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翌日回到了方家,還沒踏進內院, 他們就遇見了方知雪。她步伐匆匆, 負在身後的手裏似乎還拿着一個信封, 一轉視線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時, 她眼睛閃過一絲奇異的亮光, 笑着走過去,小婵喚了聲姑母, 方知雪摸摸她的小臉。
“你們回來的正好, 亦白, 我有事跟你說。”
沈墨笑着跟方知雪打了聲招呼,又淡下臉色來,把方亦白懷裏小婵接過來,先走了。
方知雪察覺點不對, 問:“你們這又是怎麽了?”
方亦白有幾分傷腦筋,“氣性大, 先別管他。姐你找我什麽事?”
方知雪倒是沒有先回答他這個, 而是諱莫如深一笑, “我回來的路上跟你說, 讓你別太抵觸小婵, 說不定會有驚喜。現在驚喜來了——亦白, 小婵她應該是你的孩子。”
方知雪說着将手裏的信交給他看, 可她很快的發現他看信的表情實在太過于平靜,頓了頓,道:“亦白, 你是不是覺得不可信,其實我曾經聽說過,的确是有男子體質特別能生子。”
方亦白粗略的将調查得來的結果掃了一遍,就算他此前已經知道了,但是看着這些內心還是忍不住在洶湧翻騰。
他将信折好,黑眸看向方知雪:“姐,我都已經知道了,阿墨告訴我了。”
方知雪無聲驚詫了半晌,又朝沈墨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道:“這樣啊,那他為什……”
這才剛相認,不是更應該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方知雪問:“亦白,你是不是因為不相信他,所以說了什麽過分的話了?”
方亦白被她說中,蹙了蹙眉,抿唇不語。
方知雪見狀嘆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我知道因為以前的事情,你對他還放不戒心,但是……我看着他對你不像是沒有情的樣子。”
方亦白眸色一深,冷呵着道:“他但凡對我有點感情,當年也不會對我那樣殘忍!”
“亦白,人都是會改變的。”方知雪跟他一邊往裏走,一邊說着:“當年你為了他病成那副模樣,我跟大哥何嘗不怨恨,只是……我們都知道你心裏始終放不下對他的執念,你們必定還會有重新在一起的一天。”
方亦白沉默。
方知雪又道:“現在,你也的确選擇了重新跟他在一起,而且你們兩人還有了個孩子。其實你對他還是愛大于恨,只要他肯留下來好好的跟着你,你也就稍微試着改變一下,別把兩人關系弄得太僵持,這樣你也會過的開心一點。”
方亦白微微斂眸,仍舊沉着一張臉。他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的心裏已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他怕他現在信了,不久以後就會被殘酷的打臉。
還不如一開始就不信,免得到時候又是如堕深淵般的失望痛苦。
方知雪見他沒什麽反應,知道他當初是受到的傷害太重,一時是難以扳正了,也很無奈,搖了搖頭,不再說了。
方亦白想了想,問方知雪,“姐,你是什麽時候懷疑去查的?”
方知雪看他一眼,笑着說:“女人的直覺吧。我第一次見小婵,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當然,你肯定是産生不了這種感覺的。後來我把這孩子接過去仔細的觀察,雖然她長得跟阿墨十足的像,但其實有些神态确實有幾分像你。我心中的有疑惑,實在忍不住就着手查了查……”
其實最關鍵的還是之前她陪着沈冰去書店買書,見沈冰拿着一本雜書看得入迷,便好奇的湊過去問她。
沈冰說是個鬼怪故事,裏面還有一個男人居然懷了孩子。方知雪當時聽了很驚愕,沈冰卻淡淡的對她道,“只要願意相信,這種事情也沒什麽稀奇的。”
本來就對小婵身世有所懷疑的方知雪當時隐約就覺得沈冰是不是在有意無意的暗示她什麽。所以之後就飛鴿傳書,着手派人去查。
只是沈墨當初太會隐藏,醫館的人也都守口如瓶難以下手,最後還是在兩個孩子那裏打聽到一些線索得以能夠繼續查證,再加上路途遙遠,信件來往費了不少時間,直到現在她才拿到确切的結果。
方亦白靜了靜,最後對方知雪說了聲謝謝。如果不是因為有她之前的那句話讓他一直都心有所思,他當時氣昏了頭恐怕不會回頭找阿墨問清楚,事情只會鬧得比現在更僵。
“不用謝我,你們能好好的就行了。”方知雪見他已經有幾分神思不屬了,便讓他先回去,然後就跟他分開了。
方亦白回房稍坐了會兒,換了身衣服就跟沈墨帶着小婵去老夫人那兒去請安。小婵還沒出門就在喊累,不肯走路,沈墨說抱她,她又不讓,她纏着方亦白,要騎在方亦白的脖子上。
方亦白現在對她有求必應,二話不說的将她架起來。
沈墨見小婵手裏拿着糕點啃,待會兒肯定又落得人滿身都是,于是搶上前幾步把她手裏糕點給拿走了,給她換了一顆糖。有糖吃小婵當然樂意,含到嘴裏喜滋滋。
方亦白卻轉頭對沈墨道:“別總給孩子吃糖,牙齒吃壞了怎麽辦?”
沈墨腳下一定,回頭狠狠瞪他:“什麽總給,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總給了。才帶了幾天孩子呢,意見這麽多。”
方亦白不着痕跡的彎了彎嘴角,“還以為你一個月之內都不會跟我講話了。”
“……講什麽話,反正講什麽都是假的,你也不會信。”沈墨說完看也不看他,抱起雙臂,很快走到前面去了。
方亦白步子頓了片刻,神情難測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跟上去。
老夫人好久沒見到了小婵,知道她要過來,特地準備了一桌子的吃的喝的,之前還給她專門在院子裏新打了一架秋千。
小婵開心的玩了好一會兒秋千,又牽着老夫人的手回去吃東西,吃完了小婵就窩在她懷裏嬉笑撒嬌,老夫人抱着她心肝寶貝的喊着,笑聲不斷。
“瞧瞧這孩子,眉眼俊俏的很,跟小白小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方亦白其實之前也聽她這樣說過,但只當她是糊塗了,可是現在才發現,真正糊塗的是他。
老夫人又把沈墨喊過去站到身邊,先是牽着他的手眼睛慈和的笑着上下端詳他一會兒,然後又在他的屁股上拍了拍,“兒媳婦你還年輕,還可以再生個小子!這樣你們就兒女雙全了!我瞧着也高興!”
沈墨被她一拍屁股,緊繃的身體都不自覺的顫了顫,唇邊的笑意也變得幾分不自在。
這老太太的一雙神手啊,他現在恐怕就是不想懷也得懷一個了。
沈墨餘光瞥了方亦白一眼,發現他在神思斂然的正在想什麽,眉眼間還有幾分淺淡的笑意。
又在這裏待了一會兒他們打算走,老夫人卻舍不得小婵,想把她留下來晚上就睡在這裏。小婵表現的很樂意,她想留下來。老夫人這裏有老嬷嬷幫忙看着孩子,沈墨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倒是方亦白跟她才相認,心裏極其不舍,抱着她在她臉蛋上親了好幾下,才依依不舍的跟沈墨一起離開了。
他們回去的路上,沈墨走一會兒蹲下片刻,走一會兒又蹲下片刻,然後眨巴着眼睛四下張望,用手捶捶腿。
幾次三番後,方亦白也不知道他怎麽回事,有些無奈的在他面前單膝蹲下,問他:“你怎麽了?”
“我走不動了。”沈墨清亮的黑眸直勾勾将他盯着,“你背我,我就走。”
方亦白跟他對視片刻,轉身背對他,沈墨抿了抿唇,得逞的趴到他背上,被他背起來。
沈墨沒有馬上讓他回去,指揮着他這裏逛逛,那裏看看,還從樹上摘了兩朵顏色豔麗的花插在他的發冠上,一路上的侍女們見了紛紛的掩唇偷笑的跑開。
方亦白耳根有些發熱,但是也由着他,等他玩夠了,才把他給背回去,也沒放他下地上,而是将他放在桌子上坐着。
方亦白轉身面對着他,沈墨這才将他發冠上的花給揪掉,雙臂圈住他的脖子,歪頭看着他,方亦白裹挾着溫熱的氣息,緩緩貼近,先是在他唇上輕吻兩下放開,又用舌尖撬開他的嘴巴,越吻越深。
在莊子裏,都是帶着小婵睡的,他們兩人很久沒有親熱過了。此時沒有了顧忌,兩個人都放縱起來,抱在一起吻的難舍難分,兩人的衣服也都一件件的松散落下。
方亦白本來準備就讓沈墨趴在桌子來第一次,沈墨死活不幹,方亦白只得将他抱到床上去。
沈墨感覺到下面被那硬挺的東西一點一點撐開,手死死的攥着身下的床單,額頭上很快的布滿細密的汗珠,身上的皮膚也泛起了誘/人的紅,方亦白俯身親了親他,黑眸裏仿佛有暗湧流動,夾雜着喘息的聲音問他:“阿墨,你說再給我生一個,是不是真的?”
沈墨黑眸裏閃着水光,腦袋點了點,“是,是真的。”
他知道,就算方亦白現在暫時相信了,要等他親眼看過一回他才會真正的深信不疑,所以這一個是逃不脫的。
兩人開始的時候,天色才剛暗。等結束的時候,沈墨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他腰稍稍墊高了些,就這樣挺屍一樣的躺着,腿間的黏膩已經被方亦白給擦洗了。
不過現在折磨他的不是腰酸腿軟,而是肚子餓,他沒吃晚飯,今天又有些格外的耗體力,他已經餓得眼睛都有些發直了。
等方亦白終于把飯菜端來,他滿眼發光的就撲過去,恨不得要把碗都給吞了。方亦白被他這陣勢弄得有些受到驚吓,一直讓他慢點吃,沈墨卻已經三口五口的将一碗飯給吃完了,這才感覺重新活過來了似的,漱了漱口又重新躺回去。
方亦白見他心滿意足的眯着眼,眸光柔和的笑了笑。沈墨卻覺得這個笑似乎有點別的什麽意味,臉不由熱了熱,說道:“我小時候逃難過來的,餓怕了,十歲以前吃飯都這樣。你別笑我。”
其實他十歲以前吃飯恨不得直接往喉嚨裏倒,後來才慢慢的好些,也在沈冰的敲打下,改了一些壞毛病。只是他今天實在是餓狠了,所以才又這樣失态。
方亦白聽到逃難兩個字,眉頭擰緊,側躺在沈墨身邊,輕輕撫摸他的臉,“我沒有笑你,我以前就說過,會讓你衣食無憂一輩子,別擔心餓着。再說了,我是端來給你吃的,又不跟你搶。”
“你沒吃飯?你不餓嗎?”
“吃了,很飽。”方亦白眼睛不經意的瞥向他頸子間的吻痕,若有所指的說。
“……”沈墨愣了愣,從鼻子噴了一下氣,不跟他說話了。
方亦白笑着躺下将他摟着,“睡吧。”
翌日一早,沈墨起來就沐浴了,只是等他洗完才發現方亦白只給他準備了裏衣,他擦好身穿好衣服,就聽見方亦白喊他,他繞過屏風出去,一眼就看見用托盤整齊擺在桌子上兩套簇新的紅色喜服。而方亦白站在旁邊,修長的手輕輕的撫摸上面精致無比的繡紋。
“這是我們的婚服,試試吧。”方亦白道。
沈墨走近,還處在愣怔中,婚服這麽快就做好了?
方亦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瞥他一眼,才道:“這是當年你跟我約定滿一年就成親的時候,我就吩咐人準備了,只是後來婚服做好了,你卻不在我身邊了。我沒有重新做,就用的當時做的那兩套。”
“當然就要這兩套,我們約定好了的。”每次翻舊賬沈墨都心虛得不行,他不敢跟方亦白對視,直接撲到他懷裏,“亦白,我要你幫我穿。”
沈墨平日裏的衣服就多數是紅色的,他就适合這樣明麗的紅,更襯得容顏絕色。而這套婚服較平常的衣服款式稍微有些不一樣,上面這些繡紋是耗費了将近十個月才一針一線完成的,沈墨穿上之後很是滿意,眼睛亮亮的低頭打量自己,又察覺方亦白直勾勾的眼神,他心想應該是差不了了。
他很想穿給阿姐看看,但是這樣出去太招搖了,想了想還是作罷。
沈墨見方亦白還站那兒不動,又激動的開始扒方亦白的衣服,然後給他也換上婚服,沈墨剛才還沾沾自喜的,現在看了他換了衣服厚的樣子卻開始有些郁悶。
跟方少爺這渾然天成的矜貴之氣一比,自己好像瞬間就黯然失色了許多。
不過,又一想,這個人都是他的,計較那麽多幹什麽呢。沈墨頓時又釋然了。
大概是因為試衣服的時候沈墨臉上的雀躍,方亦白面色一直都很柔和,甚至始終帶着些許的笑意。
他不說話,沈墨就自顧自的說起來:“算着時間,安大夫應該快到蘭陽了,估摸着十來天?應該是能趕上我們成親的那天,當初就是他幫我接生小婵的。沒有他的話,我可能真不知道怎麽辦。”
方亦白聽他說起這件事,正欲開口說什麽,沈墨去又撲過來,将臉埋在他懷裏,悶聲道:“我們都快成親了,你就不能不相信我一次嗎?亦白,我求你了。”沈墨真的很想成親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感情是沒有任何的隔閡的。
方亦白知道他是在指什麽,這次沒有急怒也沒有生氣,他沉思了許久,在沈墨的頭頂親了一下,“好,等你在我身邊呆滿二十年,我再相信你。”
“二十年……”诶,總比沒有盼頭的好。不過怎麽聽起來更像是暫時哄他的呢?沈墨郁悶的将他抱得更緊了。
沈墨估摸的時間很準,真的在十天後,安子明獨自駕着一輛馬車風塵仆仆的抵達了方府大門口。
沈墨跟沈冰得到了消息,匆匆的出去迎接,方知雪還有方亦白抱着着小婵跟在後面,小婵開心的拍手,“姑父來了,姑父來了。”
沈冰停下步子,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才又走。沈冰的臉現在已經幾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今天早上特地換了身新衣服,臉上又施了些淡淡的胭脂,目光婉轉期待,渾身上下都有種跟平常不一樣的神采。
他們一行人到前廳,安子明正端坐着喝茶,見他們來了忙站起身,目光最先落在了沈冰的臉上,看呆了片刻,斂眸莞爾一笑。寒暄幾句後,安子明并沒有在方府多呆,說是要帶着沈冰去尋摸一處合适的地方開醫館,想早點定下來。
他們又送到門口,就這樣看着安子明含笑着将沈冰給扶上馬車,駕馬離開。真是來得悠閑,去得潇灑。
方知雪負手而立,看着馬車遠去有幾分落寞的低喃了一句,“看來,阿冰很快就要離開了。”
沈墨也覺得是這樣,安大夫很明顯是已經做了所有的準備才來蘭陽的,他這人一向都沉穩有度,現在等買了房屋後恐怕就差最後一步成親了。說不定他跟亦白成親以後就能趕上阿姐的喜酒呢。
安子明行動很神速,跟沈冰在蘭陽東走西逛半個月之後,就将醫館給選定了位置,且直接付錢買下了。跟在吉安時是差不多的,前面看診,後面住,非常的方便。沈冰跟他一起忙活各項準備事宜了,忙到常常很晚才回來,沈墨都難得見到她一次,不過見她面上的笑容越來越多,沈墨也跟着高興。
高興的同時,他心裏開始想着,還有大半個月他就要跟方亦白成親了,阿姐也眼瞧着好事将近,方亦白跟小婵的感情也越來越濃厚,除了自己偶爾跟方亦白不痛不癢的争吵兩句,日子算是過的比較順心了。
可他……這人一直都有個改不了的怪毛病,日子過的太順心了反而會開始發慌,因為他知道老天爺一向不會這樣仁慈的對他。而且事實也一次次的證明了,好像的确是這樣的。
沈墨不由暗暗嘆氣,他真的希望這次只是自己想太多,因為,他跟方亦白之間看似表面平和卻其實脆弱不堪的關系完全經不起任何的風吹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