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狗助理
耿芳對于葉飛瀾一夜之間就給自己找了個高大帥氣、有着生人勿進氣質,但對他相當殷勤的助理感到驚奇,更讓她感到驚奇的是,這個助理竟然就是躺在床上那個“植物人”。
耿芳瞅了茍晟一眼,小聲問葉飛瀾:“原來他不是植物人啊?怎麽變成你的助理了?”
“嗯,”昨天的事情相當一言難盡,葉飛瀾抿了抿嘴角,“你不是說我該請個助理了嗎?”
“……是的,我說過。”
但是直接把演員弄成助理是怎麽回事?
耿芳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給葉飛瀾上完妝,做好造型,反正時間還早,她就主動請纓給茍晟也上了妝,接機偷偷問:“你和葉老師,之前就認識嗎?”
“是啊,”茍晟看得出耿芳對葉飛瀾的善意,因此笑了笑,“很多年前就認識了。”
“……”
那昨天她八卦徐導搬來的是植物人的時候,葉飛瀾還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鬧了半天是故意耍她玩兒?演技果然好,她一點兒破綻都沒看出來呢。
茍晟看了一眼葉飛瀾坐在椅子上安靜看劇本的背影,苦笑了一下:“不過顯然……他認不出我來了。”
對于葉飛瀾竟然認不出他的狗這一點,茍晟昨天挺失落的,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如果他是葉飛瀾,養了十二年老死的狗,突然變成像他這麽威武霸氣的男人回到他身邊,他也認不出來。
他之前聽月老說過,人間重新一種叫做“咳血”的東西,把他們這些神啊妖啊的稱作什麽“乖戾亂審”,壓根不相信他們的存在。那個白娘子喝了雄黃酒在許仙面前現了原形,不是還把許仙給吓死了嗎?
雖然葉飛瀾肯定不會被他給吓死……但說不定會以為他在胡說八道,一氣之下将他掃地出門。所以……還是慢慢來吧。
耿芳瞅着茍晟看葉飛瀾那種稱得上狂熱又有點兒失落的眼神,突然福至心靈:“你是葉老師的老粉?為他接的這部戲?”
老粉?不,我是葉飛瀾的老狗。
但茍晟不大好表現得過于無知,反正他的确是為葉飛瀾接的戲,所以就笑着點了點頭。
“別動別動,”耿芳一面替他化妝,一面笑着說,“我就說嘛。你怎麽會突然成了葉老師的助理。我昨天還在勸他請一個助理,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到了。”
茍晟諱莫如深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葉飛瀾的背影:“對了,你知不知道做助理都要做些什麽?”
“做什麽?”耿芳愣了一下,這年頭還有人不知道助理是做什麽的,就算沒吃過豬肉,那也見過豬跑吧,不過想到茍晟是葉飛瀾的粉絲,可能是擔心某些方面做得不夠到位吧,所以遲疑了一下,“我沒做過助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基本上就是照顧藝人的生活吧,在片場就是端茶送水拿盒飯什麽的,有眼色一點兒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葉老師怎麽吩咐就怎麽做呗。如果去外地接通告,你就替他打理好行程,幫忙拿行李、安排好車和住宿就行了……吧。”
耿芳雖然很自信,但畢竟只見過“豬跑”,看着茍晟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不時追問一兩句,恨不得拿個小本本記下來的樣子,她突然害怕給了他錯誤的指導,驀然不自信了起來。
茍晟卻突然站起來,朝她鞠了個躬:“謝謝你。”
一切對渣主人好的人都是他的恩人。
他雖然不太熟悉人間的禮節,但是在鏡湖仙子的乾坤鏡裏看見過葉飛瀾在某次國劇盛典的時候對臺下的觀衆這麽做過,應該是比較隆重的禮節。
耿芳吓了一跳,連忙擺手:“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茍晟看到她的表情,愣了一下,難道,他用的禮節不對?
茍晟狗腿地給葉飛瀾買了早餐又倒了杯水,眼見時間接近六點,片場的工作人員漸漸多了起來,趕緊躺回了病床上,害怕徐導過來看到他不老老實實裝死,炒了他的鱿魚。
他不知道徐江陵只是随口警告他一句,也不知道已經拍了這麽多鏡頭,只要他不是太過分,都不可能廢了之前的鏡頭重拍,只是一門心思地害怕被趕出劇組。
如果他被趕出劇組,也不知道葉飛瀾還會不會繼續讓他做助理。
但是在葉飛瀾眼裏看來,這個神經病就有點兒過分敬業了,大晚上裝植物人不算,離開工還有至少半個小時呢,他就提前躺到床上了。茍晟只說徐導讓他這麽做的,也不知道徐江陵為了讓這個神經病乖乖拍戲,說了什麽恐吓的話,把他吓成這樣。
不過……平常的時候,人看起來倒是很正常。昨天為了帶他出去吃東西,葉飛瀾拿了自己放在劇組的一套備用的西裝,雖然穿在他身上稍微有點兒緊,但看起來倒是人模狗樣、器宇軒昂的。
他原本只是為了不讓他出去亂說,這才故意把茍晟安排在身邊做助理的。這麽多年,他一個人習慣了,也沒指望茍晟能替他做什麽,可是……葉飛瀾咬了一口茍晟替他買來的蟹黃小籠包——茍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保溫飯盒,到現在還是熱乎的,咬一口,鮮美的湯汁就流了出來,不知道比劇組的早餐好多少倍——他又摸了摸手邊滿滿的水杯,不涼不熱,剛剛好。
這麽多年,葉飛瀾一直是一個人,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沒人照顧,自己吃點兒藥睡一覺,熬過去就好了,實在不行就自己打車去醫院。在劇組的時候,也都習慣了一個人打理一切,這種突然被人照顧的感覺……有點兒奇妙,也有點兒新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把自己積壓多年的心事一下子倒出去了,又哭了一場,心情輕松了不少,那些昨天讓他無比困擾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吃完小籠包,胃裏暖暖的,心裏也舒服多了,甚至看到徐江陵,還笑着打了個招呼。
“沒事了?”
葉飛瀾點點頭,笑着說:“沒事了。”
“狀态調整好了就行,”徐江陵也笑了笑,“我昨天話說得有點兒重,你別介意。”
“徐導都是為我好,我怎麽會不知道?”葉飛瀾笑了笑,“不過……我可能又要挨罵了。”
徐江陵一挑眉:“怎麽?狀态還沒調整過來?”
葉飛瀾搖搖頭:“公司替我接了個活動,今天下午的飛機飛廣城,所以提前給徐導請個假,今天的拍攝,我會努力一次過,活動結束,坐夜裏的航班回來,不會影響明天的拍攝。”
“行,知道了。注意安全,”徐導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在你們心裏,我特別的不近人情?我只希望你心裏有杆秤,明白什麽才是對一個演員最重要的事情,不要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了狀态,秉持本心就好。以後有什麽活動,提前打個招呼就行。”
“好,謝謝導演。”
“最後調整一下,準備開機了,”徐導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高聲音喊道,“各部門準備,十分鐘後正式開機。”
十分鐘後——
“《情非得已》第187場第一鏡第一次,Action!”
這一場戲,發生的時間已經相當靠後,除了化妝上成熟化的細節處理,江炜銘的氣質也有了相當明顯的變化。對于現在的江炜銘來說,一切的痛苦、糾結、愧疚都已經過去,雖然之前的一切在他的生命裏刻下了永不能磨滅的傷痕,但畢竟都已經過去,他終于找回了久違的充實、平靜和安穩。
這是葉飛瀾小火一把之後,世紀娛樂替他接的第一部 電影,也是徐導由電視圈進軍電影圈的第一部戲。
戲無疑是好戲。
徐江陵一向把口碑和意義看得比收視率和票房更重,自然不會揀那些賀歲喜劇或者我愛你你愛我之類爛大街的劇本來拍,而是更傾向于反映社會現象的、有振聾發聩作用的正劇。
徐江陵挑中了同妻。
由于整個社會對同性戀群體的不認同,親人的不理解,以及“傳宗接代”、“男大當婚”等傳統習俗的壓力,到目前為止,中國有超過1600萬的同妻,她們長期遭受家庭冷暴力,但——由于法律空白和模糊,她們的合法權益遲遲得不到保障。
葉飛瀾飾演的男一江炜銘,就是這樣一個被迫和女人結婚的同性戀者。
他原本有一個感情很好的男朋友,但一次突如其來的車禍,打破了這一切。男友蔣皓軒為了保護他,頭部重傷,變成了植物人,和男友共同的事業也遭遇了困境,欠下了銀行千萬的貸款,同時,獨自撫養他成人的母親也身患癌症,時日無多,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在她離世之前,親眼看着兒子成家。
在社會、親情和經濟的多重壓力下,江炜銘被迫和富家千金申钰結婚,有了申家的資金注入,公司成功渡過了危機,母親也在病床上握着他和申钰的手含笑而終,蔣皓軒的病情也穩定了,醫生說只要他不放棄,也不是沒有蘇醒的可能。
絕境過去,看似一切都好轉了,但更深重的危機,卻在薄薄的冰面下暗潮洶湧。
随時可能爆發。
蜜月過去,申钰敏感地發現了他在性/事上過分的冷淡,懷疑他有外遇,動辄和他吵架、冷戰,公司運營也因為申家資金注入,變成了最大的股東,擁有一票否決權,而漸漸與他和蔣皓軒創辦公司的初衷背道而馳。每當江炜銘心情壓抑、迷茫,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就會來療養院看望蔣皓軒,向他訴說生活中的快樂、煩惱、痛苦、迷茫,訴說對當年那段彌足珍貴的奮鬥時光的懷念,或者什麽也不說,就握着他的手靜靜地坐一坐。
療養院成了江炜銘生命中的一彎避風港和加油站,每當他在這兒待上一陣子,就重新獲得了繼續前行的動力。
但他不知道的是,危機正在慢慢靠近。
因為他時常莫名其妙地消失一段時間,申钰愈發懷疑他在外面養了狐貍精,于是派人跟蹤了他的車,發現了江炜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