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哮天犬茍晟
茍晟最近總是做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土狗,被一群拿着鐵棒和套狗索的人逮住,賣進一家狗肉館,當街宰殺。
他感覺自己變得很弱很弱,手腳被繩索捆着,怎麽掙不脫,喉嚨裏發出細碎的嗚咽聲,不像狗叫,反倒像嬰兒嗚咽。
對,那時候他還是一只小奶狗。
毛茸茸、圓滾滾的腦袋和身子,還沒有長成強健有力的腰和爪,甚至連乳牙都沒有長齊,吞在人手腕上跟撓癢癢似的。他眼睜睜地看着那一把雪亮的刀離自己的喉嚨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嗷嗚——
作為戰功赫赫、威名遠揚的哮天犬,下凡歷劫,怎麽可以還沒有成就一番狗業,彪炳千秋、被人永世銘記,就死于屠狗者之手,被人炖了吃掉,變成一泡粑粑呢?
茍晟仰頭悲吼,眼中滑出兩行熱淚。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少年走過,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皺了皺眉:“住手!”
它擡頭看去,少年大概十七八歲,穿着幹幹淨淨的白襯衫和黑色破洞牛仔褲,背上背着一個運動背包,一張很秀氣的瓜子臉還帶着少年的稚氣,但眉宇間仿佛籠罩着一層戾氣,好看溫柔的桃花眼裏浮着一層冷光,說話的聲音直往外冒冰碴兒。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冷了,也許是他眼中的不善和戾氣,竟然讓屠狗者短暫地停了手。
“狗,我買了。”少年說。
“你?”屠狗者上下打量着少年細弱的身形、廉價的衣服和姑娘一樣好看的臉,輕蔑地拍了拍地上的小奶狗,“這一只做成烤乳狗,至少能賣到2000元,你能買得起?”說罷不再理他,手起刀落……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突然上前,一腳踹掉了屠狗者手中的刀。
屠狗者愣了一下,大怒,将它丢在地上,一拳朝少年面門打去,沒想到卻被少年輕巧閃開,扯住手腕,一招四兩撥千斤,他足有二百斤重的身子失去平衡,向前沖了兩步,栽倒在狗的血泊裏。
“狗血辟邪,便宜你了。”
少年輕嗤一聲,一只手拎起小奶狗的後頸,另一只手撿起地上的刀,三下五除二割開繩索,拉開運動背包的拉鏈,将小奶狗塞了進去,同時掏出一個破破爛爛的錢包,從裏面抽出二百五,摔在屠狗者臉上,揚長而去。
茍晟至今還記得蹲在少年背後的背包裏,看着躺在狗血裏的屠狗者那種心情,它簡直恨不得撲進少年的懷裏,用他帶着顆粒的大舌頭舔他的臉。每天舔,狠狠舔,舔一輩子。
它的願望實現了。
十二年,它跟着少年,從潮濕黑暗的地下室搬到了寬敞明亮的高級公寓,每天早上,它都會搖着尾巴跳上床,用爪子去踩他的背,用嘴去拱他的下巴,用舌頭去舔他的臉,叫他起床。
少年每次都會非常不耐煩地給他一巴掌:“死狗,滾開!”
每當這個時候,它就會咧開一張大嘴,傻笑着跳下床,搖着尾巴等待口是心非、嘴硬心軟的主人的投喂。
它忘記了成就一番狗業,彪炳千秋、被人永世銘記的遠大理想,變成了一只安樂窩裏不思進取的肥土狗。它陪了他十二年,看着他從一個漂亮的少年長成了英俊的青年,看着從練習生變成了演員,接戲、拍戲,忙忙碌碌,轉眼就是一輩子。
後來它老了,跳不上床了,他就在床頭給他做了一個狗窩。
一個晚上,他拍戲回來,看到陪了他十二年的老狗卧在狗窩裏,用長滿芝麻糊的老眼看着他。它已經不能動了,沒吃他喂給他的狗糧,而是張開他的大嘴,露出掉了好幾顆、殘缺不全的狗牙,它伸出溫柔的大舌頭,舔了舔他的手,眼角滑出一顆渾濁的淚。
他愣了一下,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它的頭。
它在主人溫柔的撫摸中閉上眼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醒來的時候,茍晟淚流滿面,他感覺自己頭上仿佛還殘留着少年……不,青年手心的溫度,輕柔的、溫暖的觸感,讓他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茍晟掀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
已經連續第三個晚上了。每天晚上,他都會做同一個夢。在屠狗者手中瑟瑟發抖,感覺到冰冷的利刃挨在喉頭的觸感,和少年每日嬉戲打鬧,甚至臨終前落在自己頭頂的溫度,包括感覺自己的意識一點點離開軀殼的死去的感覺,都那麽真實,真實得好像親身經歷過一樣。
每天起床都感覺自己死過一次的感受着實不太好。
茍晟懷疑自己最近忙着升職考核,壓力過大,而産生了夢魇,于是請了半天假,跑去找司命星君算命。
那老匹夫拈着胡子,不緊不慢地掐指一算,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上一世下凡歷劫之時,曾受此少年之救命大恩,與他相伴十二載。要想以後不被此夢魇住,須得下凡報恩,待此恩了結,夢魇自消。”
“……”
都什麽年代了,還拽文言文,好在大意他聽懂了。
報恩。
怎麽報恩呢?
“老夫只會算命……其他的事情,老夫就無能為力了。”
茍晟從司命星君那兒出來,晃晃悠悠地去月老那兒唠嗑。茍晟在天庭這些年,最喜歡找月老唠嗑,老頭子沒架子,喜歡拉着他從天庭侃到地獄,從東海侃到九州,從遠古侃到而今,從孟姜女哭長城侃到崔莺莺待月西廂,實乃催眠解乏之良藥。
所以茍晟一有空就會去他那兒呆着,這次不光呆着,還順便把報恩的事情說了。
“好愁啊。”
茍晟已經去鏡湖仙子那裏查過上一世的那個少年的資料,他姓葉名飛瀾,如今是小有名氣的演員,不缺名不缺利不缺吃不缺穿,茍晟實在想不到該給他什麽,才能報答救命大恩。
月老停了之後,思忖了片刻,又絮叨開了:“待老頭子給你講個故事吧。”
茍晟閉上眼睛,一面思考怎麽報恩,一面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月老講故事。
月老拖着嗓音慢悠悠地說:“從前啊,有一條小白蛇在山中修煉,有一天啊,它被捕蛇老人抓住了,險遭殺身之禍,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路過此地的牧童,見它可憐,從捕蛇老人手中買下了它,并将它放生。
“所謂山中歲月容易過,世上繁華已千年,小白蛇經過一千七百年的修煉,終于蛻盡蛇身,化作一個絕世的女子,并取名白素貞。白素貞原本想去峨眉山繼續修煉,但想起人世間還有一段恩情未報,于是依照觀音的指點,來到西湖尋找前世的恩人許仙。
“他們人間啊,有一句話,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要我說,這天堂還沒有蘇杭好,有景、有人,還有美食。啊,我說到哪兒了?對,白素貞來到西湖,尋找前世的恩人許仙,那一天啊,西湖正下着雨,湖光山色,風景美不勝收……”
茍晟原本只是漫不經心地随便聽聽,可是聽着聽着,耳朵就豎起來了。
這白蛇的經歷,和他上一世的經歷太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白蛇報恩的方法,但是月老壓根不知道他心裏的急切,還在慢悠悠地東拉西扯。
茍晟忍不住打斷了月老的話:“白蛇是怎麽報恩的?”
唠嗑是月老生平最愛,在漫長的千萬年光陰裏,他把每一個來訪的客人都唠煩了,到如今門庭冷落,每天願意聽他唠嗑的就只剩下這一只狗。但現在,竟然連這一只狗也不願意聽他唠叨了。
真是狗心不古啊。
月老默默鞠了一捧辛酸淚,傲嬌地“哼”了一聲:“還能怎麽報?以身相許呗。”
以身相許?
茍晟皺眉:“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怎麽以身相許?”
“這你就奧特了吧,”月老拈着白胡子,眯着眼睛搖頭晃腦地說道,“真正的愛情,是超越性別和年齡的,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說重點!”
“重點就是男的和男的也能OOXX啊!”月老的臉陡然拉了下來,“古有斷袖分桃,現在有什麽同性戀,搞基攪基,波外絲辣舞,蛋美……說法多了去了。人都司空見慣了,也就狗還覺得新鮮。”
茍晟:“……”狗怎麽了?狗招誰惹誰了?
不過,說到同性戀……茍晟驀然想起剛才在鏡湖仙子那兒看到的,有關葉飛瀾的生平。
葉飛瀾,現年三十二歲,十七歲從老家出來,到海城打工,十八歲被星探發現,做了練習生,兩年後以Sprout組合成員的形式出道。奈何他雖然長得不錯,但天生五音不全,身體協調性也不算好,唱歌跑調,跳舞僵硬,長得雖然很好看,但是在一起出道的小鮮肉中并不算特別出挑,再加上公司并不是有心推這個組合,而是想從裏面挑有發展潛力的單獨培養,所以組合不久就解散了,葉飛瀾更是連個水花都沒砸起來。
即便在為數不多的團粉眼裏,葉飛瀾也是個公認的花瓶。
一直到他二十三歲那年,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一個現象級正劇裏,撈到了一個擦邊小配角,演了一個具有三重人格的分裂症患者。那部劇的導演徐江陵以苛刻出名,卻對他的演技贊不絕口,從那以後,凡是徐導的戲,都會給他留一個相對較“難”的角色。
但是那種主旋律群戲,都是捧戲不捧人,徐導的戲更是出了名的化妝差打光差,偏偏鏡頭還是變态的高清,關鍵徐導還對特寫鏡頭情有獨鐘,把臉上的皺紋和毛孔都拍得清清楚楚、纖毫畢現,鏡頭簡直自帶卸妝效果,賣顏值的小鮮肉們都對他的戲敬而遠之。葉飛瀾雖然皮膚好到不化妝也挑不出毛病,奈何造型爛到稀碎,演的不是精神病、瘋子、傻子,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哥,這類劇受衆群體又多半是上了年紀的電視觀衆,即便偶爾接個比較讨喜的角色,也多半只是被随口評價一句“小夥挺精神”,或者“小夥挺不錯”就算了,吸不了什麽粉。
這麽多年來,即便組合解散後被公司雪藏,葉飛瀾也一直不缺戲演,可也正是因為總演主旋律劇,所以一直是戲紅人不紅的狀态,充其量是一個演員,而不是明星。
一直到去年年底,他接了一部耽美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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