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寵嗎
今夏拿着手機快速走到書架深處的角落裏,接起電話。
應亦丞的如常平和的話語在她耳中響起:“在做什麽呢?”
在做什麽呢?
今夏心裏跟着一動,握着手機的手心忽的開始發熱:“在圖書館,和祝曉一起。”
正确答案應該是:在圖書館等你的電話。
應亦丞懶洋洋的叮囑她:“好好複習,別開小差。”
這話的語調裏就藏着畫面感,仿佛早在這通電話之前,他就已經長出一雙千裏眼,看到她之前磨皮擦癢的種種。
今夏露出個尴尬的表情,不自覺的随便在面前找了本書,用手指頭摳出來,再推回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走了之後,我這一天都心神不寧……”她停下來,想到剛才祝曉對她下的感情觀判詞,悶聲罵他道:“你這個禍水!”
成功收獲‘禍水’稱號的應亦丞開心的笑了出來。
之後進入保持通話的沉默階段。
今夏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和應亦丞相處久了,她已然能從他狀似一條直線的語調裏捕捉到別的情緒。
比如此時,雖然他聲音裏透着一絲疲憊,但帶入‘爺爺心髒病突發進了醫院’的前提,多出來的是一份來自身體發膚的松弛感。
今夏聽得出來。
于是轉而關心老先生的情況,主動問道:“應爺爺怎麽樣,好點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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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穩定下來了,剛吃了點東西——”應亦丞停下一瞬,疑似看回身看了老爺子一眼,“正會兒靠在床上看電視。”
“你呢,吃飯了嗎?”今夏将玩了好一會兒的書完全推回原位,轉身靠着書架,身體懶而慢的往下滑,直至坐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
“吃過了。”應亦丞一五一十的彙報晚餐內容:“吃的家常菜,芹菜炒牛肉、蒜蓉西蘭花、糖醋排骨、豆豉蒸魚,還有……”
今夏郁悶的叫停:“再說下去你就沒有女朋友了。”
“是嗎?”應亦丞話得輕柔,字裏行間使的盡是殺人不見血的招數,“我比較擔心多在A城待幾天,真的變成單身狗。”
今夏果然着急問道:“那你要待幾天啊?”
如果只是幾天,也就還好……
應亦丞站在老爺子那間卧室的半月形陽臺上,背靠閉合的格子窗門,舉目看着籠罩着清冷光輝的月亮,忽然感到好孤獨。
“暫時定不下來。”他遺憾地說:“爺爺不肯動手術。醫生說,假如再像今天這樣突然發病,結果不會樂觀。”
所以他要留下來勸服老爺子動手術,術後還需要謹小慎微的呵護,而痊愈是個漫長的過程。
老人家的身子骨可不比年輕人,前年今夏的奶奶做了個小手術都修養了三個月呢。
與此同時,應家所有的決策都需要應亦丞來做,一大堆本該由他承擔起來的責任義務,提前來到他面前,那是他不能拒絕的。
今夏心裏什麽都明白,于是那句‘你什麽時候回來’便也問不出口了。
只好縮在高高的書架裏側,表情難掩失落,周身無聲的釋放出負能量。
這種時候不能任性,但誰也別來阻止她的悶悶不樂。
這是她僅有的權利。
應亦丞即便看不見,也能從沉默裏察覺到她情緒的蛛絲馬跡,“對不起,才剛開始交往就不能陪你。”
“幹嘛跟我道歉?不許道歉!”今夏壓低了聲音,聽上去有點兒兇,“你也不想你爺爺生病,我分得清輕重,不會為這個跟你無理取鬧。”
應亦丞飛快接道:“分得清輕重和你不高興是兩回事,你會希望我一直在你身邊,而我卻做不到。”
今夏擰起眉頭,不确定的問:“你想我向你保證什麽麽?”
“不。”他說:“我只想你知道,我想無時無刻跟你在一起的心情,和你是一樣的。”
今夏被他這句算不上撩而且嚴格說來挺正經的一句話,弄得紅了臉。
好一會兒,她才故作鎮定的清了清嗓:“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五迷三道失去主見了。”
應亦丞腦海裏配合的飄出她放狠話奶兇奶兇的模樣,态度端正:“你繼續說,我聽着。”
今夏就繼續道:“你以應爺爺的身體為優先考慮,這一點兒錯都沒有,而且是你應該做的。只是對于我們,我有自己的權衡和想法,現在我只能跟你說,我不接受長久的異地戀,這個‘長久’的時間範圍,我也不清楚,到了我承受不了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但我希望不會有那一天。”
因為那一天,她會和他分手。
應亦丞回味片刻,啞聲笑了:“我夏是個狠人。”
正式交往的第二天就暗示‘分手底線’,說一不二的樣子。
今夏不置可否:“可能我說得嚴重了些,不過沒有一句是刻意誇張的。”
祝曉的話到底還是給她提了個醒。
她不要被牽着鼻子走,也不要圍繞應亦丞為中心。
好的感情,兩個人總能保持各自的獨立性,在一起時又能讓對方變得更好更優秀。
當然,前提是在一起。
應亦丞表示尊重并贊成,“我會竭盡所能說服老爺子做手術,回到你身邊。”
今夏忽然不着急了,反過來寬慰他:“人上了年紀會變得固執,一時半會兒說服不了,對他的态度也不能太強硬,就先哄着好了,心态很重要。”
應亦丞抓住時機講條件:“那麽請問我的女朋友,能不能适當放寬異地戀的要求?”
“對不起,并不能。”今夏被他诓了太多次,關鍵時刻終于覺醒了,“我會好好學習,用你做的‘學習嗎’APP給自己設定‘考過四級’的小目标,再在本學期結束後,制定一個未來三年的大目标,努力達成它。”
應亦丞被無情拒絕,只好接受現實,“好吧,我去說服老爺子了,第一天的第一次。”
在今夏‘那你加油吧’的鼓勵中,通話結束。
他垂下拿手機的手,側身向光線柔和的卧房內看去——
完成鬼門關一日游的應廣慶,穿着深藍色的棉睡衣,肩上披着羊絨格子披肩,津津有味的追着最近大火的一部家庭劇。
老爺子懷裏還抱了包堅果類的零食,嘴裏一嚼一嚼的,看上去分明還能精神抖擻至少十年。
發現應亦丞站在陽臺上看自己,他沒好氣的斜來一眼。
看什麽看?
沒見過你爺爺?
應亦丞無奈的嘆出一口氣,轉回身,站在陽臺呼吸新鮮空氣冷靜頭腦思緒。
坦白說,他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
今天剛下飛機,老爺子的兩位秘書和三名生活助理就将他團團圍住,從機場到醫院,再從醫院到家裏。
打仗似的,還不止一個戰場。
晚飯結束後,在書房緊着最緊要的公事做完裁決,這才得以和今夏通話。
他以為在小太陽這兒能夠沐浴到讓他心身放松的陽光,誰知是一記必殺。
甚至他都沒找到機會說出那句‘也許會休學’,今夏就清醒的告訴他——異地戀是不可能的。
應亦丞哪兒還敢輕舉妄動……
老的惹不起,小的更惹不起。
男人真難。
今夏講完電話回到原位,把英語書擺正,手機連接了耳機,打開‘學習嗎’APP,找到對應頁的聽力訓練,認真的聽每一句短語。
學習嗎?
學!
祝曉看得直發愣。
失魂落魄一下午,和應亦丞通話五分鐘,然後就全好啦?
莫非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比仙丹靈藥還要神奇哇!
但總歸,是正能量!
期中小測的第二天,立冬。
氣溫驟降,早晨起來上課,走在路上哈氣都有明顯的白霧。
今夏給自己穿上薄款棉服,并用眼神瘋狂暗示堅持只穿一件裏絨衛衣的俞湘湘,你對B市的寒冷一無所知。
然後每天和祝曉一起相約圖書館自習室。
期中小測的成績于她而言并不理想,畢竟才下定決心好好學習,隔了幾天就開考了,幾天前的決心至多算臨時抱佛腳,作用不大。
接下來的英語四級考試是重頭戲。
向來嚴厲的莊敏女士從T市回來後,鄭重發話:“你一個中文系的學生要是連英語四級都過不了,幹脆退學算了,去家對面的超市做收營員,底薪1800還有提成,早先出來工作更有競争力,總比在學校混四年才去做收營員要強。”
今夏心說她一個學文的,跟理科生搶什麽飯碗?
吐槽歸吐槽,每天在自習室待的時間越來越長,也是事實。
她發現應亦丞不在,大學生活就無聊得只剩下學習了……
他們每天都保持着至少一通電話,微信更是随時随地。
應亦丞說,爺爺的身體狀況愈發平穩,只是依舊不願意動手術,他為此感到一丢丢的苦惱,但不會輕易放棄。
聽上去,祖孫兩都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有幾次,今夏在應亦丞發來的語音消息裏聽到那邊有人畢恭畢敬的稱他為‘應先生’。
她就問他在哪兒,他便如是回答說,在公司。
然後她立馬腦補出西裝筆挺的應亦丞,坐在寬綽明亮的頂樓豪景辦公室裏……指點江山的年輕總裁形象。
大學四年的一切都是為了四年後踏入社會,融入社會,再貢獻社會。
應亦丞已經做到了,還回來做什麽呢?
今夏不敢往深了想,全心全意投入到英語的題海裏。
等到12月中的四級考試真正來臨,竟然比她想象中輕松。
這天從考場走出來,她連宿舍都沒回,帶着手機錢包和鑰匙,特潇灑的走出校門——今夏公主班師回朝。
坐上公交車十五分鐘後,應亦丞發來短信:【我考完了,你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夏:按理說,你一個學霸應該比我這種半吊子學渣早出考場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