笑容很淡，季程卻捕捉到了，臉頰飛紅，微微偏過頭去，卻聽見姜聿半是嘲笑的話：“傻子。”
季程只覺得一陣悸動從腳底通到天靈蓋，整個人窘迫起來。
姜聿卻毫無所覺，他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撐着牆壁，微微彎下腰。這麽一來，他和季程挨得更近，季程還不好意思，不經意間卻看到姜聿搭在扶手上的左手手背青筋凸起，顯然用了很大力氣。
再看他撐着牆壁的手，手臂微微彎曲，肌肉緊繃。
季程恍然大悟，她這裏沒那麽擠都是因為姜聿擋住了身後的擁擠，如果他站進來，這裏的位置自然不會寬裕。
難怪他說她傻。
車開了又停，又再次出發。
“你去哪裏？”
季程擡頭，茫然看着姜聿，在他重複問題前說：“南城路時代城，湘湘說帶我去逛街。”把出行目的也給交代了。
季程總覺得還有什麽東西忘記了，又過了兩站才想起來，“啊”一聲說：“對了，湘湘說還要轉四號線，完蛋了！”
她手忙腳亂掏出手機，打開地圖開始查路線，卻聽姜聿說：“還有三站。”
“你知道？”季程驚喜問。
“嗯。”姜聿擡頭，看了眼路線，“你跟着我。”
“你也去時代城嗎？你去那裏幹嘛？”季程問完了才發現自己管得好像有點多，捂住嘴巴眼巴巴看着姜聿，見他臉色不變才說，“我只是問問，沒別的意思。”
姜聿淡淡說：“打工。”
季程看着姜聿身上的白T恤，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裕華是要穿校服的，但開學一周了，姜聿穿的依然是白T黑褲。
前兩天物理課上，老師還點名說他不穿校服，要記過。物理老師為人嚴肅，最不喜歡那些調皮搗蛋的學生，姜聿上課雖然不吵不鬧，卻也從來不聽講，每天進了教室倒頭就睡。物理老師忍了他幾天，昨天終于忍不住發難。
姜聿當時直接說沒錢買校服，把物理老師都說愣了，最後雖然沒讓他記過，卻還是把他趕到教室外面罰站。
因為這件事，姜聿在裕華又出了名。
本來因為見義勇為的事，姜聿在裕華小有名氣，後來又扒出他是姜氏能源的小少爺，一時間連外班都有學生特意來二班打卡看他。當時姜聿的處境雖然被大家看在眼裏，但遠沒有他說出來那麽直觀。
到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姜聿和姜家不和到了這種程度。
只可惜原著中姜聿只是配角，他與姜家的關系并沒有提及太多，季程只知道他與姜家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樣是姜家不在意他，而是他自己不願意用姜家的錢，再就是上次他挨的那一巴掌。
總歸是不太融洽的吧。
又過三站，他們下車換乘。
這次人比裕華高中那一站人更多，上車時姜聿按住季程肩膀推了她一把。
一直到地鐵出發，季程都沒緩過來，腦海中不斷回想姜聿寬大的手掌按在她肩膀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完蛋了，臉頰這麽燙下去，整個人都要燒糊塗了。
林湘的電話拯救了季程的胡思亂想，她先問了季程怎麽樣，有沒有上車，聽說她快到了後哀嚎一聲：“我剛才一直沒擠下來！現在才回學校這一站，你居然已經上車了，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麽不回？”
“啊？”季程沒想到是這個結果，點開手機看了下，連聲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沒看手機。”
“怎麽回事？”姜聿問。
電話那頭林湘有氣無力說：“行吧，我現在過來。”
季程看着姜聿，指了指手機，示意是林湘打電話來。然後又說：“好晚了，地鐵人也多，要不然今天就不去了？”
“沒事，咱們學校人走得差不多了，地鐵人少。”
既然林湘堅持，季程也就不再說什麽，跟她約定好地方見面，挂了電話說：“湘湘給我發消息，我沒有看到，她怕我不見就坐回去了。”
“你們約好在哪裏見面？”
“F出口。”
又過幾分鐘，地鐵到站，季程和姜聿乘電梯上去，刷卡出地鐵。
“你去哪裏？”季程還記得姜聿是要去打工的，只是不知道他在哪裏打工，是每天都要來嗎？裕華高二雖然沒有晚自習，但每天連軸轉壓力很大吧。
難怪他每天一到學校就睡覺。
“我送你過去。”姜聿說完不等季程拒絕，已經往前走去。
季程連忙追上說：“我和湘湘就約在地鐵口，很好找的，你不是要打工嗎？太晚過去會遲到吧？萬一遲到被扣錢……”
姜聿停住腳步，轉身，眼看着因為疾走臉頰微紅的少女，開口：“是，不會遲到，不會扣錢。”
季程：“啊？”
“放心了？”姜聿反問。
“……嗯。”季程才明白姜聿是在回答她那一連串的問題，只是他冷着臉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外冷內熱，但還是有點吓人呢。
姜聿轉身上電梯，沒一會又回頭喊：“跟上。”
季程一路小跑跟上去。
随着電梯上升，熱浪一陣一陣拍打在身上，雖然已經九月，但溫度還沒有降下來，地鐵裏開着空調不覺得，出來才知道有點熱。
姜聿走到電梯口，靠坐在臺階上，手裏捏着個舊手機，正在發消息。
季程猶豫着走到他身邊，對耽誤他的時間感到歉疚，可剛才姜聿的表情讓她不敢再說讓他離開的話。
只能祈禱林湘快點出現。
心靜不寧，季程不停地轉着，光線一下明一下亮，晃得姜聿眼暈，擡頭不悅說：“坐下，別亂晃。”
季程站直身體：“哦。”
她走到姜聿右邊，選了個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身體依然僵硬，筆挺挺看着對面。
一輛車、兩輛車、三輛車開過去。
林湘還沒來。
四輛車、五輛車、六輛車開過去。
姜聿打工做什麽？在這裏嗎？她往後望了望，就是普通的商場，應該是正經工作吧。上班到……晚上□□點？或者十點？
下班後他怎麽回去？
那麽晚應該沒有車，他住附近嗎？
“你……盯着我幹什麽？”
眼神漸漸聚焦，姜聿似笑非笑的臉怼在面前，季程才發現自己竟然沒再看大馬路，而是就這麽盯着他發呆！
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