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我喝到了游戲裏的東西,”謝雲綠碎碎念的同時,又喝了幾口,對上洛斐含笑的眼眸,“嗯?沒事對我那麽好,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喝茶順氣,一家和睦。”洛斐眨眨眼。
謝雲綠想垮下臉,握着溫熱的茶杯生不起氣來,“家務事,你別管。”
“抱歉。”洛斐當真老老實實地說。
他的太過禮貌,讓謝雲綠很不能适應,笑笑擺擺手說,“你不用道歉,小事。”
“你為什麽不肯入廚房?”也許是看她表情和善,洛斐開口問。
謝雲綠憋了一天,想找人說話,可媽媽是個受氣包,肯定會幫爸爸說話,轉去找其他人吧,一是關系太過熟悉,二是他們見怪不怪,還嫌談心浪費時間。她看洛斐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殷切地等待回答,沒了先前的顧忌鬼使神差地傾訴起來:“曾經受刺激了。小時候爸爸教我學做菜,從摘菜開始一直罵我,我忍了好久,一不小心被飛濺的油燙了,害怕地不敢靠近。爸爸太急,推我,讓我上了熱鍋受傷。”
“後來爸爸讓我去烹饪學校,我不肯去,選了一所不好的高中讀,當然沒考上大學,畢業後在小飯館幫忙,直到現在。”謝雲綠一口氣說完,喝口茶長舒氣,“說出來了,真暢快。”
洛斐卻滿面的困惑。
“哈哈,什麽中考高中的,你聽不懂吧。”謝雲綠反應過來,笑笑,“忘了你是個大俠。”
“聽得懂,外面是大學,他們是高考進來的,你剛才的中考就是考高中,對吧。”洛斐斂笑,看她點頭後認真地凝視,“還有,那時你受傷了,疼嗎?”
謝雲綠愣了,在他溫柔的語調中迷惑。
不評價她的父母,不評價她的恐懼,他先關心的是自己當時的感受。
甩甩頭,謝雲綠誇張地大笑,掩飾自己驀然發燙的臉頰,“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記得,應該不疼!”說着,還把剩下的甘草蘑菇茶一飲而盡。
洛斐起身,不久後又給她倒來兩杯,還拿了個漂亮的托盤襯着,特別專業的架勢。
她暗暗打了個嗝,“不喝了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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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眼神示意樓上她父母的房間,洛斐但笑不語。
“好吧,看在你幫忙泡茶的份上。”謝雲綠聽話站起來,拿了茶慢慢走上樓,途中不由自主地回首。
洛斐在原地背手靜立,帶着微笑目送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可樂姜湯
周六。
今天客人特別多,謝雲綠偏偏晚上着涼,感冒了不好下樓,本來可以堅持一下,想到今天游戲裏有攻防活動,一咬牙就稱病告假,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頭偷偷摸摸地玩電腦,媽媽上來查看就關了顯示屏,歪身子倒在床上,故作虛弱,“頭好暈。”
“頭暈還不蓋被子。”媽媽放下飯菜,用被子把她捂好,“起來吃東西。”
“嗯……”謝雲綠眯着眼,皺眉回答。
下面忙碌,謝雲綠的媽媽沒有懷疑,急急說,“媽媽下去幫忙了啊。”
等媽媽掩上門,謝雲綠噌的坐起來,開了顯示屏控制自己的角色四處亂飛,偶爾吃口飯。玩着玩着,她還上瘾了,找了個南诏皇宮的副本團,在團長喊人的時候趕緊去交易行買小藥小吃,搜索出了一溜兒的食物名字:蒜香口條、椒鹽排骨、扒松肉……
因為感冒過了兩天清茶淡飯生活的謝雲綠,想起那天洛斐給她泡的可口甘草蘑菇茶,可以腦補出這幾個名字後代表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默默地對着電腦吞口水。
饞的沒有心思打副本了,謝雲綠退了副本團,切出游戲,打開浏覽器搜索起那些美食。或許是大多數人搜索菜肴都是為了食譜,百度出來的第一條都是做法。平時都掠過不看,今天的謝雲綠忽然起了興致,欣賞圖片的同時,快速掃了掃那些做法,感嘆:看起來很簡單啊,不過自己切個菜都被爸爸數落半小時,能做到嗎?
她正看得入神,卻聽見三下有序輕悄的叩門聲。
整個謝家小館,肯上來的沒幾個,其中肯敲門而且是三下的人,一個指頭就可以數過來。不用開門都知道是誰,這回的謝雲綠沒有像驚弓之鳥一樣關閉顯示器上床趴着,而是整了整床鋪,再照照鏡子确認自己造型妥當,帶着歡躍的步子去開門。
門扉打開,她瞧見的果然是洛斐。
他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謝雲綠聞氣味就知道是姜湯,一邊請他進來一邊納悶地問,“怎麽黑黑的?”
“他們說要放可樂。”洛斐也順着她目光望向自己手上的可樂姜湯,“開始我還奇怪,可樂是什麽?”
謝雲綠欺負他不明白現代的新品種,眼珠子一轉就開始胡編亂造,“是一種珍貴的藥材,對治療風寒有奇效,很貴的,最近我家裏節衣縮食有了點閑錢,因為我病得重,爸媽才舍得買的。”
靜靜地聽她說完,放下可樂姜湯的洛斐點頭,“看來五塊錢是大錢。”
“啊?”謝雲綠不明所以。
“我剛才去便利店買的。”洛斐含笑說,“五塊還有找錢。”
丢了這麽大的人,就算臉上開始發燙,連耳朵都充血發紅,謝雲綠還是當作什麽沒發生過,轉身拿起碗,不管燙不燙悶聲喝下,最後一抹嘴,稱贊,“嗯,不錯,手藝真好。”
洛斐眨眼,擡起右手掩着半張臉,好像在忍笑。
“哼。”看他這樣子,謝雲綠忽而聰明起來,“我知道,這可樂姜湯就是把可樂和姜丢進鍋裏煮,稱不上手藝,是給你面子看你可憐才誇你的,前幾天學習電磁爐烤爐消毒櫃,沒少挨罵吧。”
說罷,她沒看他的反應,聽着他的道謝坐回電腦前玩游戲。
收拾碗的洛斐無意中一瞥,竟再離不開視線,在後頭靜靜地瞧。
“他……”在謝雲綠無聊和一個道長切磋,在游戲裏的成都打轉轉的時候,洛斐才開了口,“是純陽弟子?”
“哈哈哈,是啊,你看到他劈西瓜一樣的兩儀化形了嗎?”謝雲綠按着鍵盤,頭也不回地說。
洛斐不回答,默默地上前觀察。
一分鐘後,謝雲綠開心地拍手,“嘿嘿,我贏了,這個氣純好水。”
“氣純,是氣宗弟子的意思吧。”洛斐慢慢地可以理解這裏的很多話。
謝雲綠猛地點頭,“對啊。”
“你贏了是什麽意思?”當然,洛斐也有理解不能的地方。
謝雲綠指指屏幕,“你看到這個小人了嗎,我控制她和那個氣純打架,贏了。”
“她也是純陽弟子?”洛斐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她的小人同樣穿着道袍。
“對啊,”謝雲綠繼續說,“你要不要試試?”
第一次見到電燈都會盯幾分鐘的洛斐當然覺得好奇,坐在她旁邊,聽她說操作方法,“WASD可以前後轉視角,1234等等是快捷鍵,移到上面就可以看到技能啦,比如1是四象,2是兩儀……懂了嗎。”
洛斐半知半解地說,“大概。”
“那……你就打一打野豬吧。”說着,謝雲綠幫他選中目标,“打!”
80年代成都的野豬,還是比較兇悍的存在,洛斐看到屏幕裏的小人慘叫着,氣血條不斷下降,身上一直冒出紅色的數字,有些無措地按下鍵,不料轉了視角,一直聽到系統“請面對目标,需要正對目标”的提醒,無奈,“原來這麽難啊。”
還好他很快明白方才謝雲綠所說的調視角和放技能的含義,按了幾個鍵把野豬殺死了,問,“可以把野豬帶走嗎?”
“哈哈,”謝雲綠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麽問,笑了一會兒才說,“你說的是庖丁吧?不能,我沒學。”
洛斐點頭表示知道,“原來如此。”
“這就是劍三啊,”謝雲綠一解說就上了瘾,“你看裏面的純陽招式和你的一樣,衣服也和你的一樣,你還不錯,穿着一套破軍,現在南诏皇宮還在開荒呢。”
洛斐陷入沉思,“劍三就是你們用電腦控制小人的游戲?”
總覺得這句話哪裏不對,謝雲綠左思右想找不出破綻,只能點頭,暗暗吐槽:所以我把你當成狂熱cosplay愛好者啊。
站起身,他溫和一笑,作勢要走,“明白了,你休息吧”
“哎,”看他忽然興趣缺缺,謝雲綠不知怎的很不安心,問,“你不想看純陽嗎?我切地圖給你看啊。”
洛斐搖頭,“還有活沒做。”
一天沒和別人說幾句話的謝雲綠有些落寞,“噢,我還想給你看看NPC呢,你們純陽的祁進啊,于睿啊……”
停住了腳步,洛斐問,“可以看師叔,那上官博玉在嗎?”
“在在在。”謝雲綠招呼他過來坐,控制角色神行千裏去純陽後,找了半天找不到上官博玉,想要百度一下,卻被洛斐看到了剛才打開的菜譜頁面。
“你想學做菜了?”洛斐特別真摯地問。
謝雲綠也特別認真地思考一下,“我覺得,我是想學劍三裏出現的菜。”
“比如……?”洛斐循循善誘。
“椒鹽排骨,蒜香口條,還有……”謝雲綠想到自己才進游戲時的包裹,開心地數出來,“還有稻香餅!我游戲裏吃的第一個小吃!”
洛斐微笑看她手舞足蹈,“不難,我教你。”
“真的?”謝雲綠興奮地直起身向前,滿是期許地看他點頭。可是不過三秒鐘,她就又想起爸爸教她的大吼大叫,剛才直起的背部就這麽垮下來,心虛地低頭說,“算了,我很笨的,連爸爸都受不了我,怎麽會學得會”
“你不笨。”洛斐嚴肅道。
謝雲綠覺得他像是在哄小孩,有些不悅,“根本是敷衍,我笨不笨,你沒教怎麽知道啊?平時你看我收拾碟子筷子,還能看出腦子聰不聰明?”
“嗯……”洛斐略加思忖,片刻後一本正經道,“你勝了純陽氣宗弟子,怎麽會笨?”
作者有話要說:
☆、稻香餅
洛斐教謝雲綠的第一個美食,是稻香餅,時間——大夥兒收工找被窩鑽的時候,地點——謝家小館的廚房。
打個哈欠,身處廚房門口的謝雲綠反着坐凳子,把腦袋架在椅背上,有氣無力地問,“我可以先要求品嘗嗎,萬一你的廚藝不怎麽樣,我馬上回去睡覺還來得及。”
正在确認食材的洛斐微微側頭,嘴角邊揚起了笑意,“好。”
滿意地繼續閉目養神,謝雲綠細細聽起廚房裏的聲響來。
水流聲,切菜聲,器皿碰撞聲,熱油滋滋聲。
一切都井然有序,不緊不慢似的。
這些細微的聲響,謝雲綠漸漸開始犯困,哪怕靠着椅背極其不舒服,她也調整了最佳的姿勢醞釀起睡意,意識模糊之際,她似是見到了一張很大很大的餅,色澤金黃,香氣四溢,綴着星點綠蔥花,看着讓人食指大動。原先,餅正晃晃悠悠地往她面前飄來,讓她忍不住張開嘴侯着——讓她好好咬一大口熱騰騰的……
倏然,餅不見了。
到嘴的東西沒了,謝雲綠着急喊出聲,“不!”
随着那無聲的呼喚,她一激靈睜開眼睛,對上慘白光線下略顯油膩的廚房牆壁,方知之前所見皆為夢境,失望下來。還沒開始嘆氣,她的鼻子似乎捕捉到了什麽了不得的香氣。
坐直了身子,謝雲綠東張西望,卻只看到了滿目的鍋碗瓢盆以及礙眼背對她站着的洛斐。她吸吸鼻子,認真仔細地循着氣味找去,最終走到洛斐的身邊。
“醒了?”洛斐收拾着東西,旁邊是一碟堆放整齊的烙餅。
謝雲綠沒功夫回答他,一伸手拿了食物,顧不得其他拿起一個就咬下去。
外層酥脆可口,內裏軟硬适中。
“唔,不錯!”謝雲綠嘴裏嚼着餅,不忘拍拍洛斐的肩膀誇贊,“跟街尾的趙大媽有的一拼,你也可以開早飯攤子賣大餅了!”
洛斐聽了好話本是反射性地謙遜一笑,而後訝然,“你說你沒吃過稻香餅的,原來街尾有賣?”
霎時間,謝雲綠愣了,才知道什麽叫食不知味。
原來,所謂的游戲裏的美食,其實和自己身邊的東西,沒什麽兩樣!?
“這就是,稻香餅?”謝雲綠眨巴眨巴眼,看他點頭不甘心地又說,“可是,注釋不是寫的是,風味獨特的米餅嗎……”
洛斐皺眉,問,“而它的材料是……”
謝雲綠回想了一下自己練游戲裏烹饪技能時買的東西,恍然大悟,“呃,面粉,和蔥,樣子……倒是和你這個挺像的。”
但笑不語,洛斐繼續收拾手上的東西,“看來,你不滿意。”
“也不是,畢竟游戲是從生活裏取材,總不會費功夫自創菜式……”謝雲綠說到後頭,不知道是在安慰洛斐還是在安慰自己,再咬了兩口手上的餅,“嗯,你這個比較合我的口味,趙大媽的太鹹,為了鼓勵學生買她的豆漿也挺不容易的……”
洛斐細細将手洗幹淨了,擦幹後也學她,用帶着洗手液清甜檸檬味的手拍拍她的肩膀,“吃好了早些休息吧。”
……
第二天,謝雲綠糾結許久,還是和洛斐學了學與自己想象中不大一樣的稻香餅。
為什麽說是不大一樣?因為就連她,都不知道稻香餅什麽樣子的,只知道它的圖标,只知道它的配方在游戲怎麽獲取,只知道官方給出的一切數據,可能就連游戲的工作人員,也不記得當初随手添加的原型是什麽。
“先和面,”洛斐将材料整整齊齊擺在她面前,不動手,站在傍邊抱手臂作壁上觀。
謝雲綠聽話地把水和面粉倒到了盆子裏,有氣無力地和起來,又聽耳邊的洛斐吩咐,“紮水。”
“哈?”謝雲綠沒聽明白,回頭無助地望他。
洛斐索性親自過來,洗了洗手才蘸着旁邊盆裏的清水,摁着略成型的面正中,輕巧地勾起旁邊往裏一疊。
“噢,”謝雲綠納悶,“有什麽區別嗎。”
“讓水和面充分融合,先起筋,更滋潤。”洛斐一邊說着,一邊又示範了幾次。
根本沒注意他到底在說什麽,謝雲綠看他白皙的右手在面裏翻騰,相得益彰似的閃閃發亮,不知不覺感嘆一句,“哇,你在純陽怎麽會是做飯的呢,手這麽好看……”
“……”洛斐收手,無語地凝視她片刻,“接下來你來做。”
“噢噢。”謝雲綠乖乖遵從吩咐,又聽他說起話。
“為什麽你總不相信我在純陽是做飯的?”洛斐輕輕問。
謝雲綠想了想,有理有據的一條條列出來,“很多啊,第一,你劍法好像挺厲害的,第二,純陽收徒怎麽會讓弟子去做飯,你們不應該很忙嗎?心系蒼生啊,行俠仗義啊,懲惡鋤奸啊……想想都有好多事做。”
“練劍修行還是主要的。”洛斐笑,“正值盛世,我們怎會天天打殺?”
盛世?謝雲綠想到官方宣傳準備公布的下一代資料片,安史之亂。
因為唐玄宗萬年不管朝政,安祿山與史思明發動同中央政權争奪統治權的戰争,是唐朝由盛而衰的轉折點。
“醒一會兒面,等會再紮一遍水就可以了。”洛斐忽而出手攔住因為發愣而亂揉面的她。
謝雲綠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走神了……”
之後的謝雲綠,一直用自己不大好使的腦袋抽空回憶着南诏皇宮副本開啓時的劍三所處的年代,在想洛斐是從哪個時間段過來的,幾乎是洛斐說什麽就做什麽,根本沒去考慮與記憶。
不是不願,是她實在做不到一心二用。
“搓成長條,揿扁,擀成薄皮坯子,”洛斐極少示範,只是讓她去做,“抹上麻油和蔥花,卷起來。”
謝雲綠照做後,自做主地把長條切成小坯子,再将小坯子揿扁,擀成圓餅,“對吧。”
“嗯。”洛斐眉眼含笑,豎起大拇指,“這樣是誇,對吧。“
“哈哈,對對對,”雖然自己手下的餅坯不大好看,謝雲綠仍然得意,“看我爸和叔叔做這麽久,總會記得點東西。”
而後的工序很簡單,不用洛斐多說,謝雲綠将平鍋放上去,開火,在餅上刷油後放入鍋內。
她的“老練”,就這麽到此為止。
“啊啊啊,好恐怖,”謝雲綠以前錯誤的把水甩到了熱鍋油裏,被濺了一身,格外怕這種近在咫尺的滋拉聲響,退後把洛斐推到前頭,“你來吧,我學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哈。”
“為什麽怕?”洛斐不能理解,“當初有人拿刀子要砍你,你都不怕。”
“那是有人推着我,把我當擋箭牌,不然我早就跑了,”謝雲綠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事,“而且,有鎮山河,怕什麽。”
鎮山河,俗稱無敵,三尺範圍內隊友免疫任何傷害。
洛斐暗忖片刻,決定,“那我再下鎮山河就好。”
“哈?”謝雲綠不能理解,胡亂點了個頭,眼見着他拔劍,動作利落。
玄劍化生勢。
地上有個太極圖陣出現,周圍光華升起,絲絲繞繞旋轉而上。
山河已定,願護安寧。
莫名安心的謝雲綠,大着膽子上前,将餅烤烙至兩面呈金黃色時,出鍋入盤,舉着得瑟了許久,看到一邊收劍一邊鼓掌的洛斐,不由想到了一個文藝喊話的扭曲版本。
願得一人為我落無敵,守我做菜平安。
作者有話要說:
☆、醬燒排骨
謝雲綠的學習成績不怎麽樣,是從小到大理科有一門過了五十都歡天喜地的類型,不過文科還算過得去。而且,她對歷史特別感興趣,以前看電視劇就了解不少,在玩游戲劍俠情緣網絡版三之後,更是一頭熱地借助旁邊大學圖書館的便利找了些唐代的書籍看。
結果嘛,她當然一本沒看完,記得些細枝末節,偶爾能夠說兩句撐撐場子罷了。
對于安史之亂,謝雲綠的了解僅限于游戲資料片的宣傳和同人歌曲等等,關注的是新副本新裝備新等級,并不将劇情放在眼中,可每每回憶起洛斐那理所當然說出盛世時隐隐的自豪,她就有些莫名不是滋味,抽空上網站搜索了不少資料。
搜劇情時,她看到了一首劇情歌的介紹——一戰過後,天策折戟,萬花絕響,藏劍不複,純陽雪深。
謝雲綠有些發愣。
如果洛斐還在,或者,現在又回到他所說的那個大唐,會怎麽樣呢?
不知怎的,她想到了一副血流成河的畫面,流民無助的哭泣,将士嘶啞的吶喊,而在國破家亡的慘景中出現了最熟悉的面孔——渾身是血的洛斐以劍支地,嘴角笑意依然,眼神卻再也沒了光彩。
因為自己神奇的腦洞,謝雲綠打了個寒顫。
下意識地披上衣服,她怎麽都感覺坐着不安,穿起鞋向樓下走去,步伐急促。
她腦袋放空,覺得樓梯的距離似乎拉長了許多,久久才看到二樓微弱的亮光。轉方向去尋人。
她在角落看到洛斐。他一如既往地散着長發在擦拭劍身,雙眸滿是專注,但她近身卻很快地擡首望來揚起一笑,“有事?”
“噢,我……”謝雲綠想說的話太多,不能說的話也不少,猶豫許久撿了個最穩妥的問題,“你的錢存得怎麽樣了?”
提到這個,洛斐有些沮喪,“不夠。”
“那再幹得久一點,”謝雲綠特別積極地游說,“免得坐車到了別的地方,還得找新的工作,反而會耽擱啊。”
洛斐點點頭,“三月後應當足夠。”
三個月?謝雲綠有些愁苦地估計了一下安史之亂的時間,且不說與洛斐所處的年份尚有一段距離,光是過程,就足足有七年之久。
“可我沒學到什麽東西,你就回去啦?”謝雲綠忽而說,“我不想和叔叔爸爸學,他們好兇。”
終于,洛斐的目光帶了疑惑,凝視了她忐忑的表情片刻,才緩聲道,“你想學,我便教。”
“說好的啊,”謝雲綠走過去,說,“怎麽着也得做出像樣的一天飯菜,才算出師,你晚回去些也不要緊吧。”
興許是覺得不費時間,洛斐應允。
這個答應太過輕易,像是依風而行的飄絮,輕輕的,不着痕跡的,倏然就不見似的。
“拉鈎吧。”謝雲綠抓他的手,擺成只留大拇指和小拇指的握拳樣,拿出自己的右手快速利落地拉鈎,“一百年不許變的。”
洛斐似是學到知識一般,認真記下,“小指最為細弱無力,竟表示這麽重的誓言。”
“嗯!”謝雲綠開心地用小指勾着他的,搖搖晃晃。
“那麽,稻香餅算是合格的早飯嗎?”洛斐看她開心,也笑。
謝雲綠心下一動,忽而演技爆發,眨巴眼懵懂地問,“我不記得怎麽做了,怎麽辦?”
……
這幾天,謝雲綠很喜歡吃肉。
吃飯時一點蔬菜不碰,看到葷食就兩眼放光想要撲過去,要是家裏的菜不巧素了些,她必然會走到小吃街買上兩串烤雞翅,搬個凳子在小院裏坐好,暢快惬意地吃掉。
仗着沒人,她的吃香不雅,嘴角都是紅色的醬汁,頭發更是随着夜風的心意變換。
洛斐到後院收拾東西,看到的就是她一邊甩頭一邊樂颠颠啃雞翅的模樣。
“嗯?”謝雲綠猛回頭,“你什麽時候來的?”
洛斐不語,将視線從慌忙擦嘴的她身上移開。
既然對方不答話,謝雲綠不會再多餘問第二次,尴尬地笑笑,“你來這做什麽?”
“收拾。”他撿起散落的雜物,多是些用後丢棄的包裝箱。
謝雲綠看他耐心地折齊疊好,細致認真費功夫,趕緊趁着他低頭的功夫把手上的烤雞翅吃完。
在她收拾殘局的時候,洛斐已經整理一摞完畢,正要往外走時,忽而說,“要不要吃醬燒排骨?”
愣了片刻,謝雲綠想到醬燒排骨的樣子,咽了口口水,點頭,“好好好。”
“那要學哦。”可能是跟“慕名而來”的小女生說話多了,洛斐的語言越發的可愛。
謝雲綠被他一本正經的賣萌迷惑,下意識點點頭,而後反映過來後補充,“算早飯!”
不慌不忙地掃了她一眼,洛斐将旁邊礙事的小板凳歸位,好像在借此冷靜一下,火氣蓄勢待發。
同樣感覺自己的無理取鬧,謝雲綠擔心被他發覺,就改口,“說錯了,算午飯,但一個菜不夠啊,怎麽也得四菜一湯。”
“嗯,來。”
友好地達成共識,他們倆進了屋,向廚房前進。
謝雲綠看過醬燒排骨的食譜,認為不過是洗淨材料,開火入鍋,烹炒收汁就搞定的簡單事情,根本不讓洛斐多嘴,自己想顯露一手給他看。
可第一步,她就卡着,從攤子上買來的排骨觸感滑膩,在水流下顯出有些駭人的血紅,鼻子又全是生肉類特有的氣味。
硬着頭皮,謝雲綠草草洗淨,聽洛斐的吩咐把排骨放進盛滿水的鍋中焯一遍,把表面的雜質剔除後,再将排骨洗淨,放入碟中待用。再另起一鍋放少許油爆香姜片,她這次入神到連無敵都沒有留心,只顧着趁時放料翻炒,合以排骨。
蓋上蓋小火,她等待排骨焖煮至熟透軟爛,擦擦手得意,“還行吧。”
一反常态,洛斐不言不語,似乎有些為難地看她。
謝雲綠不明所以,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他開尊口。恰巧鍋中湯汁收濃,菜色已呈誘人之态,她起鍋盛碟,有點笨拙,開着的大火讓剩餘在鍋裏的排骨焦黑了些。
撇去小細節不談,總體來說,謝雲綠覺得這盤醬燒排骨還是成功的,鮮有地不顧燙手直接送到洛斐的面前。
“你先吃。”洛斐微笑。
謝雲綠納悶,卻也先動了筷子,夾了較小好咬的一塊。
香,真香。
鹹,真鹹。
“咳咳咳,”謝雲綠将口中的東西吐到垃圾桶去,接過洛斐适時遞上的水,“你剛才又不說!”
洛斐搖搖頭,“是你不讓我插嘴。”
“你也要吃。”謝雲綠斜眼,心想不能放過他。
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洛斐出劍,腳下一動,輕躍起身,背後展開淺藍色的八卦圖案,胸前出現一柄透明短劍,整個動作完成後,全身沐上淡淡的弧形光華。
冥思坐忘,無垢無傷。
謝雲綠看直了眼,吐槽,“少年,你不過吃個菜,還要用蛋殼?吃我的菜是傷身嗎?”
剛才的洛斐使用的招式是坐忘無我,吸收一定傷害的技能,因為圓圓的輪廓被玩家戲稱為蛋殼。
似是沒聽明白,洛斐瞧她一眼,舉箸而食。
細嚼,慢咽,自始至終他都面色未改,末了才含笑道,“不錯。”
“有武功就是牛,吃菜也不怕鹹。”謝雲綠恨恨地說,“算了,咱們也別折騰自己了,明天加點吸味的菜進去加工。”
洛斐點頭說是,主動說,“你先休息,我等它涼了再放好。”
謝雲綠不疑有他,洗洗手上樓去。
等她消失在視線中,洛斐便迅速回身倒水一飲而盡,在輕咳中懊惱:再黑暗的料理,之于人來說是食物,不是刀光劍影,光靠一個吸收傷害的光圈,怎能幸免?
作者有話要說:
☆、桂花糕
謝家小館的生活依舊規律而平靜。
在此生活的洛斐,得到了謝爸爸和廚子大叔的不少褒獎,悶熱的天氣中廚房呆着難挨時,要是菜式簡單,廚子大叔會委托洛斐動手,自己反而走到大廳裏去招待客人,和那些水嫩的大學生妹子們聊天打趣。
這種惡劣的“虐待”新人的行為,先是讓王嬸嬸發了通火,之後更是讓謝雲綠軟磨硬泡地讓爸爸給洛斐加薪。
而混亂的起因洛斐,仍然從容地做好自己的事情,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他的專心致志加上本來就勤快麻利的手腳,解決了大部分的活,使得謝雲綠和阿路沒有什麽繁忙的時候,大多坐在一邊看着他忙。
手托下巴的謝雲綠,将洛斐盯得很認真。他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像是無念無想,動作有些漫不經心,偶爾擡頭看向外頭走過的人,看向那一片豔陽天下之于他全然陌生的世界,露出一絲愣怔的神色。
“小綠啊,你這看的……夠專心啊?”坐在她旁邊玩手機的阿路忽然說,“我這游戲都玩了三盤了,你還盯着洛斐看。”
謝雲綠斜他一眼,沒說話,稍稍移開眼神三秒鐘又轉了回去。
“真是一刻都離不開喲。”估摸着是玩膩了手機,阿路玩笑開起來收不住了,“是不是看上洛斐了?就像那些小姑娘一樣哈哈哈哈。”
本來懶得搭理他,這下子謝雲綠生氣了,轉身用力地拍了阿路一下,“瞎說。”
阿路揉揉自己被打的肩膀,委屈,“這有什麽,附近那麽多的女的,就算有主的看見洛斐也是笑嘻嘻的,你能例外?”
“他一個來歷不明的服務員,有什麽好喜歡的。”可能是阿路說的太真相,謝雲綠有點不是滋味,嘟囔起來竟有點憤憤不平,“他除了一張臉,其他也不怎麽樣嘛,連英文都不認識,你好歹是個初中文化,對吧?”
碎碎念之後,謝雲綠嘆氣:她這些話,顯然的口是心非。洛斐光一張臉皮都能秒殺附近大部分的男生,對她又好,朝夕相處以來,或許其他人能例外,她……是不行的了。
他們倆的聊天是仗着洛斐離得遠才肆無忌憚,謝雲綠在人前,當然死鴨子嘴硬,一個勁兒地表達對洛斐的不滿好讓阿路閉嘴。可是,不知是不是巧合,之前一直擺凳子擦桌子的洛斐,就在此時轉頭看了他們一眼。
對上洛斐的眼睛,謝雲綠吓得呆了。
她怎麽覺得,他聽的一清二楚?
“哎,有客人。”阿路站起身去幫忙。
可惜來者是曾經借給洛斐學生會衣服的妹子們,顯然沖着洛斐來的,一個勁對洛斐喊,無視上前招待的阿路。謝雲綠看被充滿活力的大學妹子包圍的洛斐,再看灰溜溜回來坐着的阿路,一口氣深深地嘆了出來。
“得了得了,我有自知之明。”阿路撇撇嘴,“沒事,那些妹子老說什麽游戲,估計是來打廣告。”
一直看戲的謝雲綠這才坐直了身,“什麽?游戲?”
“對啊,她們說什麽劍三,什麽90級……”阿路拼命回憶着,“還說當時洛斐的衣服,就和這個像!”
阿路的話音剛落,謝雲綠就沖上前,莽莽撞撞地碰倒了椅子。在後頭的阿路不可思議地看她,正納悶,就看見洛斐被謝雲綠趕回來了,皺着眉有所思的模樣,嘴裏說着一個奇怪的詞語。
若是阿路初中的時候認真聽課一點,歷史有點常識的話,他會明白那一個詞是……
安史之亂。
……
謝雲綠的計劃很完美。
見過洛斐穿破軍衣服在門口的妹子是少數,知道洛斐在謝家小館當服務員的也是少數,肯來看他并安利劍三的,更是少數中的少數。而洛斐本來了解到安史之亂這個詞,有點困惑地問過她,她只說是游戲的一個玩法,沒什麽關系的。
洛斐是信了,在無從求證的情況下——謝爸爸忽然不像是仁慈的老板,什麽活都給他做,而下班的空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