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路城帶裴安安來到冬訓中心。
花滑館裏，訓練的人很多。
有的在冰上滑行，有的在冰場外圍進行體能訓練。
那麽多的人，但是最為顯眼的還是在冰上不停做着各種動作的高挑身影。
她的滑行速度很快，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就跨越了大半個冰場。
她穿着一身淺粉色運動服，在冰場上留下一道道殘影。
如夢如幻。
一個後內結環三周跳之後，她的身體向下壓去。
除了與冰面接觸的右腳，整個身體幾乎與冰面平行。
左手點冰。
右手高高揚起，在空中做着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那條修長筆直的左腿向右側淩空伸直。
随着滑行的動作，褲腳微微掀起，露出一截小腿。
線條流暢飽滿，瑩潤白皙。
透着健美。
運動服的粉色在白嫩的肌膚上暈染開來，猶如白雪覆上一層輕薄的紅紗。
Advertisement
更顯嬌豔，魅惑。
女孩兒的臀部微微翹起，衣服包裹着線條，勾勒出完美的曲線。
“這可是雁初姐的标志性動作。”
裴安安看着冰場上那抹身影，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羨慕。
“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其實特別不好拿捏。”
“腿短了吧，就好像一個陀螺在冰面上原地打轉。”
“屁股翹得太高了吧，又太影響美觀。”
路城聽着身邊的女孩兒叽叽喳喳，眼睛一直注視着冰場上的那抹身影。
樓頂的燈光照耀下來，映射在男人俊朗的臉龐上。
仿佛帶了一層柔光，将面上的冷硬融化了幾分。
那雙漆黑眸子如兩點墨玉，幽深中泛着點點星光。
清冷微減，添了幾許溫潤跟柔和。
冰場上，沈雁初的訓練告一段落。
她拍了拍身上的冰屑，踩着冰鞋向出口走去。
她的腳步不疾不徐，猶如在冰上漫步一般。
突然，身後，冰刀摩擦冰面的“呲呲”聲傳來。
越來越近。
聽聲音，對方的滑行速度很快。
“啊！”
裴安安看到這一幕，下意識裏尖叫出聲。
“雁初姐，小心！”
路城看着冰場上即将相撞的兩個人，眼神倏地一緊。
大腦仿佛突然罷工了一般，整個人都蒙蒙的。
但是身體卻像是有自主意識一般，大步朝着冰場走去。
他的步幅邁得很大。
腳下的頻率也漸漸加快，到了最後，幾乎透着幾分淩亂。
原本融化了些許冷硬的面龐繃得緊緊的，嘴唇緊抿。
整個人幾乎處于随時暴走的邊緣。
柳涵玥原本想做一個勾手跳，剛進入助滑階段，就聽見身邊有人沖她大聲疾呼。
她回頭看了一眼。
眼看着跟前面那抹身影即将相撞，心裏猛地一慌。
身體仿佛被寒冰凍住一般，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道。
就連雙腳也失去了意識，停不下，也改變不了方向。
只能随着滑行的巨大沖力直沖沖地向前撞去。
“讓……讓開！”
柳涵玥想要大聲呼喊。
可是聲音就像是被絨棉堵住了一樣，喊不出來，只能發出微弱的咿呀聲。
沈雁初聽到身後的聲音，冰刀迅速轉動方向，向一旁滑去。
跟身後疾馳而來的人堪堪錯過。
她看着柳涵玥腳下失了方向，直愣愣地朝着冰場周圍的護欄撞去，眉頭狠狠皺了一下。
來不及多想，腳下用力點冰，快速朝着對方滑去。
在柳涵玥跟護欄即将相撞的那一刻，沈雁初握住對方的手腕，用力拽向自己。
然後一手扶着對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對方的腰身。
“前規尺！”
沈雁初嘴唇抿緊，一邊後退滑行緩解沖力，一邊沖着柳涵玥怒喝道。
對方的身體幾乎完全靠在她的身上，她的額頭上很快地沁出一層汗水，就連臉頰也染上了一抹紅暈。
柳涵玥猛然回神。
酸軟的腿部漸漸找回意識，腳下用力，随着女孩兒的動作滑行，做着旋轉動作。
整整兩圈半，兩人腳下的沖力才終于瓦解。
沈雁初放開對方，随手抹掉流進眼角的汗珠，拖着冰鞋，朝冰場出口走去。
柳涵玥躬身扶着護欄，氣喘籲籲。
臉上一片慘白，幾乎看不出一絲血色。
她扭頭看着漸行漸遠的女孩兒，眼神有些晦澀。
“雁初姐，你沒事吧？”
裴安安快步跑過來，抓着沈雁初的胳膊，仔仔細細地查看着。
“我沒事。”
沈
雁初勾唇，露出一絲淺笑。
裴安安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剛剛真是吓死我了！太危險了！”
滑冰的人都知道，在冰場上，摔倒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兩個滑行的人相撞。
尤其是在起跳助滑階段。
為了完成空中跳躍動作，這個時候，腳下的速度是最快的，力道也是最重的。
“我還以為，你這個路癡會在半路上迷路呢！”
沈雁初笑了笑，扯開話題。
裴安安聞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
“其實，我還真的迷路了。幸好碰上了城哥哥。”
她這般說着，沖着靜靜站在一旁的路城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沈雁初順着裴安安的目光看過去。
男人穿着深綠色作訓服，一身英氣。
即使随意地站在那裏，腰身也是挺得很直，猶如一棵勁松。
那雙眸子如古井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面上不帶一絲笑意，神情淡淡的。
他這個樣子，絲毫看不到剛才失控的影子。
路城的目光落在女孩兒纖細的手腕上。
上面紅了一圈，看上去有些刺眼。
是剛才被柳涵玥抓的。
沈雁初撫摸着腕上的紅痕，唇角向上挑起。
裴安安覺察到空氣似乎突然間凝滞了一樣，靜得有些詭異。
她審視了沈雁初一番，又側首看向路城。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卻又摸不着頭緒。
柳涵玥走過來，看見沈雁初跟路城默然凝視，好像中間有一條線将兩人緊緊纏繞在一起，誰也插不進去分毫，不由得眸光暗了暗。
“雁初，剛才……謝謝你。”
她出聲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暧昧。
“不必謝我。我只是不希望自己以後訓練的地方沾上血，被弄髒了。”
沈雁初将目光從男人那張俊臉上移開，側首看向柳涵玥。
她的神情很淡，聲線亦是帶着幾分清冷。
聞言，柳涵玥面上的蒼白淡了些，緩緩湧上一絲潮紅。
是羞憤。
在沈雁初進入國家隊之前，她一直是隊裏的寵兒。
誰都對她禮讓三分，即便是教練，因為顧忌她的情緒，也從未對她冷言相對。
但是面前的這個女孩兒，卻絲毫不掩飾她對自己的冷淡。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戲，都懶得做。
“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謝謝你。”
柳涵玥抿了抿唇角，挺胸說道。
沈雁初看了對方一眼，眸光輕轉，又移開視線。
路城凝視着沈雁初。
她的眸光很深，猶如湛藍的星空，永遠看不穿它的後面到底是什麽。
上挑的唇角微抿。
雙手抱臂，手指輕點胳膊。
這表示，她的心情不好。
裴安安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岔開話題。
“那個……城哥哥，謝謝你送我過來，要不待會兒我請你吃飯吧？”
路城收回視線，唇瓣微張。
“不……”
話音剛起，就見沈雁初垂下胳膊，在他之前開口。
“正好，我也餓了。”
她這話是對裴安安說的，但是目光卻一直看着路城。
兩人對視片刻。
最終還是路城率先移開目光，看向裴安安。
“我先回隊裏交代一下，晚點過來接你們。”
說完這話，轉身離開。
沈雁初側首，注視着男人挺直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原本低悶的心情突然輕快了許多。
他說她還是跟之前一樣任性。
他不也是一樣嗎？
對她，他好像永遠都學不會拒絕。
柳涵玥看着女孩兒唇畔揚起的那抹清淺笑意，眸光微暗，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攥緊。
沈雁初沒有在意對方，在裴安安眼前打了一個響指。
“走了，去換衣服。”
“雁初姐。”
裴安安跟在沈雁初身後，開口喊道。
“嗯？”
沈雁初腳步未停，出聲應道。
略低的聲線上挑，帶着尾音，有些勾人。
“你跟城哥哥的關系是不是……不怎麽好？”
裴安安小心翼翼地問道。
聞言，沈雁初腳步停下，側身看向對方。
“怎麽這麽問？”
唇畔的淺笑不知何時已然褪去。
“要不然他怎麽會不知道你的手機號呢？”
裴安安歪着腦袋，眼神裏露出一絲不解。
由于路城不能離隊太長時間，吃飯的時候，他們特意選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廳。
“雁初
姐，你不是餓了嗎？來，先吃一塊兒披薩墊墊肚子。”
裴安安一邊說着，一邊切了一塊兒披薩放到沈雁初面前的餐碟裏。
路城從前臺回來，在兩人對面坐下。
看到沈雁初面前的披薩，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他見沈雁初遲遲沒有動手，嘴唇抿了抿，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給我吧。”
他這般說着，把手伸了過去。
裴安安把口中的披薩咽下去，扭頭看向沈雁初，一臉的茫然。
“雁初姐，你不喜歡吃披薩？可是，我們以前不是還吃過好多次嗎？”
沈雁初笑了笑。
“我只是不喜歡胡蘿蔔的味道而已。不過，餓到一定程度，反倒沒有以前那麽挑剔了。”
路城聞言，伸到一半的手緊了緊，然後緩緩收回來。
下意識裏伸進褲兜，去摸煙。
看着面前兩個女孩兒，又把手抽出來。
起身。
“我去抽根煙。”
沈雁初看着男人的背影，狹長的瞳眸眯了眯。
也随之起身。
“你去哪兒？”
裴安安問她。
“洗手間。”
沈雁初走過拐角，遠遠看到男人斜倚着洗手間門外的牆壁。
長身玉立。
他垂眸看着腳下，手裏夾了一根煙。
猩紅的煙火在指間忽明忽滅。
沈雁初走過去，在男人面前停下，直直地凝視着對方。
路城聽到聲音，擡眸，跟女孩兒的目光對上。
“借根煙。”
沈雁初紅唇輕啓，目光微垂，落在男人指間。
路城指間一緊，燃燒的煙頭被掐滅。
“這四年裏，你倒是學會了不少東西。”
他把熄滅的煙頭随手一擲，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他的手臂帶起一陣風，将女孩兒鬓邊的碎發微微拂亂。
沈雁初莞爾，挑眉看着他。
“你是指我學會了抽煙？”
“還是指我以前那麽讨厭胡蘿蔔，現在卻可以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路城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孩兒，目光沉沉，沒有說話。
沈雁初笑着聳了聳肩。
“沒辦法，時間總是會改變很多事情。就像你，明明那麽讨厭煙味，現在不也是煙不離手嗎？”
看着女孩兒雲淡風輕的笑容，路城的心底卻生出一絲焦躁。
這股躁意，從知道她回國的那一天就開始生根發芽。
只是一直被他壓在心底深處。
此刻，終于控制不住地蔓延開來。
“四年前，為什麽要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