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劍修在陸府外院
夜黑風冷,偶然有一兩雨絲劃過。偌大的陸府空蕩蕩的,靜得仿佛落針可聞。
喻識二人被攔在內院門口,只雪斛一人進去了。陶頌悄悄收拾妥了外院仆婢,探查一番後,回來低聲道:“外院全都是普通百姓,兇煞怨氣,皆在內院裏。”
他平息凝神,又道:“內院,似乎不大有活人的氣息。”
喻識只問道:“我讓你先封了內院,你封上了麽?”
陶頌先是點頭,又略一沉吟:“扶風的封山咒是極厲害的禁制,過一個時辰起效後,一定會驚動內裏怨靈,屆時除了你我,誰都出不來了,包括那些孩子。”
喻識擡頭與他對視,二人同時露出心知肚明的眼神:陸府根本沒有什麽孩子。
喻識勾起嘴角:“你沒提到花魁。”
他眼眸烏亮透徹,陶頌腦海中不由閃過那夜荒唐親昵的碎片,頓了頓,才道:“那花魁之話錯漏百出,我很難相信她。”
“我們初來臨安時,曾遠遠瞧過一眼,陸府周遭遍布各家符咒,紛雜不堪,毫無章法,看似有用,可遇上修為高些的修士,便是破綻百出。我本以為這是誘敵之策,但內院也如此,可見陸雙果真修為不高,卻也并非心機深沉。”
喻識贊同:“再有,他倘若真的狡詐多疑,也不會把老巢擺在臨安城內。尋常修士路過察覺不到,但是難保不會遇上你這樣的。”
“嗯。”陶頌不知如何回應喻識誇他這一句,只得順過去,“那花魁沒說實情。”
想了想,又補充道:“花月樓一戰,她雖然僞裝收斂,但我看得出來,憑她的修為殺個陸雙也不是不行。她費盡心思地引我們到此地,到底是想做什麽?”
喻識垂眸:“想必是為了楚笙。”
見陶頌不解,他又道:“花魁先說,楚笙是死是活她都不知,後來卻又透過鄭伯給崔淩遞話,提到此人。許是我多疑,從下山一路有人引我們到臨安,最後目的,恐怕就是楚笙。”
有人在暗中幫着他揭開當年的真相。
此人是敵是友?
喻識略有不安。
陶頌卻于此時問道:“為什麽目的是楚笙?”
檐下的燈籠搖搖晃晃,在陶頌輪廓深邃的面龐上灑下一層淺淡光暈。
喻識瞧着陶頌素淡的眸子愣了一下,一時有些晃神,也沒多想:“因為他和第一劍修的死有關系。”
陶頌霎時驚駭,竟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
他突然擡高的聲音将喻識吓了一跳,喻識回過神來,卻被陶頌抓着不放:“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知道什麽?喻前輩真的不是意外在歸墟身亡的嗎?原來真的是有人......”
他兀自住了口,倒聽得喻識愣住了:“你一直覺得歸墟的事不是意外?”
陶頌默了默:“單我覺得有什麽用,我輩份又低,年齡又小,還查不出任何證據。”
說着,聲音都低了下去:“當年也不是沒人懷疑過,但歸墟一行本就死傷慘重,仙門百家對外一口咬定喻前輩死于意外,也是不想再生波瀾。”
天際起了些夜風,似乎雨勢大了些許,飄飄散散地,有些沁人的微涼。
“但後來就再也沒有人記着此事了。”陶頌傷感地笑笑,望向喻識,“世間受喻前輩恩惠者衆多,他們口口聲聲說着念着第一劍修,卻無人真正為他傷心過,反而全都想着蒼海玉、懷霜劍。人心如此涼薄,喻前輩泉下有知,也不知會作何想。”
作何想?喻識品了品,倒不是很在意,出手助人,原也沒想着要旁人真心實意地記一輩子。
喻識在這些事上本就不甚計較,還真沒覺得如何寒心。
不過,這麽對比,陶頌倒是個很有良心的人。
喻識不由感嘆:“旁人也不過救了你一次,你就記到現在,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陶頌暗暗道,我記他到現在,也不單是把他當救命恩人呀。
他于此時又想起那夜的荒唐意外,心下不由起了些微波瀾,前思後想了一會兒,拿定主意:“前輩,關于我的有些事情,我會說給你聽。但現在不是好時機,待我們從陸府回去,我就全都告訴你。”
喻識心裏咯噔一下,頓覺此話甚為不吉利,兀自亂了一會兒,又不明所以:“為什麽要告訴我?”
陶頌略微局促,卻還是鄭重開口:“前日的事,都是我的錯。我雖然并非有意,但終究要給你一個說法。”
喻識頓時尴尬萬分,此事連日來無人提及,他本想遮掩幾日也就罷了,不想此時又被提起。
喻識艱難開口:“嗯......你如果想說,我也可以聽。但那夜...我是真的沒放在心上,你不用這樣想。”
陶頌端正嚴肅:“就算前輩不計較,我也不能一聲不吭。前輩不要總是拿我當小孩子,該我負責的,我總歸要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什麽......我們又沒真的那什麽過.....就不能讓這破事兒過去嗎?
再說了,你不是心裏有人了麽,還能給我什麽交代?
喻識欲哭無淚,再次艱難開口:“我覺得......你真不用這樣,你這樣...搞得我仿佛是一個帶着孩子逼你休了原配發妻的......”
這話說得陶頌也尴尬了起來。
夜雨在外頭嘩啦啦地落下來,陶頌頗為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只好換了個話頭,接起方才的問題:“你是怎麽知道,喻前輩之死和楚笙有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