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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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這怪人走了一段路,那怪人卻在鹽立城外,找了棵高大的樹,爬上去,一呆就是三天三夜。
薛慕極正好養腿傷,旁邊有溪水,他把自己洗幹淨,順便認清全新的一張臉。
這張臉,沒有平江世子的精致,更加沒有謝漫星的潇灑,這張臉蒼白瘦削,長時間營養不良再加不見日光,薛慕極直覺需要适應一段時間。
他清晨去溪邊洗完澡回來,順手采了野果,準備叫上怪人一起吃,他捧着果子,還沒走到樹下,聽到一女子的聲音,還挺熟悉的。
他走近看,兩個眼珠險些沒有掉出來,下意識的喊出聲,“薛梅?”
人間就是這麽小,走到哪處都有熟人啊!這怪人竟然認識平江侯府的大小姐,還是很親密的那種。三年過去,薛梅亭亭玉立,更加有女人味。只是,此時的薛梅,自然是不認識他這張臉的。
兩人完全沉浸在吵架的氣氛中。
“我不能跟你走!”薛梅的表情很痛苦,“我與你不同,你孑然一身,無牽無挂,可我有哥哥,有娘親,我不能任自己性情,惹父親與世子不高興,牽連娘親與大哥。”
“我殺了他們,你就不再有顧忌!”那人坐在石頭上,背對着薛梅,“我為你放下複仇的執念,可以重新拾起來!”
薛梅上前一步,抱住那人的後肩,說,“不,不行,你要動平江侯府,我立刻去死。再說,那些陳年舊事,上一輩的恩怨,你明明查過,嫁給二叔,懸梁自盡,完全是你姐姐自願的!換二房孩子的事,也的的确确是她所為,多少人能作證,即使說不出道理,你也不該連累無辜的人!”
“薛梅,你若不愛我,我不會勉強你!但是你愛的人是我,你等我這麽多年,拖着不嫁人,還幫我查清當年的真相,這次卻違逆心意,嫁給你根本不喜歡的人,你甚至沒有見過這鹽立城主,憑什麽!我不甘心!你必須跟我走!”
怪人反身把薛梅摟入懷裏,薛梅苦笑着,雙手慢慢扶上他的面具,“季明,對不起,此生我沒得選擇。年前,二房與四房都分家出去,侯府只剩大房一脈。父親中風,家事都是世子做主。哥哥沖撞世子,處處被世子挑錯,這般情形,只有我嫁出去,做了這個交易的牽線棋子,世子才允我大哥分家,到時候把母親接出侯府,不再受氣。”
那人似乎妥協,“你與你大哥,為他平江侯府付出的那麽多,處處為侯府着想,他平江世子,為何處處與你們為難?雍都皇帝,已經開始着手收回四侯府權,唯獨對平江侯府不管不問,他倒是好,不知收斂低調,還不聽你們的勸,先公然去幫馮家,後賣姐姐。梅梅,若不是你攔着,我早就想給他教訓。”
“世子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薛梅任他抱着,語氣間是深深的失望。
什麽跟什麽啊!薛慕極被兩人直接無視,坐在旁邊聽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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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這怪人這麽多天,才發現這人這麽能說。而且,與他換了靈魂的那位世子,正帶着平江侯府,直奔作死與滅亡。
雖然平江侯府跟現在的他,沒什麽關系……但他心裏還是非常難受,他曾親口答應哥哥,平江侯府是哥哥的家,永遠的後盾,而不是他哥哥的負累。
到現在,他的能力渺小,什麽也做不了。
或許,能幫薛梅這一次。先不說這位神秘兮兮的武功高強的怪人,不宜為敵。單單薛家大哥與薛梅,兩人都有經營生意的手腕與能力,他從前對他們也挺好的,分家出去,自立門戶,也能給平江侯府留一條後路。
或許二房與四房,都是這麽想的,才把家分了出去。
“咳咳……”薛慕極很努力的表現自己的存在感,“咳咳咳……”
然後一把帶着劍鞘的劍伸過來,“閉嘴!”
“你們想在一起,其實不難,我有辦法!”薛慕極優雅的吃着果子。
“快說!”“你是誰?”兩人同時問。
薛慕極想想,找了個假名字,“你就叫我小五吧。我得季大俠救命,左右沒地方去,就幫你們一回。”
“你要怎麽幫?”
“薛小姐,你與那世子談好條件,你出嫁之前,你母親與兄長離開侯府。之後,迎親的時候,我來假扮薛小姐。我們身形很像,加上嫁衣寬大,頭蓋又蓋着臉,很容易混淆視聽。”
三人盤腿,在樹下讨論到晚上,薛梅最後說,“太冒險了,我不同意!”
季明也搖頭,“要去,也是我去!”
“季大俠,你救了我,我就當還你個人情。”薛慕極解釋,“還有,平江侯府發現新娘換了人,一定會追,你必須速速帶薛小姐與他的母兄,離開平江管轄的地界。路上有個萬一,你武功好,也能有照應。我代上馬車,從平江到鹽立城,幾天正好用來争取時間。”
“那你怎麽逃跑?萬一跑不了,鹽立衙與平江侯府,都不會放過你。”
“山人自有妙計。”薛慕極其實也很忐忑,不知道為什麽,他特別想要回平江侯府看看。
所以薛慕極就跟着薛梅回了平江侯府,又穿着嫁衣上了迎薛家大小姐過門的馬車。薛梅還是讓大哥跟着送嫁到鹽立城門口,以防中途發現破綻,之後直接與她與季明彙合。
很順利!唯有城門口突然冒出來那個人,不在薛慕極的預計範圍內。
好在成功逃走!
他坐在破廟門口,緩一口氣,之後,他得想辦法弄點銀子做盤纏,北上雍都,路程漫漫,沒有馬沒有車,得走個大半年。
他該與哥哥怎麽解釋發生在他身上的怪事?萬一他哥哥不相信他怎麽辦?嫌棄他變醜了不再喜歡他怎麽辦?
薛慕極正想着,忽然聽見汪汪汪的狗叫!
狗……狗……狗!!!
薛慕極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狗的叫聲越來越大,離着他越來越近,而且叫聲此起彼伏,不是一只,而是許多只狗!
他逃跑拐到沒人的巷子裏,狗叫聲忽然冒出來,他兩條腿不是自己的,軟軟的跟棉花似的,連跑都沒有力氣!
汪汪汪!汪汪汪!
他扶着牆才勉強沒摔倒,胸肺幾乎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眼前模糊,恍恍惚惚見有幾條狗的腦袋從巷子拐角冒出來,閉上眼,腦子裏竟然想起二房薛懷瑾被他算計的被狗咬到的凄慘模樣。
報應嗎?
薛慕極感受到狗在朝他接近,搖晃着身體,扶着牆的手再也沒有力氣。他□□就要跌到地面,卻感到身體,撞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狗叫聲漸漸變小消失,薛慕極微微睜眼,五只狗在他的腳邊,伸着舌頭,舔着他的鞋子,搖着尾巴,憨态可掬,露出求愛撫的小眼神。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薛慕極連手帶腳跳到旁邊人身上,哆哆嗦嗦的說,“狗……狗……狗……”
那人企圖把薛慕極從身上拔下來,捉到他手腕的時候,看到那手腕上的紅痕。
是長期帶着手鏈腳鏈,在腕子上的印痕。
“是你?”
剛剛他進城時候,劫持的新嫁娘子,手腕上也有同樣子的痕跡。
他探上馬車裏的人的脈搏時候,就知道薛梅是個男子假扮的。雖然他不知道原因,但他此行是領了密旨的,連着死了三個衙官,還什麽都沒查出來,他不能過早暴露身份。
再說……如今的他,根本沒有資格管平江侯府的事吧。
薛慕極的身體暖暖的,他的神智逐漸回來,這人說話好像他哥哥。不對?這人分明就是……
他猛的轉頭,熟悉的劍,做紋盤繞,熟悉的影子,如風偏偏,還有,熟悉的臉。
“哥……”
話含在喉嚨裏,還沒有發聲,身體就重重的摔在地上。
疼疼疼疼疼……
有幾個人從破廟裏出來,似乎是尋常百姓的裝扮。但他們動作利落,見到主上,跪地參拜,一看就是經過訓練的。
“起來說話。”
“陸大人,屬下查過,這些狗,都是附近的無主野狗。”
陸昭點頭,問,“廟裏什麽狀況?”
“這廟已經荒廢很久,普普通通。我看,沒什麽可疑之處。”
又有人說,“可那死去的三個衙官,的的确确都在手記裏寫到此廟。”
陸昭想要進廟,發現沒法走路。剛剛被他扔地上的那人,橫躺在他腳前。
“我……”薛慕極心思回轉,這麽多人前,很多事情說不清楚,而且他哥哥未必會相信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我……我怕狗!”
幾只溫順的狼狗,正在廟門前悠閑地散步。
陸昭盯着腳底下的人看了一會兒,對旁人下令說,“衙今天裏可能會出事,傳令下去,按兵不動,不可打草驚蛇。十四,你去打聽打聽,他們将如何尋薛家小姐,找人給弄出點阻礙。”
“是。”幾人齊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