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沈冰除了收拾家裏,有時候也會去采摘一些認得的草藥下山去賣,即使賣不了幾個錢,也能偶爾改善一下夥食,讓沈墨長個子。最重要的是,她好像一直對醫術感興趣。沈墨是很樂意支持她的興趣的,特別是現在不用伺候那老頭,她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習了。
沈墨見沈冰沒表态,雙手揣在袖子裏,保持蹲着的姿勢朝着她挪了挪,“不如,我直接去找君清借幾本醫術回來給你看吧,說不定以後阿姐真能成一代名醫呢。”
沈冰眸子一緊,用力瞪他,“什麽借醫書,我看你是自己想找借口去見他吧!”
沈墨抿唇嘿笑,秀長的眼睛彎成一道彎弧,沒有否認,“幫你借書,也順便去看看他嘛。”
沈冰盯了他半晌,表情嚴肅的告誡道:“阿墨,我知道我管不住你,但是阿姐想勸勸你,別和那個君清走的太近了,他這個人實在……”對着沈墨澄淨的黑眸,沈冰怔了一下,頓了頓才繼續皺眉道:“他們君家是溧城最有錢的富商,你們兩人之間差距實在太大,不會有好結果的。我只是不想你傻乎乎的陷阱去。”
沈墨眨巴眨巴眼睛,小聲辯解,“可是,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他一直對我挺好的,還教我識字……”
沈墨小時候渴望認字讀書,趁着老騙子不注意的時候就跑去書院外偷看,然後自己拿着樹枝在地上笨拙的一筆一劃的學,有一日剛好被在書院裏讀書的君清看到了,沈墨永遠也無法忘記自己一擡頭看到那個一身天青色衣衫,對自己笑意盈盈的男孩,柔和中透着燦爛,黑黑的眸子仿佛能望進人的心裏去,讓他都看呆了。
大少爺出生的君清竟也不嫌棄他,從那天認識後,一有時間就教他識字念書,而他學了再回去在晚上睡前教沈冰。
沈墨從他那裏感受到包容和耐心,得到溫暖明亮的笑容,君清是那麽好,對他那麽的溫柔,沈墨真的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随着這些年的相處,沈墨那原本懵懂的情思竟不知何時在心底深深的紮了根,沈墨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了。而且……
沈墨瞅着沈冰,小聲的補充,“我覺得君清也是喜歡我的。”
“喜歡你?”沈冰也蹲下身去,目光跟他平視,語氣緩和了許多,表情卻異常的鄭重,“他有對你說過喜歡二字嗎?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喜歡你,非你不可,他能讓你進君家的門?他父母能同意你們在一起?你能為他綿延子嗣?再退一萬步講,假如你其實是女人,君家會要你嗎?別人都是講究門當戶對的,我們什麽都沒有,憑什麽去配上人家?沒有身份匹配的喜歡,最終都會化為虛無。”
沈墨靜靜的回望她半晌,突然問道:“阿姐,你怎麽這麽有感觸?”
回應他的是頭頂的一記爆錘!
“——別廢話,你以後最好少跟他來往就是了!”
到了晚上把房間都收拾好了,沈墨的腦袋還在隐隐作痛,他裹着被子趴在床鋪上,感嘆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阿姐這火爆脾氣真是愈發的見長了啊。這些年在老頭面前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總是靜靜的做自己的事情,隐藏的很深,仿佛沒有絲毫的存在之感。老頭只管有飯吃,有幹淨的衣服穿,有銀子用,對阿姐本人并不太在意,所以就算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老頭其實都不知道他阿姐最真實的一面。
而沈墨呢,幾乎是被沈冰從小揍到大的,對她的暴烈性子領悟的是透徹心扉!
——當然,都是以疼痛的代價。
這天開始,沈墨跟沈冰終于有了各自的房間。
他們住的這個竹屋地方小,只有兩間卧房,之前老頭睡了一間,沈墨跟沈冰住一間,而且他們房間裏沒有床,不論春夏秋冬都是打地鋪。直到後來長到了一定的年齡兩人有了男女之防,就在房間中間用一層簾子将兩人的地鋪隔開。
如今老騙子不在了,沈墨理所當然的要把老騙子那間朝向好,且有床的大房間讓給沈冰住。沈冰也不推辭,清掃好就搬着東西住進去了。沈墨一開始還擔心她晚上害怕,準備過去打地鋪陪她的,沒料到她不以為意的嗤了一聲,“我又沒做虧心事,我怕他什麽。”
沈墨也不相信鬼神之說,所以他也絲毫不怕。在床百無聊賴的上翻滾了一會兒,倏地想到什麽,他掀開被子哆哆嗦嗦的跑去櫃中的匣子拿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又飛快的竄回剛有點溫熱的被子裏,昏暗的燈火映着他漸漸泛起熱意的白皙臉頰,他将紙緩緩展開來,上面遒勁有力的兩行字躍入眼簾。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是君清教他練字的時候,特意寫了送給他的。
沈墨雖然能識字了,但書還是讀得不多,他生怕自己誤解了這句話的意思,特意去問了幫人寫信的書生,沈墨心裏歡喜的差點要蹦起來。
今日沈冰問“他有對你說過喜歡二字嗎”的時候,沈墨心裏就在甜滋滋的默默回答——應該是說過了的。
沈墨并沒有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君清心裏就是有他的,因為一切有跡可循,比如君清每次出門都會記得給他帶小禮物,每次久別相見都會緊緊的擁抱他,語氣溫柔的跟他說話,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君清眼神也會灼熱暧昧起來,情不自禁的對他做一些親密的動作,觸碰他的臉頰,撫摸他的頭發。
好幾次,沈墨都感覺他要親上來了。
君清喜歡他,只是可能一時沒想好如何開口說破吧。
沈墨想起了心中之人,眼波流轉間更加流光溢彩,他嘴角彎起,将薄薄的一張紙按壓在了心口處。如果君清還是不捅破這層紙的話,那麽換他來吧!反正他現在不用賺錢伺候那老頭了,阿姐雖然反對卻也不會阻撓他,他現在可以說完全沒什麽後顧之憂。
下次見面的時候,就直接跟君清表明自己的心跡。
如果君清願意跟自己在一起,那麽以後就算是天塌了,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他也不會放棄。
有了期待向往的事情,又不停心胸澎湃的幻想猜測着君清聽了他表白的話語之後會是什麽反應,原本裹緊了棉被,已經有些困倦的沈墨竟然睜大眼睛一晚上都沒能睡着。
接下來幾日沈墨原本是打算陪着沈冰一起去采藥的,可是雪越下越大,将山路都封了,別說去采藥了,就連門檻差點都邁不出去。
沈墨跟沈冰花了一上午才将門口的雪鏟好,寒風呼嘯中,沈墨雙手攏在袖子裏站在清掃出來的空地上,披散的黑發上不多時就落滿了雪花,他嘴裏哈着白氣擡頭看向被厚厚的雪層壓得似乎搖搖欲墜的屋頂,盤算着要什麽時候找工具把屋子修繕一下才好。
住了這麽多年都有感情了,可不想它就這麽塌了。
家裏留有過冬儲存的糧食跟柴火,姐弟倆也不至于會餓肚子,因為太冷了,沈墨跟沈冰基本就在室內呆着,沈墨坐在桌邊,一手撐着腦袋琢磨着去外祖家探親的君清還有多久才會回來,而沈冰拿出剪刀裁了布料做衣服。
布料是前段時間老騙子從他相好的那裏帶回來的,明豔的石榴紅,他相好的有心想裁了做新衣穿,卻被死對頭嘲笑了一通老黃瓜還想裝嫩,一氣之下她就要拿去丢了,老騙子覺得着實浪費,就撿回來丢給了沈冰。
沈墨神游了半天,一錯眼就見沈冰手腳麻利的開始縫了,他搓了搓凍僵的手,湊過去歪頭盯着那半截成形的袖子看了半晌,說道:“阿姐,你莫不是弄錯了尺寸?你這個穿着肯定大了。”
沈冰神态安逸繼續手裏針線穿梭的動作,眼睛也懶得擡一下,“當然大,這是給你做的。”
“啊?”沈墨錯愕了,目光不由落在她身上顏色灰敗的棉衣上,他握住沈冰的手,想趁着還能改過來阻止她,沈冰卻擡頭瞥他一眼,淡淡的道:“再不放手我拿針紮你了啊。”
沈墨知道她這話不是說說而已,連忙将手收回,嘴裏嚷嚷起來:“這顏色,我一個大男人怎麽穿啊。”
沈冰卻對他的話不以為意,“你皮膚白皙,穿紅色一定好看。管他什麽顏色,好看就行。”
沈墨知道她的脾氣,最後實在拗不過她,只好作罷。就在兩人早早的吃了點晚飯後,準備各自回房間的時候,門口傳來異響,不像是風吹的動靜,難不成……是野獸?沈墨一驚,攔下正欲起身的沈冰,跑過去趴在門縫那裏扁着眼仔細探查了一番。
門口早就又堆積了厚厚的白雪,而此時上面有個往這邊蠕動的黑影就越發的顯眼……沈墨警惕的又瞅了半晌,直到從呼呼的風聲裏依稀捕捉到了微弱的求助人聲,沈墨這才确定是有人倒在了自己家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