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懷念無憂
白喜兒帶着餘下的人沖了出來, 地道的出頭是滿洲城郊外,宋珺手一用力, 将通道的封|鎖門打開, 剎那塵土飛揚。
城外,白喜兒望着滿洲城, 宋珺站在白喜兒身後, 想拍一下白喜兒安慰她一下,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伸出去一半的手又重新收回來。
他當初就想氣氣喜兒, 看喜兒要是知道無憂獲得文狀元後是什麽表情,可當看到那一瞬間就心軟了, 也後悔了。
許久之後, 白喜兒道:“接下來我們回軍營。”
白喜兒不再看滿洲城, 轉身離開,精銳跟着白喜兒, 宋珺摸了摸自己臉, 眼睛裏的光閃了幾下, 随後跟上白喜兒。
長幽城城池上, 姜懷義手扶着欄杆,他還記得那天回來,天已經變得全黑,之前的猶豫在路上在地宮的那段時間裏全部被打磨完了。
姜懷義望着遠方的天空,天空灰茫茫,給人死氣沉沉的感覺, 這片土地從很久很久之前就沒有生氣……
他的手使勁拍了一下欄杆,轉身回去,他想去看個人。
地宮裏,一男子穿着白色長衫坐在桌子前認真品讀一本書,姜懷義推開大門走了進去,看書的男子頭擡也沒擡。
姜懷義坐在男子對面,喝了一口茶,臉上浮起一層笑意。
“你還是一如既往喜歡喝茶。”
對面男子翻書的手停頓一下,随後假裝無事發生繼續翻着,姜懷義目光筆直,他跟他也算是多年好友。
“把長幽城的護城圖給我吧,你知道我會拿命守住長幽城的。”
男子不為所動,臉色平靜的如同不曾蕩起一絲絲波瀾的湖水。
頃刻,姜懷義好脾氣也變得蕩然無存,他不禁低聲呵斥,叫了一下男人的名字:“王鄭!”
男子擡起頭去看姜懷義,姜懷義起身沖到男子跟前,手一下握緊王鄭衣領,王鄭被姜懷義猛沖來的力量逼到牆上。
姜懷義恨鐵不成鋼道:“守護長幽城是你們王家的使命,你怎麽辜負這使命,這讓你的娘子你的父親你的兄弟死了也不能明目!”
王鄭在聽到姜懷義說起他的娘子他的父親時,眼睛裏才有了點不一樣的顏色。
姜懷義憤怒的眼神似乎可以噴射出火來,男人卻低下頭許久之後從嘴角跑出來輕笑。
那笑聲含着不明白、不值得、不懂。
“是呀,我父親鎮守長幽城長達四十餘載,我娘子放棄大興城的繁榮,與我鎮守在邊疆,我兄弟一身征戰為守護長幽城,可結果呢?”
王鄭自嘲的笑了,姜懷義手也慢慢松開。
“是,長幽城是守護住了,可結果是我父親兄弟全部戰死沙場,是我娘子為了能盡力救下一個百姓是一個百姓,最後慘死在自己人手上,不覺得可笑嗎?”
姜懷義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嘴巴微動,還未出聲,王鄭繼續說道:“我家忠心耿耿護着長幽城,結果換來的确實被朝廷相殺,這樣的國家護着還有什麽用。”
王鄭在看見他家破人亡的時候,他的信仰就崩塌離散,他不知道在守着這麽一座城有什麽用。
他為什麽還要守着!
他恨大興朝皇帝,如果他肯在守半盞茶的時間,那他的家人也就不會死,那麽多子民,皇帝他說放棄就放棄,就不會感覺到心痛嗎?
這樣狠心的人,不值得他們王家刨心刨肺的守護。
“可是這樣做,你就不會辜負你父親你娘子你兄弟的心血嗎?”姜懷義反應過來,淡淡出聲,他覺得王鄭有資格知道那些事,“當初皇帝是要救王長史。 ”
王鄭眼裏有光一下去看姜懷義,姜懷義直視王鄭的目光。
“皇帝下過一道命令,是要從南方調過來三千兵力來助王家護城,是王長史拒絕了,王長史說南方戰役更需要士兵,他們本來就是守着長幽城,守護長幽城是王家的使命,他們會竭盡全力用命守護長幽城,長幽城絕對不會破。 ”
長幽城一破,之後大興的百姓就失去第一座靠山,他們離流離失所也就不遠了。
姜懷義從衣袖裏拿出一封密令,王鄭打開那密令時,身子顫抖了一下。
而那密令正是王長史遞回給皇帝的那封不要南方支援的密函。
姜懷義拍了拍王鄭的肩膀,王鄭肩膀顫動,怎麽...怎麽會是...這樣...…
姜懷義從他的視覺看去,王鄭的唇瓣都在顫着。
這時姜木在外面朝着姜懷義道:“将軍,發現大小姐身影了!”
“在哪裏?”姜懷義立刻轉身走出地牢,一邊往外面走,一邊聽着姜木的報告。
姜木:“在兩百外,情況不是那麽有力。”
地牢裏,只剩下一個王鄭,逐漸暈黑的天讓地牢燃起一根紅蠟,王鄭盯着那細微的紅光。
許久之後,發出嗚咽的哭聲,這個男人在失去兄弟父親喪妻都忍着不哭出聲來,此刻嗚咽出聲了。
長幽城城池打開,姜懷義帶着近三百人從長幽城出來,朝着西北方向就策馬狂奔。
西北兩百裏,白喜兒跟宋珺背靠背,兩人手握武器,目光凝視圍繞他們的滿洲精銳。
是她白喜兒低估了,沒有想到滿洲大皇子這麽快就派人追上來了。
她身邊的精銳為護着她逃走,死的死,傷的傷,完好的人所剩不多。
這是一場惡戰!窮途末日之戰!
“宋珺,一會我吸引他們,你快走。”白喜兒知道跑不掉了,但能活一個是一個。
宋珺沒應聲,滿洲敵寇沖上來,他直接将白喜兒護在身後,恍惚間,宋珺腰上遭受一刀,一道長長的口子暴露在白喜兒眼裏。
白喜兒拼出全力,拿出身上的暗器朝那些人刺去,拖着宋珺就往附近草叢裏走,護着白喜兒的士兵跟着白喜兒一路跑進草叢。
西北荒蕪,只長一些差不多到成年人腰身的黃色枯草,白喜兒之前特意讓所有人換上跟枯草差不多顏色的衣服,如今憑着月色黝黑,大家有了幾刻喘息的時間。
白喜兒捂着宋珺的後腰,手上染着宋珺的鮮血,她不知道為什麽看見宋珺的血,心疼的不行。
“來人。”白喜兒低聲叫人,立刻過來一個士兵,士兵蹲在白喜兒身邊聽着白喜兒吩咐。
“我們還有多少人?”
“大概只剩不到五十人。”
敵方敵寇此時還有三百餘人,硬拼硬根本沒有什麽勝算,甚至還會全軍覆滅。
白喜兒擡起頭露出一雙精明又英氣的眼睛去查看周圍局勢,她快速又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查看完畢後,快速低下頭。
“一會你們和宋珺離開,我去引開敵寇,你們就順着這條路去長幽城,我阿兄應該就在長幽城裏。”
白喜兒知道他們的目标是她,從她挾持滿洲皇帝站在高高臺階之上,滿洲大皇子的目光裏就流露出一股殺意,白喜兒就懂了。
士兵應着,白喜兒直接打算起身,卻被人扣住手腕,她停頓去看,宋珺睜着一雙明亮的雙眼看她,那一刻她心跳的飛快。
宋珺一句話也不說,靜靜看着她,固執的像個小狗,白喜兒覺得這樣的固執的人除了無憂她再也沒有見過第二個,而且這樣偏執固執的感覺她好熟悉。
白喜兒蹲下來,靠近宋珺,月光忽明忽暗,也就那麽一瞬間月光打在宋珺下巴弧線上,一閃而過卻讓白喜兒心裏驚呼。
那下巴下好像有什麽東西?
她鬼使神差将手放在宋珺下巴弧線上,宋珺癡癡叫出來:“喜兒”
喜兒!卿卿!無憂的聲音圍繞在白喜兒的耳邊,白喜兒笑的像哭,哭又在笑。
她好懷念無憂。
腳步聲越來越近,那腳步聲如同逼人的刀刃,一下把白喜兒從懷念的夢境裏拽出來。
不!她不可以放棄!她不可以死!
她已經騙過無憂一次,她一定要回去,無憂還在等着她,無憂死腦筋,要是她不回去,他會一直等下去然後孤獨終老。
她不要無憂這樣,這樣她就是害了無憂也是害了自己。
白喜兒會活着,她告訴宋珺也是告訴她自己。
這時,她聽到那句無比熟悉的卿卿。
“卿卿!”
白喜兒動作停頓,轉過去準備離開的身子再次停下來,她脖頸僵硬的轉過來,剛才宋珺叫她什麽?
漂亮的杏眼裝滿不敢相信,宋珺沖着白喜兒揚起溫暖的笑容,宋珺的聲音如同往常溫柔,一下讓白喜兒覺得西北的大風不是那麽刮的人臉疼。
宋珺再次道:“卿卿。”
這個世上會叫她卿卿的是誰?只有他才會叫她卿卿。
他說那是獨屬于他倆之間的稱呼,再無第三個人知道。
白喜兒眼睛眨了一下,一滴眼淚就從眼眶裏滑出來,她這是在哭什麽?她不知道,可是她就是想哭。
她手再次覆蓋在宋珺下巴弧線裏,手在那裏用力,一點點撕開了宋珺的□□,樂無憂俊朗的臉龐露出來,趕過來的黔音看到這一幕,呆在原地。
外面平凡無光的宋珺居然帶着□□,而真正的那張臉簡直就是...!
宋珺手擡起摸着白喜兒的下巴,後一個用力将白喜兒直接拉到他的懷裏。
“卿卿,是我,一直是我!”
白喜兒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時的心情,眼淚漱漱的下,無憂他怎麽那麽傻,不是告訴他讓她在平湖鎮等着嗎?
可同時她又有點讨厭她自己,為什麽她反應那麽遲鈍呢,明明宋珺在很多方面都跟無憂很像,她怎麽就不敢承認呢?
“喜兒,護你,是我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
白喜兒覺得這句話藏着什麽,她擡頭去看,只見少年俊朗的臉龐眼睛裏溫柔的有光。
無憂是伴着星辰大海來到她身邊的,可随後白喜兒捕捉到少年眼睛裏閃過的東西。
“不...”宋珺手已經落在白喜兒後脖頸上,白喜兒眼上的淚更是兇。
白喜兒被宋珺定住穴脈,一下白喜兒不能動,宋珺取下白喜兒披風,一點點披在自己身後,随後招呼黔音。
黔音頓時反應過來,宋珺身上的那股淩然之氣讓他直接聽從他的命令。
宋珺低頭親了下白喜兒被風吹的幹涸的唇瓣,相碰時用舌尖細細勾勒了下白喜兒唇瓣的輪廓哦,幹裂的唇瓣得到滋潤,他才堪堪放開白喜兒。
“喜兒乖,跟着黔音走,我也一定會活着,活着回去娶你 !”
宋珺沒忍住又親了一下白喜兒的額頭眉眼才徹底放開她,起身孤身一人朝着敵寇走去,白喜兒瞳孔放大,眼角欲裂,聲音也被宋珺一定封鎖住。
宋珺心太狠了,他知道他聽見白喜兒的聲音會想留下來陪着白喜兒,所以他幹脆連白喜兒的聲音一并封鎖住。
白喜兒哭的不行,黔音在旁邊控制白喜兒行動,心裏默默說着:大小姐,姜将軍和宋珺說了,無論如何都是會護着您,一定要确保您的安全。
之後白喜兒再也看不見宋珺的身影,可是她聽到宋珺聲音。
“将軍,這邊跑。”
宋珺聲音消失,敵寇的腳步聲也随之消失,可白喜兒覺得心裏的疼痛泛濫之全身。
好疼....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