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超市對面就有一家茶餐廳。正是傍晚時分,用餐喝茶的人一樣多。沈卓航和白雪好不容易才在餐廳的角落裏找到一個雙人座位。
“喝茶還是……”沈卓航把餐單往白雪面前推了推。
“就果汁吧。我還要回家做飯,最快的東西就行了。”白雪在路上一直都埋怨着自己的這個奇怪提議。現在真的坐下來,想到的,也只是盡快離開而已。
沈卓航推餐單的手滞了一下,停頓了好幾秒鐘,才輕輕地問:“那……我幫你點西柚汁吧,不加糖,常溫的。”
他記得,那是她最喜歡的飲料。每逢他休假回來,總愛帶着她去她學校對面的冷飲店,點上這麽一杯。看她捧着那麽一玻璃杯淡黃的液體,沖他甜甜地笑。只那麽一刻,所有的煩惱無奈憤懑不平全都抛諸腦後。
“不用了。我早不喝那個了。”白雪淡淡的聲音把沈卓航拉回現實,“就一杯白水吧。”
那樣的急不可耐。仿佛在這兒多呆一分鐘,也是一種折磨。
沈卓航那句“你要是忙,就先走吧。”在喉嚨那裏哽了半天,哽得胸腔裏那個跳動的東西又不舒服起來,也沒有最終說得出口。
他不想她走。在超市中醞釀了那麽久,最後還是白雪先說出口的那句話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可是,他習慣了這樣的隐藏。對于一個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有她的男人,除了隐藏自己,他還能做什麽。可是,這并不代表他不貪戀這段時光。哪怕,多一分鐘,多一秒鐘……能看到她的臉,聽到她的聲音,也是好的。
于是,他依舊溫潤地笑着,輕輕地打開餐單,叫過侍者。
“我來一杯藍山。這位女士一杯白水,謝謝。”
她有些吃驚地擡頭看了他一眼。記憶中,他從來不喝咖啡。
“那個多喝無益,傷胃傷身……”
以前每每她喝,他總會拿下她手中的杯子,如是說。
原來時移事易,沒有什麽是不能改變的。
他看到她的吃驚,他仍是笑,有些勉強的笑,笑着搓着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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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訓練乏了,我的參謀長會給我泡一杯。喝着喝着就習慣了,苦中帶甜,也不錯的……”
她看了他一小會兒,淡淡的,目光掃過他的臉,然後垂下自己的眸,看自己放在桌上的白皙的手指。
從什麽時候起,在他對面坐着,卻是相對無言,成了一種習慣?
“您的藍山,請慢用。”有侍者過來打破這份尴尬。
“你明天什麽時候的飛機?”白雪在沈卓航端起咖啡的那一刻,突然問。
沈卓航的手明顯地抖了一下,甚至,有幾滴咖啡濺了出來,在他雪白的襯衣前襟上留下幾小塊明顯的污跡。
“明天一早,八點過幾分的。”
“這個季節,一般不會有霧。”
白雪緊緊地捧着手中的那杯白水。侍者在裏面放了冰塊,在水面上起起伏伏,那堆積起來的寒透過玻璃的外壁,毫無顧及地侵入她的手,再鋪設開來,蔓延了她的全身!
沈卓航狠狠地一震,擡起頭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她。捧着那只杯子,沖他似有卻無地笑。
他很機械地點頭,應和她的話:“是的,不會有霧,也不會,延誤班機。”
“那麽,我祝福你,一路走好。”白雪端起那杯冰水,往嘴裏灌了一大口。徹骨的寒,帶起小腹微微的痙攣。可她依然撐着站起來。
“我要走了。再晚了,就堵車了。”她的手指落在桌沿,微微地顫。而她卻起得很急。幾乎是話音剛落的同時,她的腿已經邁過了桌邊。
“雪……白雪,我送你。”
“謝了,你又不能開車,怎麽送?”話出口,就看到沈卓航迅速黯淡下去的臉,不是不後悔。即便現在的關系是這樣,白雪也從不希望自己會有意去傷害到他。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白雪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我明白。”他習慣性地想去拍她的手,手伸出去了,才想起這個動作在現在的他們之間如果做了會有多麽的不舍時宜,于是那只手就那樣在半空中滞着,有些特別的可笑。
“你送我到車庫吧。”白雪看着那只手,淡淡地說。
一路無話,直到沈卓航看着白雪上了那輛銀色的“別克”,聽到她打燃發動機的聲音,才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車窗。她搖下車窗望着他。
他說:“祝你幸福!”
他的神情無比鎮重真摯,如同那年,他握着她的手對她說“等我,等我打下一個世界給你!”
她匆匆忙忙地點頭,匆匆忙忙地重新搖上車窗,匆匆忙忙踩下油門。
可是,還是晚了。在車窗完全關上的前一刻,有一滴淚順着她的臉頰而下,冰涼冰涼的。她不知道他是否看到,她根本不敢再去看他。直到,“別克”走出老遠,她的眼睛才敢向上微微擡一擡。
後視鏡中,那個男人,站在她剛剛的車位邊上,就那樣,直挺挺地站着。灰衣黑褲……
白雪已經把油門踩到了底,“別克”如同臉上的淚水一般飛速,像是要擺脫什麽似的沖出車庫。
後視鏡中的男人,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終于,再也看不到……
出了車庫,“別克”沿着城東大道一直向前,直到走出好遠,白雪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走回家的那條道。“別克”已經帶着自己走上了二環路外。雖然這些年城鎮化的飛速發展,讓這條路比往日多了繁華,但是畢竟屬于郊區,道路并不算堵塞。一路行來,分外順利,也不過20多分鐘,“別克”已經停在A大門口。
原來,這就是自己要來的地方——A大,原來,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和他初遇初識的地方。白雪擡眼看了下校門上那镏金的幾個大字,慢慢向學校深處走去。
繞過标志性雕塑,再穿過梧桐林,向前走不到200米,是一幢2層樓的灰牆樓。以前,這兒叫“學生一夥”,幾乎承擔了全校二分之一學生的三餐。雖然現在,這兒早已不再使用,可站在這裏,仿佛仍能聽到那鼎沸的人聲。那個時候,學校的場地有限,這“一夥”平日是夥食團,到了周末,把二樓上打掃打掃,就成了學生的舞廳。衣影翩遷,光影陸離——那個年代,它承擔的,是學生們赤貧時代并不多的娛樂時光。
她原是不愛在那裏跳舞的。一是油膩怕摔了傷着自己;二是雖然練舞多年,卻從不曾在這交際舞上下過功夫,為免出醜,還是算了。可是那個周末,那個改變了她一生的周末,禁不住宿舍姐妹們的左磨右纏,她還是去了。這麽多年了,每每站在這幢樓前,她總會習慣性地問自己:如果當年我不去,一切會是怎樣……
這樣的假設毫無意義,可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問。
只不過,人生斷斷沒有假如,你只能相信,有些事,一開始,便是注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此文不同于小寒以往的文,會穿插回憶與現實,有時一章中會有交錯,所以,請在頭腦清醒時觀賞。
捂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