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開車去往公司的路上, 顧思琪哈欠連連。
等她打完, 身旁的陸凡珂又跟着接上。默契十足。
顧俊良坐在後座, 原本正低頭翻看微信群裏員工們在讨論什麽, 也被前面兩個人傳染了些困意。
他不得不将視線移開手機,“你們兩個昨晚上幹了什麽?難道一整晚沒睡覺?”
雖然化了妝, 可還是沒能将眼下的黑眼圈給遮蓋住。顧思琪抽空看了一眼後視鏡,好巧不巧就在裏面發現了同樣是熊貓眼的陸凡珂。
她心裏咯噔一下, 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為了不耽誤開車, 她很快将目光移開了, 想起今天早上醒來時那奇妙的一幕,臉還是有些燙。
陸凡珂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默了默, 像是故意引開話題,“顧總,您今天還要去工廠那邊嗎?”
一提到工作, 顧俊良就精神抖擻,不假思索地說:“上午先開會, 具體什麽時候去工廠, 到時候看情況再安排。對了, IR公司的産品今天正式投産了,你們兩個也可以跟我一起過去看看。”
“好的。”陸凡珂應了一聲,看上去神色如常。
半個小時後,車子到達,他們三個人相繼走下車。
并排着往公司大門走去時, 突然眼前人影一閃,有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顧俊良不明所以,還未弄清楚狀況,那人就開口喊出了兩個字:“阿珂。”
顧俊良倏地看向身邊的人,直接問道:“是他?”
陸凡珂臉色陰郁,抿着唇,緩緩點了點頭。
今天天已經放晴,可吳勇身上卻很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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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得并不多,單薄的身體在太陽底下顫抖得厲害。他渾濁的眼睛始終注視着陸凡珂,突然上前一步,激動地說道:“阿珂,我等了你一晚上,我只想……”
“這位先生,你擋住我們的路了。”顧俊良伸出手臂将他攔下他,同時也截住了他的話。
吳勇看向看他時,眼神無措,嘴巴哆嗦着說:“她……她是我女兒,我找她有事。”
當他說出“女兒”兩個字時,顧思琪明顯感覺到陸凡珂身體一下子繃直了,她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
顧思琪不由得想起昨晚那些駭人聽聞的夢話,不動聲色地靠近,碰了碰她的手背。
陸凡珂很是警覺,倏地看過來,眼底的戾氣根本來不及掩飾。
當發現觸碰她的人是顧思琪時,她眼神變得有些複雜,又擺正了頭,看着站在面前衣着如同乞丐一樣的吳勇,恨聲說:“顧總,我不想看到他。”
顧俊良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下,說:“你們先進去,這裏交給我。”
顧思琪卻有些擔心,“爸,這個人會不會……”
“別問這麽多,快走。”顧俊良冷着臉将她打斷。
顧思琪不敢再多言,一把拉住陸凡珂的手,将情緒異常的她匆匆帶離。
走着走着,陸凡珂卻先停了下來。
“怎麽了?”顧思琪怔然地看着她。
陸凡珂微微皺眉,欲言又止。垂眼時,發現自己的右手正被顧思琪緊緊拽着,她眉心又動了動。
顧思琪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匆忙松開了手,一時間臉上讪讪的。
陸凡珂卻是什麽也沒說,目不斜視地走進了電梯。
電梯裏還有其他的人,見到她倆走了進來,紛紛跟她們打招呼。
顧思琪笑了笑算作回應,轉過身去時,餘光瞥見陸凡珂始終陰沉着一張臉,像是別人跟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有大膽的女職員湊上前來,疑惑出聲:“陸總監,您臉色不大好,是生病了嗎?”
不等陸凡珂開口,顧思琪就搶着幫忙回答:“她就是昨晚沒睡好而已,謝謝關心。”
那女職員聽了這個解釋,嘴巴微微張開,“哦,原來是這樣。”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顧思琪,忍不住去想:傳聞這兩個人關系不是一直都不好嗎?怎麽看着不大像?
顧思琪接收到其他人異樣的目光時,就知道他們肯定又在胡思亂想了。
她只是無意識地替陸凡珂說了一句話,卻不知今後會在公司裏傳成什麽版本。
但她現在壓根沒有心思在意這些。
電梯到達時,站在前面的陸凡珂一聲招呼也不打就當先走了出去。
顧思琪原本想跟上,卻被後面的人給叫住了。
剛剛那名女職員快步走了上來,眉飛色舞地說:“顧小姐,我看到公司門口有個乞丐,顧總跟他在聊什麽?”
“我哪知道。”顧思琪有些不耐煩。
事實上,她比這個女職員還要渴望知道答案。所以當顧俊良一踏入辦公室時,她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爸,你跟那人說了什麽?我剛剛站在窗邊,看到他走了。”
顧俊良坐在沙發上,抿了一口茶,這才不緊不慢地說:“我本來要給他錢的,可他不肯要。”
“那他怎麽就走了?”
顧俊良掀了掀眼皮看她,迎接着她滿含期待的雙眼,思忖着,說:“他要是不走,我就直接報警了。”
隔壁辦公室裏,顧俊良與陸凡珂面對面坐着,開門見山地說:“他說他只是想來看看你,跟你認個錯而已。”
陸凡珂脊背挺得很直,臉色稍顯蒼白。她手裏捧着一杯熱咖啡,溫度漸漸涼了,卻是一口也沒喝。
她兩眼無神不知道看的什麽地方,整個人如同放空了一樣。
顧俊良見她不吭聲,自顧自又說:“我看他态度挺誠懇的,我給他錢他也不要,不像是騙人。”
陸凡珂依舊無動于衷。
“他的右手廢了,眼睛因為之前受過傷也有些看不清了……關于這些,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刻意停下來看陸凡珂的神情,見她毫無反應,才繼續說道:“我覺得,如果他有心悔過,你可以試着給他一個機會,也好讓自己放下。”
聽到這裏,陸凡珂眼中終于有了波動,卻是閃過一抹狠勁。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杯子,一字一頓地說:“就算是他死了,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他!”
談判貌似失敗了。
顧俊良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阿珂,一切已成事實,你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去,這樣你永遠都沒辦法得到快樂。”
陸凡珂瞥了他一眼,卻是很快垂下眼簾,試圖掩蓋住裏面的恨意。
她的肩膀不堪重負地耷拉下來,幾不可聞地說:“顧叔叔,你不用說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不想……”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略帶哽咽。
顧俊良一個大男人也不怎麽會安慰人,見她這樣,心裏酸酸的,懊惱又無奈。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陸凡珂突然舉起手中的咖啡杯,一口氣喝完,艱難地咽下,心裏并沒有好受多少。
沒加糖,澀味迅速地侵占她整個口腔,苦不堪言。
顧俊良給她遞了張紙擦嘴,一瞬不瞬看着她,“今天下午你就不要去工廠那邊了,我給你放半天假。”
“不用。”陸凡珂猛地擡起頭來,若無其事,恭恭敬敬地說:“顧總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
工廠那邊,謝輝又張羅着請他們吃飯,地點還是定在之前的飯店,連包間都沒變。
只是這一次,陪同的多了好幾個工廠那邊的高層管理人員。
另外,連日本來的技術顧問和金敏萱也被邀請了過來。
大家相繼入座時,顧思琪卻看到陸凡珂拉着金敏萱的手偷偷跑到了一邊,倆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咬着耳朵不知道在說什麽。
光線太暗,也看不到倆人臉上的表情。
驀地,顧俊良狐疑道:“怎麽阿珂和敏萱不見了?”
顧思琪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也不管會不會打擾到別人,沖着那邊耳語的兩個人揚聲說:“你們說完了沒有?大家都等着你們呢。”
又過了半分鐘後,那邊的兩個人才慢吞吞從角落裏走出來。
顧思琪定睛一看時,發現她們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以至于當她們與她擦肩而過走進去時,她也沒來得及問清楚她們到底說了些什麽。
顧俊良和日本的技術顧問挨着坐,金敏萱自然而然坐在了日本人旁邊。
謝輝的旁邊是顧思琪。
陸凡珂則是被夾在金敏萱和顧思琪中間。
所有人全部到齊之後,謝輝就鼓動大家喝一杯。
大家也是配合,各自倒滿了酒。
當然,顧思琪因為要開車,不必喝酒。
謝輝眼尖地發現金敏萱杯子裏的只是一杯雪碧,驚叫道:“金翻譯,你好像不用開車,你怎麽也不喝酒?”
金敏萱沒想到自己這個小伎倆這麽輕易就被發現了,赧然地笑了笑。
就在她準備将雪碧倒掉換成啤酒時,陸凡珂卻按住了她的手,輕描淡寫地說:“敏萱身體不好,醫生不允許她喝酒,這一杯我替她喝吧。”
顧俊良看她今天一直狀态不佳,不禁擔心道:“阿珂,你行嗎?”
陸凡珂沖他淡淡一笑,“沒事的顧總,一兩杯酒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就是嘛!”謝輝忙接腔道:“小陸這麽海量,顧總您就放心吧!”
話已至此,顧俊良也就不再勸她。
大家紛紛舉起酒杯,興致勃勃地碰杯。
陸凡珂因為要喝兩杯,所以當所有人都坐下時,她還在繼續着。
從這個角度,顧思琪只能看到她滾動的喉嚨,毫無血色的一張臉揚起,眼眸低垂,裏面仿佛有異樣的光芒在閃動。
金敏萱緊張兮兮看着陸凡珂,拉着她的衣服下擺,臉上全是關切,“阿珂,你喝慢點。”
陸凡珂像是根本聽不到一樣,越喝越快,最後一飲而盡。
她一言不發,将兩個杯子重重扣在了桌面上。
“砰砰”兩聲,幹脆利落。剛好将顧思琪的咕哝給掩蓋住。
“逞能。”
陸凡珂卻清晰地聽到了那兩個字,轉過頭來瞪了她一眼。
顧思琪毫不避開,擡了擡下巴,與她坦然對視。
謝輝見了陸凡珂喝酒的豪爽架勢,忍不住在一旁鼓掌贊道:“小陸好樣的!不愧是女中豪傑啊!”
今天來了不少人,彼此關系還不太熟。其他人見謝輝起哄,興頭一起,一個個說要敬陸凡珂喝酒,想看看她到底多能喝。
其實億鑫上上下下,誰還沒聽說過陸凡珂的事跡,一開始說要喝酒,大家也只是開玩笑而已。
誰知陸凡珂卻當了真,來而不拒,一輪下來,一瓶啤酒頃刻見底。
顧俊良皺着眉,低聲呵斥道:“阿珂,行了,別喝了。”
陸凡珂只好放下了酒杯,說:“抱歉,你們喝吧,我去下洗手間。”
話音剛落,陸凡珂匆匆離席。
金敏萱第一時間想要跟出去,顧思琪卻眼疾手快壓住她的肩膀,提醒她說:“那日本人在跟你說話呢。”
“什麽?”金敏萱不明所以,猛地回過頭去時,就看到身邊的日本技術顧問正叽裏呱啦快速說着什麽。
金敏萱心不在焉地聽着,目光卻是追随陸凡珂的身影,見她拉開門走出了包間,自己更是坐不住了。
就在這時,金敏萱看到顧思琪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随即也走了出去。她眼眸變了變。
但很快,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顧俊良一句話給扯了回去。
顧俊良問她:“敏萱,他在說什麽?你快給翻譯一下。”
……
顧思琪出到包間時,才意識到自己腳步太過匆忙。
她刻意放緩了速度,徑直朝洗手間方向走去。
走廊裏亮堂堂的,早就沒了陸凡珂的身影。
走到一半時,一個涼涼的聲音橫空冒了出來:“你幹嘛跟着我?”
顧思琪被這忽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轉過身去,發現陸凡珂正靠在一根柱子上,眼神忽明忽暗,卻是直勾勾看着她。
她定了定神,尴尬地說:“我只是想去洗手間,誰跟着你了。”
陸凡珂身形未動,聲音聽上去毫無波瀾,“包間裏有洗手間,用不着出來。”
既然已經被戳穿,顧思琪索性坦白,清了清嗓,別扭地說:“我就是怕某人偷偷躲起來哭又沒帶紙,我給她送紙來了。”
“哭?”陸凡珂嘴裏反複嚼着這個字,緩緩直起腰來。她收拾好臉上的嘲諷,眼神堅定地說:“只有弱者才動不動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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