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後一名受害者
冰冷的地窖內,兩道人影一前一後朝最深處走去。
顏博對着雙手哈了口氣,顫聲道:“因為還沒結案,屍體就暫時存放在這兒,連衣服都沒換過。”
牆壁上鑲嵌着一整排夜明珠,發出幽冷的光,照亮室內的每個角落。這是一個非常空蕩的冰窖,面對門口的方向擺了四具屍體,以白布遮蓋,頂頭的牆壁上挂着牌子,從左到右分別寫着:吳旭平,楊忠,陳漢,劉長隆。
廖子承走了兩步,蹲下身看着地面,問:“都有什麽人來過?”
顏博看了一眼淡若行雲的廖子承,暗道,果然是棺材子,陰氣重,都不怕冷的!顏博凍得牙齒打顫:“除了衙門的仵作,沒人來過。”
“親人呢?”
“擡進來之前給親人看了,擡進來之後就不許誰探視了。”
“不對。”廖子承戴上手套,從地上捏起一根發絲,先對着夜明珠看了看,爾後放在鼻尖一聞,“有人來過,但不是仵作。男子,年齡十七到二十五歲之間,生活條件優越,卻身患疾病,嗯,頑固性過敏症,應該……是對花粉過敏。”
顏博一驚:“你……你……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就憑一根頭發?太邪門兒了吧?
“告訴你它是什麽,比告訴你它為什麽是什麽要簡單得多。”廖子承取出一個長方形袋子,将頭發放了進去。
顏博漲紅了臉,撓了撓脖子道:“一根頭發你要它做什麽?”
“習慣。”廖子承淡淡說完,将袋子遞給顏博拿着,自己則走向屍體,開始挨個檢查。
吳旭平,三十七歲,督查副使,六月十五號晚狂青樓失蹤,十六號被發現死于半月山腳下,少了肺部。
楊忠,五十一歲,本州刺史,七月十五號在從同僚家喝完酒回府的路上失蹤,十六號被發現死于白玉寺後門,少了肝髒。
陳漢,三十五歲,本州長史,八月十五號在賭場如廁,從廁所失蹤,十六號被發現死于碧波橋口,少了腎髒。
劉長隆,四十八歲,本州司馬,九月十五號探親途中失蹤,十六號被發現死于胭脂鋪,少了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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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們的手腕、腳腕都有明顯淤青和擦傷,背部依次被紋了白虎、青龍、玄武、朱雀,呈不太均勻的黑色。
“雞、兔、豬、馬。”廖子承一邊檢查,一邊若有所思地來了一句。
顏博一愣:“啥?”
“他們的生肖。”廖子承檢查完畢,面無表情道,“紋身,是死後紋上去的;內髒,是死前開始取的。”
這麽說,那些人都活活地看着自己被開膛破肚?顏博的胃裏一陣翻滾,扶着牆壁幹嘔了起來。
廖子承擡起第四名死者,也就是劉長隆的右手,發現袖口有一條被刮破的長口子,“半月山,白雲寺,碧波橋,胭脂鋪……他是在胭脂鋪門口發現的,對嗎?帶我到那裏看看。”
二人驅車前往了城西一街的胭脂鋪,自從出了滿月案後,夜裏出行的人越來越少,商戶大門緊閉,街道冷冷清清,幾乎看不見人影。
胭脂鋪原本生意不錯,但自從有人在它門口發現屍體,生意便一落千丈,不足一月的時間,老板就關門大吉了。它左邊的米行、右邊的錢莊以及對面的煙花鋪,生意也有所下滑,但沒那麽嚴重。
廖子承一手擰着燈籠,一手拿着一個怪怪的、像小梳妝鏡一樣的東西對着地面和門板照來照去。
顏博好奇地跟在一旁,想問,但一記起這家夥的脾氣,又只得閉緊了嘴巴子。
廖子承仔仔細細地查看了胭脂鋪和門口空地,連牆壁上的細縫兒也沒放過,末了,他微微皺眉,“不對。”
“哪裏不對?”顏博問。
廖子承沒回答,而是說道:“劉長隆被發現的時候是什麽樣,擺給我看。”
要他扮死人?顏博嘴角一抽,黑着臉,平躺在了胭脂鋪門口,頭南腳北,成大字型,左手臂擱在光滑的大理石臺階上。
廖子承的目光一點一點變暗了,随即他擡起頭,深深地望了對面一眼,然後蹲下身,推着顏博朝那邊一滾,就聽得顏博一聲尖叫,整個人撞上了煙花鋪門口豎着的、刻有“李記”二字的鐵質招牌。
緊接着,衣衫裂帛,竟是右手的袖子被招牌上突出的棱角刮破了!
“哎媽呀!你……你就不能提前打個招呼?我衣服都爛啦!”顏博肉痛地晃了晃袖子。
廖子承沒接話,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招牌前,叫顏博打好燈籠,自己則從随身攜帶的工具包裏取出一個鑷子,以放大鏡照着,從招牌邊角的細縫裏夾出了一小塊布料,和一根極細的絲線。
布料是顏博的,絲線麽……
廖子承眸光一亮,“杭州冰絲,與劉長隆袖子上的絲線完全吻合。第四處抛屍地點不是胭脂鋪,而是煙花鋪!”
頓了頓,又道:“兇手還要再殺一人。”
“什麽?還要再殺一人?”琉景閣內,封氏蒼白着臉跌坐在了椅子上,牽扯的人命越多,救老爺的可能就越小。
顏婳放下卷宗,正色道:“沒錯,娘,人有五髒,兇手已取其四,還剩最後一個,這一次,他要拿出脾髒。”
封氏是深閨裏的婦人,從未聽過這麽血腥的東西,直恨不得連早飯都吐出來,“那現在要怎麽辦?”
顏婳揚起高傲的頭顱,“叫四哥回來,我有法子抓住兇手!”
封氏不敢怠慢,當即命管家去城西一街把查案查了一半的顏博強行拽了回來。
顏博心中記挂着绛珠,入府先回了清荷院,年绛珠果然沒就寝,就歪在炕上,但等得太久,還是進入了夢鄉。
唉!他不回來,她就不好好睡覺,多大的人了,跟個孩子似的。
顏博輕手輕腳地抱起绛珠,放回床上,又為她脫掉衣衫鞋襪,揉了揉她腫脹的腳,這才前往琉景閣。
顏婳見顏博這麽晚才來,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但還是耐着性子把自己的分析告訴了顏博:“……大哥,兇手争對的都是三十五歲以上的中年官員!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明晚就是月圓之夜,他一定會出來作案,殺人地點和抛屍地點不在一起,那麽他肯定有馬車搬運屍體,你明晚率領城中軍隊,兵分七路,守住貴人住宅區的七大入口,看見馬車就攔下,不管車裏運着什麽,哪怕是恭桶也不能放過!這是唯一一次機會,再不抓住他的話,父親就沒救了!”
顏家百年輝煌,卻在這一代開始衰落,好不容易出了個用兵如神的顏三爺,誰料戰死了沙場。現在,若是連顏大老爺都倒臺,顏家,恐怕就真的只剩一副空架子了。
思及此處,顏博咬咬牙,采納了妹妹的意見,于次日晚集結城中精兵,十人一組,分別埋伏在七條重要街道,并提前通知了所有官員,天黑後不得擅自離府。
潛伏工作進行到醜時末(淩晨三點),各分隊按例發信號互通信息,看是否發現可疑之人,若沒有,又是否需要撤離,因為就前幾起案件來看,這個點兇手早已經把人擄走了。
七隊未發現異常!
六隊未發現異常!
五隊、四隊、三隊、二隊,均未發現異常!
一隊副隊長開始沿街道,在各個隐蔽身形的地方清點人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
少了誰?
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