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寸步不讓
不過教薛清寧意外的事, 她一走進屋裏面, 雖然确實看到了薛博明站着暴跳如雷在說話的樣子, 但是徐氏卻是端坐在羅漢床上,面上神情平靜的很,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甚至還拿起蓋碗慢慢的喝了兩口茶水, 偶爾才會掀起眼簾淡漠的看薛博明一眼。
薛清寧:......
莫名的讓她覺得徐氏這其實是在看猴戲。
倒是看到薛清寧站在門口,徐氏面上的神情才終于有了一點變化。
“你怎麽進屋來了?”
徐氏眉頭微微的皺起,“文竹和瑞香沒有在外面攔着你?”
她原本就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看到父母争吵的畫面, 怕他們心中會難受。更何況這件事跟薛清寧肯定是逃脫不了幹系的,若她在這裏, 薛博明肯定會責罰她。
她想将所有的事都自己一個人擔下來,所以剛剛薛博明怒氣沖沖的過來, 跟她說起這件事,她立刻就叫文竹和瑞香到屋外面去守着。若看到薛清寧回來,一定不能讓她進屋。
但是沒有想到現在薛清寧還是進屋了。
“她們兩個攔我了。”
薛清寧忙說道, “不過我實在是擔心娘, 一定要進來, 她們兩個也攔不住。”
徐氏看着她,嘆了一口氣。
一方面是欣慰的, 但另外一方面,她也擔心。
薛博明現在既然已經看到薛清寧了,她想要再叫她走估計也是沒有用的。也不曉得薛博明待會兒會怎麽罰她......
就放下手裏的蓋碗, 溫聲的叫薛清寧:“到娘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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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寧應了一聲, 走到徐氏的身邊。
原是沒有坐的。想着現在薛博明正在氣頭上, 還站着,她做女兒的倒坐下,那薛博明不得越發的氣得暴跳如雷啊。
徐氏卻不管這個,伸手握着薛清寧的胳膊,拉着她在自己的懷中坐下。還擡手握住了薛清寧的耳朵,就是不想讓她聽到薛博明那些罵人的話。
然後她才一臉平靜的看着薛博明,直截了當的說着:“這件事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卻跟元青和寧寧無關,都是我的過錯。你便直說,你想如何。”
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麽直接,薛博明反倒愣住了。
而且,這也是自打他剛剛過來之後徐氏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她面對着他的時候永遠都是這樣氣定神閑的,哪怕明明是她做錯了事。再反觀自己,卻如同個跳梁小醜一樣,上蹿下跳的。
薛博明也說不上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滋味,不過惱羞成怒是肯定有的。
就伸手指着徐氏大聲的說道:“你倒是想一個人擔下這件事,可是永嘉侯府和靖國公府能同意?”
“那你到底想要如何?”
徐氏是個很聰明的人,已經很明白薛博明想要做什麽了。不過她并沒有說出來,而是要等着薛博明自己說出來。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薛博明在說道:“為了保全我們整個榮昌伯府,是肯定留不得你們母子三個了。給你一封休書,你自回娘家。薛元青和薛清寧也要除族。往後若永嘉侯府和靖國公府真的因着這件事要找你們的麻煩,那也與我榮昌伯府無關,都是你們三個人的過錯,不能連累到我們。”
薛清寧雖然被徐氏牢牢的用手捂住了耳朵,但是薛博明說話的聲音這樣的大,她多少還是能聽到一些的。
就要開口跟薛博明說這件事都是她的過錯,跟娘和二哥沒有關系,她願意一個人承擔。但是徐氏察覺到她想要開口,卻是牢牢的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懷裏,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徐氏的面上雖然還是從容平靜的,但其實心裏面也覺得很失望很寒心。
她再如何對眼前的這個人沒有感情,但到底跟他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養育了三個孩子,沒有想到現在遇到事了,這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保全他自己。
而且他甚至連自己的一雙兒女都不想管了。
不過這樣也好。徐氏心裏想着,薛清寧年紀還小,薛元青是個沖動單純的性子,若将他們兩個留在榮昌伯府,薛博明往後是肯定會再娶妻的,等有了繼母,她怎麽能不擔心她的孩子?像現在這樣帶着他們兩個一起離開,他們娘兒三個也能有個照應。
卻是少不得的要被其他人在背後指點說道了。也只怕這兩個孩子往後的親事上面可能要差一些。
但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兩害取其輕,還是讓他們兩個好好兒的長大,往後的事往後再說。
想明白這些,徐氏越發的鎮定下來。
就對着薛博明點了點頭:“好。不過我的嫁妝,還有我和元青,寧寧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體己,我是肯定都要帶走的。”
能多一些錢財傍身那肯定是好的,所以這件事情上面她肯定寸步不讓。
薛博明聽了,卻有些躊躇起來。
他再如何的不通庶務,也知道現在榮昌伯府不比以往了。年初才剛賣了一個莊子,餘下的也就只有一個莊子和兩處鋪子了。
但自己俸祿有限,府裏還有大房和三房,以及許多下人要養活。
徐氏的嫁妝,卻是很可觀的。而且她做榮昌伯府夫人這麽多年,肯定積攢下了很豐厚的體己,要是讓她全都帶走......
想了想,就說道:“你的嫁妝還罷了,我原也不争究什麽,你全都帶走就是。但是你們幾個這些年攢下來的體己,原就是府中所有,你怎麽能......”
徐氏看不得他這個樣子,也實在是懶得跟他再争論下去了。打斷他的話,幹幹脆脆的就說道:“這些我肯定都是要帶走的。若你不允,我便鬧将起來。你也該清楚,休妻也不是你想休便能休的,七出之條我并沒有犯過一條。大不了鬧到衙門去。且不說最後你到底能不能成功的休妻,只這鬧的時間,也足夠永昌伯府和靖國公府過來找麻煩了。到那時,我們娘兒三個固然跑不了,你以為你就能跑得掉麽?”
說到後來,她的話語裏面帶上了很嘲諷的意思。
聽得薛博明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不說旁的,徐氏确實是個很賢惠的人。當初父母不同意他納羅姨娘為妾,還是徐氏出面勸說的。後來她還擡了馮姨娘。就是謝靈秀,見她有了身孕,也是徐氏當即就建議擡她為姨娘。但是羅姨娘甚至都說了反對的話。
徐氏這幾年在管家方面也是很不錯的。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們榮昌伯府一應該有的顏面她還是在努力支撐着的。她還生了兩子一女,他父母在世的時候對他們也很孝順。
可以說七出之條裏面徐氏确實沒有犯過一條。
薛博明不由的有幾分猶豫起來。但随即想到先前薛清雪說過的話,孟夫人很惱怒,聽得說很快就會來找咱們家的麻煩了......
就算徐氏以往有再多的好,那也不能連累到他們榮昌伯府。
而且,現在徐氏不也為了那些體己在跟他讨價還價麽?可見她也并不是一心的為他好。
就狠了一狠心,大聲的說道:“好,便讓你全都帶走。”
徐氏看他一眼,随後揚聲高叫文竹和瑞香。
等到文竹和瑞香推簾子走進來,她便吩咐她們兩個去拿紙墨來,伺候薛博明寫休書。
文竹和瑞香聽了這話,都吓了一大跳。
兩個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文竹還着急的說道:“夫人,您這......”
徐氏擡手止住了她:“去罷。”
兩個人沒有法子,只得一臉悲切的應了一聲是,然後轉身去拿筆墨。
徐氏這時候才終于放開了薛清寧。
薛清寧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來了,眼淚水将徐氏的衣襟都泅濕了一大塊。
徐氏拿起手帕輕柔的給她擦着臉頰上的眼淚。一邊擦,她還一邊笑着柔聲的說道:“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就讓你哭成這個樣子?瞧你,一張小臉都快哭成個小花貓了。”
就叫小丫鬟去打水來給薛清寧淨面。
薛清寧明白徐氏這只是在安慰她而已。
早先徐氏的祖父雖然曾做到了國子監祭酒,但下一輩的子侄卻沒有幾個争氣的。徐氏的父親,也就是薛清寧的外祖父雖然中了舉,但随後卻不小心得了痨症。纏綿病榻數年,将原就不甚寬裕的家底都給耗盡了。于是等他前幾年過逝之後,舉家搬回了老家香河縣。
香河縣雖然離着京城也不算太遠,但徐氏的母親在她剛嫁給薛博明不久就已經過世了,現在家中是徐氏的庶兄在當家做主。
又沒有個高堂在,哪裏能讓被休的徐氏回到娘家呢?
她覺得都是自己害了徐氏。
徐氏卻不以為然的很:“只要咱們手裏有錢,到哪裏不能過活?而且咱們還有香皂鋪子。”
她還是很自信的。
開香皂鋪子的事她并沒有告訴給薛博明知道。不過現在看來,也幸好沒有告訴他。
一開始原只是想着那間鋪子空着也是空着,難得薛清寧想要做一件事,就讓她玩玩也沒什麽。沒想到現在香皂竟然賣得這樣的好,有好幾次她出去交際,別家的女眷都會給她推薦這些個香皂,說特別的好用。
自然他們這段時間也盈利了不少。
徐氏心裏面已經在開始默默的盤算了。
她手頭有的這些錢已經足夠她在京城買下一所宅院了,還有剩餘。後期香皂鋪子也一直會有盈利,是肯定足夠養活她和薛清寧,還有薛元青的。
甚至他們三個人的生活過的會比現在還要好。
管了榮昌伯府這些年,日日的都要想着省儉,還要想着外面不能墜了榮昌伯府的臉面,關鍵是還不落好,徐氏早就已經煩了。
更何況羅姨娘母女兩個還經常給她找事,倒不如自己帶着一雙兒女單門單戶的另過,還落得個清淨自在。
反正她是不需要薛博明這個丈夫的。這個丈夫從來就沒有讓她覺得有依靠的感覺,只會讓她煩心。
只是......
小丫鬟這時推開門口的夾棉簾子,就看到薛元韶急急的擡腳走了進來。
“娘,”
薛元韶剛剛在院子裏面遇到了瑞香,瑞香哭着告訴了他老爺要休了夫人,還要将薛元青和薛清寧除族的事,薛元韶心中大驚,于是這會兒一進門就忙問着,“是不是昨天的事父親已經知道了?”
若不然薛博明好好兒的怎麽會鬧這麽一出?
徐氏對他點了點頭,招手叫他到旁邊來坐。
薛元韶卻沒有坐,卻是帶着怒意的問道:“父親在哪裏?我要去見他。”
一家人難道不該同舟共濟,有難同當的麽?怎麽父親現在知道了這件事,首先想的卻是要休棄娘,還要将二弟和寧寧除族?他這哪裏有一個身為丈夫和父親該有的擔當?
徐氏卻叫住了他:“你過來,我有話要囑咐你。”
知道現在事情已成定局,縱然薛元韶再去找薛博明也是沒有用的,父子兩個只會吵起來。
不過薛博明到底是薛元韶的父親,徐氏并不希望他們兩個吵起來。傳出去總歸會對薛元韶不好的。
就語重心長的跟他說道:“元青和寧寧往後都跟着我,我肯定是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就是你,”
說到這裏,徐氏嘆了一口氣。
她自然是想要薛元韶待在她身邊的,但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一來這件事跟薛元韶并沒有關系,二來,薛元韶可是榮昌伯府大房的嫡長子,薛博明不可能讓他跟着她離開榮昌伯府的,三來,薛元韶明年就要下場鄉試了,若能考中舉人,畢竟還有榮昌伯府的餘蔭在,往後他的仕途總比跟着她要好一些。
“......不過你不像元青和寧寧。你現在已經大了,也是個很有主見,很沉穩的人。往後不管如何,你只要照常看你的書,做你的舉業便是,其他的事你不必關心。就是我和元青,還有寧寧,離開了這榮昌伯府,也會在京中居住。你若想我們了,随時都可以來看我們。”
只是話雖如此說,但哪怕就是住在隔壁,擡腳就到呢,但總歸是不一樣的。
饒是薛元韶平日再是個穩重的人,聽完徐氏說的這話,依然忍不住的落下淚了。
下一刻他就在徐氏的面前跪了下來。
薛清寧也跟着一塊兒跪了下來,依然哭的說不出話來。
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她一邊哭,一邊心中茫然的想着,她當時為什麽就不能多幾個心眼想一想這件事呢?又或者是那時候告訴了徐氏和薛元韶孟銳的真實身份也好啊,這樣也不會走到現在的這一步了。
正哭着,薛博明已經拿着寫好的休書走進來了。
看到屋裏這個樣子,他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正要說話,文竹忽然飛跑着進屋來,手裏還拿着一封大紅色的帖子。
倉促間甚至還撞到了薛博明的胳膊。
不過文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搶着跑到徐氏的面前,就急忙說道:“夫人,永,永嘉侯府遣人過來送帖子了,說,說是孟夫人請您年後正月初八去他們永嘉侯府賞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