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四十七 (1)
謝長嶺走出一段距離,徐琳琅回了身,帶着阿筠向芷清苑的方向走去。
“小姐,我怎麽覺得表少爺管的有點兒多了,你又不是花了他的銀子,他何至于那般淩厲。”向來不論長道短的阿筠也看不下去了。
徐琳琅一笑:“不理會他了,這樣也好,倒是省的我想法子推脫他給我講功課了,他不來,我還能清淨一些。”
徐琳琅最是了解謝長嶺不過,這一遭話說下來,謝長嶺正好要給她點兒顏色瞧瞧了。
前世,每當徐琳琅與謝長嶺有了意見不合之處,謝長嶺便會表達出對徐琳琅的失望,從而晾上徐琳琅一段日子。
阿筠又道:“既然小姐想開小廚房,為什麽不直接和公爺說一聲,通過表少爺和夫人說,這倒是欠下表少爺人情了。”
徐琳琅笑笑,耐心給阿筠解釋道:“不如意的雞毛蒜皮多了去了,若是事事都和父親告狀,倒顯得我不懂規矩,何不攢在一處,待到時機合适,一并告訴父親,只有攢在一起,才能給謝氏重擊。”
阿筠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這幾日,謝長嶺沒再登門,徐琳琅樂得清靜,尋了時間便去瞧仙雲閣準備的怎麽樣。
恰在此時,魏國公府收到了來自五皇子的帖子,同樣收到帖子的,還有宋國公府。
魏國公府當家主母謝氏打開帖子,見帖子只邀請了徐琳琅卻未邀請徐錦芙,面色當即沉下了。
恰巧,徐錦芙邁步走了進來,瞧見謝氏正在看帖子。
“母親,你是在看帖子嗎,是哪個府給咱們下的帖子啊。”徐錦芙開口問道。
“是五皇子邀請徐琳琅去登高的帖子。”謝氏應道。
徐錦芙當即眉開眼笑:“那我得再置辦一身衣裳~”
“五皇子只邀請了徐琳琅。”謝氏提醒了徐錦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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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錦芙愣住了,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愣了片刻,徐錦芙哭喊了起來:“他們,他們怎麽能只邀請了徐琳琅,母親,你說過的,就算她來了,也只不過是一個小貓小狗,現在,她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
“先是奪走了我嫡長女的身份,然後是芷清苑,然後是書院上的名次,現在,她連我參加這些集會的資格也要奪去了。”
“照這個樣子,日後她豈不是要将我的婚事都奪去。”
徐錦芙什麽都不想顧忌了,由着性子說了一通,絲毫不在意這一切本來就該屬于徐琳琅。
況且,那棠梨書院的名次,又豈是徐琳琅奪了她的去的。
這學習名次,哪裏是旁人能夠奪的去的。
是徐錦芙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謝氏道:“你也別哭了,不過是五皇子的邀請而已,算不得什麽,這不,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去麽,這次不去也罷。”
當今聖上兒子頗多,其中,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馬皇後所出,四皇子和五皇子是磙妃所出。
相比之下,四皇子和五皇子的身份自然是比不上皇後所出的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
徐錦芙看到謝氏身旁看了一眼帖子,又哭了起來:“可是常茂哥哥、李祺哥哥還有景隆哥哥都要去。”。
“母親不是說過常茂哥哥是良配嗎?”
謝氏沉聲道:“縱然是良配,那也不及嫁入皇家風光,若說起來嫁入皇家,那自然是嫁給皇後生的皇子最體面,那四皇子和五皇子算不得什麽。”
聽謝氏這麽說,徐錦芙的心裏才舒服了一些。
徐錦芙道:“那母親的意思是,這次登高,不去也罷?”
謝氏應道:“去也無妨,不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們沒有邀請你,你也不稀罕去,到了那日,我帶你到宮裏,見見皇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敘敘話,到時候,你也機靈着點兒,最好能讨了皇後娘娘的喜歡,入了皇後娘娘的眼。”
徐錦芙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該和皇後娘娘說些什麽好,皇後娘娘說的話又最是無趣了。”
謝氏道:“你若是和皇後娘娘沒什麽話好說,你便去尋太子妃說說話,她不是一向待你都極好嗎?”
徐錦芙一笑:“對,我去找瑾瑜姐姐。”
謝氏又囑咐道:“太子有可能和太子妃在一起,你去尋常瑾瑜,可不是正好還能見着太子嗎。”
“不過有一點你要記着,言多必失……”
徐錦芙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母親,你就且放心吧,我定然不亂說話。”
謝氏點了點頭:“你肯聽話就好,你若是能入了太子的眼,那莫說是應天府,就是整個大明,也沒有人能夠越過去你,畢竟,那常瑾瑜病病殃殃,一看就是個沒福氣的。”
聽到此處,徐錦芙當即乖巧地應道:“母親說的極是,那日女兒定然會處處小心,不會行差踏錯半步,不過,這帖子,就這麽輕易的給了徐琳琅嗎。”
謝氏道:“就算她得了棠梨書院的頭名,去參加了這次登高,那又怎麽樣,現在她飛的多高,以後就會跌的多重,就且先放她去飛罷。”
“母親可有別的謀劃。”徐錦芙按捺不住好奇。
謝氏呷了口茶,輕然一笑:“哪裏用得着特意謀劃,無論她怎樣出挑,終究還是在我手下讨生活,我若想若她有個不好聽的名聲,簡直易如反掌。”
“還有,她的莊子和鋪子上,可都是我的人,我想讓她的莊子鋪子出個什麽事兒,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我們不必在乎這一時的高下,日子長着呢,我就不信她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徐錦芙滿意的笑了。
宋國公府內,宋國公夫人孫氏不可置信的瞧着五皇子送來的帖子,這五皇子,竟然邀請了馮玲珑而不是馮城璧。
孫氏瞪大了眼睛:“馮玲珑不過一個庶女,如何有資格去參加這些宴會聚會,這五皇子也太每個體統了。”
一旁的馮城璧已經抽泣了起來:“這次登高,五皇子邀請了那個低賤的庶女卻沒有邀請我,這讓我以後怎麽擡得起頭來。”
孫氏的面色愈發沉重,問了問遞帖子的小厮,得知此處去登高的人有四皇子朱棣、五皇子朱橚,還有鄭國公常茂、韓國公世子李祺和曹國公世子李景隆,邀請的女眷就只有馮玲珑,徐琳琅和藍琪瑤了。”
這去的男子都是大人物啊,一個比一個顯赫,不是世子就是皇子。
孫氏沉思了良久,道:“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邀請的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姑娘,你和李瓊玉,這身份最好的兩個,他們竟然是一個都沒叫,別看他們身份高,可一個個都眼盲心瞎,不知道個好壞。
孫氏自然知道李瓊玉徐琳琅、和馮玲珑是棠梨書院的頭三名,不過馮夫人還是自動将這一層忽略了。
在馮夫人看來,這應天府內,身份最高貴的貴女,就該是李瓊玉和馮城璧了。
當然,在謝氏看來,這應天府內身份最高貴的貴女該是李瓊玉和徐錦芙才對了。
都是自家看自家的好。
在孫氏心裏,李瓊玉和馮城璧都是國公府正兒八經的嫡長女,自小被用心教養的,哪裏是旁人能夠比得上的。
徐琳琅和馮玲珑考了棠梨書院的頭三名又如何,這正經論起來,徐琳琅在鄉下長大,馮玲珑又是個庶女,自然沒法兒和馮城璧比。
這五皇子,怎就如此的沒有眼光。
馮城璧雙目通紅,可憐巴巴的望向孫氏:“母親,你說五皇子以後會不會娶了那個賤人,她是不是要成為皇子妃王妃了,要不,我們把帖子扣下,和五皇子說她病了不能外出。”
孫氏笑笑,道:“這怎麽可能,五皇子斷不會讓她做皇子正妃,縱然一時瞧上了她,最多也是讓她做個侍妾。”
馮城璧還不放心:“那五皇子何故邀請她去登高啊,她這樣的身份……”
孫氏沉思了一陣,道:“的确,我們得多做些打算,萬一五皇子是個頭腦不清楚的,不在乎嫡庶,當真是娶了那賤人做正妃,那馮玲珑以後可不是要和你平起平坐了。”
“母親有什麽打算?”馮城璧問道。
馮夫人在馮城璧耳邊耳語一番。
馮城璧頻頻點頭,聽到最後,馮城璧臉上已經滿是笑意:“母親這法子好,如果有個在那種地方的娘,說成什麽,她也絕無嫁入皇家的資格了。”
孫氏道:“所以這次登高,就讓她去吧,我們就趁着她去登高,将事情辦了吧。”
一衆皇子世子平日裏閑暇之時,總是一并騎馬射箭登高,近日,五皇子朱橚聽皇上朱元璋說棠梨書院的頭名和第二名都換了人,多問了幾句,才發現并不認識,五皇子朱橚見過所有應天府所有的貴女,這次考頭名的徐琳琅和馮玲珑,倒是陌生。
朱橚生了好奇,便邀了平日裏一并玩鬧的皇子世子登高,同時還給魏國公府的徐琳琅、宋國公府的馮玲珑和藍大将軍的女兒藍琪瑤下了帖子。
登高那日,馮玲珑耽擱了一會兒才從宋國公府大門出來,徐琳琅的馬車在宋國公府門外等了馮玲珑足有半炷香的時間。
“真是不好意思,我來遲了。”馮玲珑出來後,一臉歉意。
“別說見外話了,快點兒上來。”徐琳琅伸出一只手拉了馮玲珑一把。
馮玲珑借着徐琳琅的力,上了馬車。
徐琳琅見馮玲珑只穿着一身平日裏常穿的普通衣裳,鬓發散亂。像是急忙趕着來的似的。
“這是怎麽了?”徐琳琅開口問道。
馮玲珑緩了口氣,才道:“我嫡母說是丢了一箱子陪嫁的首飾,正在阖府上下搜查呢,方才在百花苑裏搜查,我擔心我姨娘,便耽擱了一會兒。”
徐琳琅關切問道:“那搜查完了嗎,沒事吧。”
馮玲珑用帕子擦了擦臉,道:“搜查完了,沒有搜查出什麽,她們已經走了,只是百花苑被翻的一片狼藉。”
徐琳琅道:“沒搜查出什麽便好,我原本還擔心別是有人故意往你們院子裏放贓物呢,沒事兒就好,你還是趕緊換上衣裳要緊。”
徐琳琅說着,遞給馮玲珑一個藕粉綢緞包袱,平日裏徐琳琅的馬車上都放着一套備用的衣裳,俱很是名貴。
馮玲珑和徐琳琅的胖瘦差不多,倒是能直接穿徐琳琅的衣裳。
見馮玲珑的臉上還有憂色,徐琳琅道:“你嫡母故意在你走之前來上這麽一出,為的就是耽擱你梳妝的時間,還有就是為了讓你心緒不寧,在皇子和世子面前失态,你可不能如了她的意,再說,就算有什麽問題,我們也都準備好了,你不必擔憂。”
馮玲珑點了點頭,平複了心緒,換上了衣裳。
徐琳琅備在馬車上的這身衣裳倒是徐琳琅現在這身顏色一樣,都是藕色,只是樣式不同罷了。
馮玲珑一穿上,便和徐琳琅像是親姐妹似的。
徐琳琅又為馮玲珑重新梳了發髻,見馮玲珑匆忙間只帶了兩件發飾,徐琳琅便從頭上取下一只自己的發釵給馮玲珑帶上。
那發釵是一對兒,這樣一來,便是徐琳琅和馮玲珑一人戴着一支了。
且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馬車便行到了栖霞山腳下。
栖霞山樹木蔥茏,山色微茫,景色極美。
四皇子朱棣、五皇子朱橚以及鄭國公常茂,韓國公世子李祺,衛國公世子李景隆都一同來了栖霞山山腳下。
幾位俊美少年站在一處,自成栖霞山一道風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有面容清麗的藍琪瑤。
藍琪瑤着一身碧色衣裙,楚楚動人。
徐琳琅、與馮玲珑一同走了過去,幾位少年紛紛回身寒暄。
唯有四皇子朱棣,面容清冷,只微微點頭示意。
這是重生之後,徐琳琅第一次見朱棣。
和前世一般,朱棣依然一臉沉默,臉上無一絲表情。
上一世,人人都道,帝後恩愛,如鼓琴瑟。
可感情終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徐琳琅并沒有感覺到朱棣愛她。
他對她,不過是感激。
她為他獻上妙計助他打下天下,他便給她後位。
她為他料理後宮免他後顧之憂,他便給她榮寵。
他從未愛過任何人,他只愛他的江山。
不過,縱然如此,對于上一世的徐琳琅來說,嫁給朱棣,也是最好的選擇。
上一世的她,活在泥沼之中,唯有鳳位的殊榮,能夠将她從塵埃裏拯救出來。
所以,盡管朱棣從未對徐琳琅賦予真情,可是對于朱棣,徐琳琅依然是感激的。此刻的朱棣,依舊和前世一般,不茍言笑,一臉漠然。
鄭國公常茂走了過來,為衆人一一引見,今日登高的這些人,常茂俱是認識的。
常茂走到徐琳身旁,柔聲對徐琳琅道:“這位是燕王殿下,也是四皇子,你們是第一次見罷。”
徐琳琅向朱棣行了一禮,道:“臣女見過燕王殿下。”
一直靜默不語的朱棣看向徐琳琅,目光落在徐琳琅的發釵上,眼神裏似是有些別的意味,但這究竟是何意,倒教徐琳琅分辨不出來了。
即便重活一世,面對着朱棣,徐琳琅依舊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
一行人往栖霞山上走去。
徐琳琅發現,朱棣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藍琪瑤。
徐琳琅心裏恍然大悟,原來朱棣竟然也牽挂過姑娘,可既然如此,為何上一世朱棣卻未曾與藍琪瑤走到一起。
徐琳琅是聰明人,瞬間便明白了朱棣方才看她的目光,方才,朱棣瞧見了徐琳琅的發釵。
徐琳琅的發釵,和馮玲珑的是一對兒,兩只發釵一模一樣。
且徐琳琅和馮玲珑都穿了藕色的衣裳。
這樣一來,便像是二人和藍琪瑤疏遠了。
朱棣喜歡藍琪瑤,他也必然知道以前馮玲珑總是和藍琪瑤在一起。
所以,眼下,朱棣是認為,徐琳琅從藍琪瑤身邊搶走了馮玲珑,使得藍琪瑤落了單。
十有八成就是這樣了。
原本是藍琪瑤并不把馮玲珑當回事情,這樣一來,倒還真像她從藍琪瑤身邊搶走了馮玲珑。
徐琳琅猜了個大概,卻也沒法兒辯解了。
一行人登臨栖霞山頂的一處涼亭,提前登上山頂的丫鬟小厮已經将涼亭收拾幹淨,在涼亭的四周挂上遮風的紗簾,又在涼亭的石凳上放上軟綢墊子,并在涼亭中間的石桌上擺放上瓜果點心等吃食。
一行人一一落座。
組織了本次重陽登高的朱橚率先開了口:“今日我特地邀請了各位兄弟和妹妹登高,一同閱一閱這栖霞山的美景。
衆人坐在一處,閑話着這宮裏宮外的事情,議論着各個王将要去的蕃地。
朱棣一直在一旁喝着茶,并未插話。只偶爾似無意般瞧上藍琪瑤一眼。
徐琳琅揣測着,朱棣壓根兒就對這重陽登高無甚興趣,之所以前來,完全是為了能夠看看藍琪瑤。
然而藍琪瑤卻不曾瞧朱棣一眼。
莫非前世朱棣之所以未和藍琪瑤在一起,是因為藍琪瑤根本不喜歡朱棣?
而朱棣心裏牽挂着藍琪瑤,這才未曾再對任何人動過感情?
徐琳琅正沉思着,就聽朱橚說到了朱棣的封地北平。
“四哥屆時去的是北平,北平以前雖說是元朝的都城,可是經了戰亂,已是一片蕭條,況且又和瓦剌等族離的近,經常受瓦剌等族的滋擾,四哥去了之後,免不了要費心不少。唉,這讓我很是牽挂。”朱橚嘆道。
朱棣道:“我倒是覺得北平不錯。”
朱橚感嘆一聲:“四哥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打算,你也得為琪瑤妹妹打算啊,北平的風多大,琪瑤妹妹能經得住嗎。”
藍琪瑤聽到這裏,臉上的神色變了變,将頭低了下去。
朱棣敏銳地感覺到了藍琪瑤神色的變化,這才又開了口:“五弟,不要亂說,我和琪瑤妹妹之間沒什麽。”
朱橚這話,便話裏話外透露着朱棣和藍琪瑤的關系非比尋常了,朱橚這話,也當真是無禮了。
朱棣是男子,若是被人傳了閑話,左不過是被人簡單诟病幾句,可藍琪瑤是女子,所受要承受的飛短流長要比朱棣要承受的多得多了。
方才上山的時候,五皇子朱橚對馮玲珑頗為照顧,徐琳琅還當這是好事,眼下看了,朱橚絕非馮玲珑的良配。
徐琳琅有心要為藍琪瑤說句話,正欲開口,卻是被常茂搶了先。
“吳王切莫如此說,這般說未免對燕王與祺瑤的聲名有損。”常茂對五皇子朱橚和言相勸。
藍琪瑤之父藍玉是常茂的娘舅,常茂和藍琪瑤是表兄妹。
朱橚滿不在乎的一笑:“不過玩笑罷了,常兄切莫當真。”
眼下看來,朱棣喜歡藍琪瑤,在這些皇子世子中,已經不是秘密。
衆人又閑話了些旁的,玩兒了一陣投壺游戲,也消磨了半日的時光。
中途,阿筠借故離開了一會兒,再回來後,将一截紙條悄悄塞給了徐琳琅。
徐琳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着:“事成,一切順遂”幾個字。
便知道自己和馮玲珑牽挂的那事是辦成了。
徐琳琅走到馮玲珑身旁,面帶笑意的向馮玲珑點了點頭。
一時間,馮玲珑的眼眶便紅了,轉而卻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馮玲珑起了身,從箭壺中取出一支箭,投向壺中,一發即中。
馮玲珑與徐琳琅相視一笑。
朱橚在一旁贊嘆不已,周圍的人都喝起彩來。
登了一上午的山,眼見到了午飯時辰,吳王朱橚提議下山後一同在在應天府的酒樓內用午膳。
徐琳琅并沒和這一行人吃飯的空兒,便道:“各位兄長,我還有一些事情未辦完,怕是不能和各位一同用午飯了,等會兒下了山,我就得告退了。”
馮玲珑也道:“我初來的時候,府中也有一些雜事,我得回去料理,也得告退了。”
藍琪瑤道:“那既然玲珑和琳琅都不留了,我留着也不合禮數了,那我也便得先回府了。”
藍琪瑤的話音一落,徐琳琅就感到朱棣面帶不善地看了她一眼。
稍作思忖之後,徐琳琅明白了幾分,想必朱棣覺得是因為她提出要先走,引得馮玲珑和藍琪瑤也要走了。
她礙着了朱棣和藍琪瑤多待一會兒的機會,所以朱棣才會用那樣的眼光看她。
徐琳琅倒是不介意給朱棣與藍琪瑤多留一些相處的機會,可是她确實是必須得走了,不光是她,馮玲珑也是必然得先走了。
她和馮玲珑都走了,藍琪瑤一個人留下,就不怎麽合禮數了,一個姑娘和一大幫公子哥看景吃飯,這不論是看上去還是說出去,都不是那麽回事啊。
可是徐琳琅和馮玲珑又都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只能是逆了朱棣的心意了。
這一次也只能這般行事了。
若是朱棣真對藍琪瑤有情,這相處的機會,她必然會給朱棣補上,一行人下了山,徐琳琅、馮玲珑和藍琪瑤便都先行離開了。
果不其然,她們三人離開的時候,朱棣又面帶不善的瞧了徐琳琅一眼。
前世,朱棣常用這樣的目光看別人,不過倒是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徐琳琅,徐琳琅幫了他不少忙,面對徐琳琅的時候,朱棣一向冷漠的目光便平和了不少,到了這一世,朱棣見她的第一面,便用和看別人一樣的冷漠眼光看她了。
呵,原來朱棣的心胸也頗為狹窄。
徐琳琅、馮玲珑與藍琪瑤各自乘坐了馬車離開了。
藍琪瑤回了藍府。
徐琳琅與馮玲珑的馬車走了不同的路,徐琳琅走的是街面的大道,直達宣化坊後,這才下了馬車,帶着阿筠與一個會功夫的丫鬟,七繞八繞,拐到了宣化坊最裏面的一處雅致院落的門前。
那有些功夫在身的丫鬟按照約定的暗號,先學布谷鳥叫了一身,又按先三後二的扣門法扣了幾下門環,院子裏面的人便将油桐木的門打開了一條小縫兒,徐琳琅阿筠與那丫鬟走了進去,早已等候在此的秋檀迎了過去:“小姐你來了,王姨娘在屋裏躺着呢,你快進去瞧瞧。”
徐琳琅邊往裏屋走邊問道:“姨娘可好?”
秋檀答道:“宋國公夫人讓丫鬟婆子将王姨娘推出來的時候,丫鬟婆子拉拉扯扯,把王姨娘的膝蓋磕在桌子腿上了,被磕着的地方青紫了一大片,現在倒是不好動彈了。”
徐琳琅進了裏屋,見王姨娘正靠着一個繡花蘇綢軟枕上半躺着。
見徐琳琅進來了,王姨娘忙坐直了身子:“琳琅你來了。”
徐琳琅坐到了王姨娘身旁,忙扶着王姨娘半躺回去,滿面憂色的問道:“姨娘的腿怎麽樣了?”
王姨娘笑笑:“不打緊,不過是皮肉受了磕碰,骨頭卻是沒事兒的。”
徐琳琅皺了皺眉頭,道:“可是我安排的那幾個不當心,這才把姨娘磕碰了。”
王姨娘忙道:“快別這麽說,你安排的那幾個都是極為妥帖周到的,不僅僅那樣子做的像,一路上伺候的也很是周到妥帖,是我自己想要做的更像些,這才多掙紮了一會兒,那個時候拉扯我的人是孫氏的人,自然是不會管我是不是磕了碰了,倒是不關你安排的人的事情。”
徐琳琅這才放下心來,又問:“姨娘這做法倒是妥帖,姨娘掙紮的越厲害,宋國公夫人便越想不到原來這一切都是做戲罷了,只是讓姨母受了這皮肉之苦。”
“琳琅,別這樣說。”王姨娘忙道,“你和玲珑好容易設計将我從那活死人墓中救出來,我受這點兒磕碰又算得了什麽,之前在百花苑受過的欺辱磋磨和這兒傷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麽。”
徐琳琅這便安心了些。
王姨娘向窗口看了看:“怎麽還不見玲珑回來啊?”
徐琳琅道:“為了不引人注意,回來的時候,玲珑走的是小路,她還要故意走岔路,這便不免要多花些時間了,姨娘你也不要太擔心,過不了太久,玲珑便過來了。”
“我不急。”王姨娘咳了咳,“這下子我離開了宋國公府,大夫人就再也不能拿我要挾玲珑了,我也不必在受她的掣肘了。”
徐琳琅一笑:“所以,姨娘也沒什麽好擔憂了,只放心養好身子便是,我的人已經去請大夫了,大夫用不了多久就能過來。”
王姨娘的病原本是最普通的風寒,可是宋國公夫人孫氏偏偏不讓大夫給王姨娘好生看病,直把王姨娘的病托到了嚴重的田地。
眼下,王姨娘終于離開了百花苑,離開了宋國公府,終于是可以得以救治和安心養病了。
徐琳琅與馮玲珑早已做好了計劃要将王姨娘接出宋國公府,可是宋國公府是大夫人孫氏當家,想要正大光明的出去,哪有那麽容易,孫氏巴不得王姨娘在她手底下受一輩子磋磨。
故而,徐琳琅與馮玲珑想了一個計策,并籌劃良久。
既然孫氏一直嚷嚷着要将王姨娘發賣了,那就讓她将王姨娘發賣了好了。
馮玲珑買通了孫氏常用的三個小厮下人,這三人時刻關注着孫氏這廂的動靜,若是孫氏鬧出了要将王姨娘發賣的跡象,這幾個跑腿的小厮便會及時将消息放出去給徐琳琅安排好的“人伢子”。
徐琳琅另外安排了人日夜在馮府旁隐藏守候,密切關注馮府的一切動靜。
等到時候,大夫人孫氏将王姨娘賣給“人伢子”,王姨娘便可理所應當的離開宋國公府了。
今日一大早,孫氏以丢失了一箱子嫁妝首飾為由,搜查了整個百花苑,卻也沒搜查出個什麽來。
直等到搜查完了,馮玲珑才去參加了登高。
馮玲珑離去之後,孫氏很快又殺了一個回馬槍。
哼,趁着馮玲珑不在将這事辦妥,等馮玲珑回來,就算去告狀也來不及了。
一群來勢洶洶的小厮婆子,在百花苑的院子裏一陣亂翻,過了一會兒,便有婆子說,在百花苑的水缸下面有一個小洞,洞裏放着的,正是孫氏丢失的首飾匣子。
孫氏一番審問下來,百花苑的丫鬟花穗馬上招了,說王姨娘看她有伺候孫氏的機會,便打發她偷了孫氏的首飾匣子,因為擔心暴露,便讓她在原本放着水缸的地方挖了一個小坑,将首飾匣子放了進去,然後再把水缸擺放回原地。
這一下子,人贓并獲,王姨娘偷盜孫氏首飾匣子的罪名已經洗刷不清楚了。
話說,孫氏的首飾匣子裏的首飾很是名貴,大多都是孫氏的陪嫁首飾,還有一些是皇後娘娘的賞賜,其中貴重,自是不言而喻。
故而,孫氏動了好大的怒,說她好心關照王姨娘母女倒是關照出家賊來了,既然如此,她需得好生處置王姨娘以正家風了。
孫氏吩咐小厮去找個人牙子過來,要将王姨娘發賣。
被馮玲珑買通的那幾個小厮忙按照約定好的方法往外放了消息,徐琳琅安排好的“人伢子” 不一會兒便進了府。
“人伢子”王婆一進去了百花苑,開口便問孫氏:“夫人是要發賣府上的哪個婆子丫鬟。”
孫氏笑了笑,并不解釋王姨娘并不是府上的丫鬟婆子,只眼風朝着跌坐在地上發髻散亂的王姨娘瞅了瞅。
王婆瞧了瞧骨瘦如柴的王姨娘,道:“夫人可是要發賣這婦人?”
孫氏道:“正是。”
王婆嘆了口氣:“唉,這人的身子骨看着也太弱了,似是一陣風便能将她吹跑似的,哪家人家願意買她回去伺候?這若是買個有力氣的,我便能出上十兩銀子,可若是買這位,我便只能出上三兩了。”
王婆似是對王姨娘的身子骨很不滿意
孫氏嘴角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你卻不知道了,這位卻不是丫鬟婆子,而是我們府上的姨娘,身份嬌貴着呢,既然有這麽嬌貴的身份,媽媽買了她後怎麽能把她賣去做下人。”
王婆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孫氏和言道:“你若是想多賺銀子,最好是将這賤人賣去窯子裏,你可別覺得她身子骨若,你仔細瞧瞧她那張臉,狐媚着呢,男人們最是喜歡她這個長相。”
妾通買賣。
孫氏是當家主母,自然是可以将王姨娘随意發賣,可是即使孫氏再想将王姨娘賣到窯子裏去,也不能直接如此做。
将夫君的妾氏賣到窯子裏,要遭人所不齒的。
孫氏将王姨娘買個人伢子,便是理所當然順理成章之事,并不會為人所诟病。
若是由人伢子的手将王姨娘賣到窯子裏去,可就不管孫氏的事情了。
畢竟,和人伢子錢人兩清後,孫氏便管不着人伢子要将王姨娘賣到哪裏去了,就算人家子将王姨娘賣到花街柳巷那等腌臜地兒,也半點兒都不會累極孫氏的賢名。
孫氏決定不了人伢子将王姨娘賣到哪裏,卻能提點人伢子,畢竟,把王姨娘賣到窯子裏可比賣給人做下人掙得銀子多多了,人伢子也和銀子沒仇不是?
王婆順着孫氏的意,圍着王姨娘走了一圈兒,心裏暗暗咒罵孫氏如此惡毒,面上卻笑得似一朵花一般,道:“夫人說的有道理,這婦人雖然是有了些年歲,容貌倒是不錯。只是她到底不必年輕些的姑娘們,最多,我也只能出上八兩銀子。”
孫氏很是滿意:“八兩便八兩,那我便給媽媽立字據吧。”
王婆也爽爽快快的應了,當即拿出一分拟了一半的文書,又往上添了幾句,讓孫氏畫了押,爽爽快快的給孫氏數了八兩銀子,然後便招呼兩個跟來的身強力壯的婆子将王姨娘帶走,王姨娘自是不從,掙紮許久,中途還将膝蓋磕在了門框上,看樣子還磕的不輕。
王姨娘抱着雕花門的門框,用盡全身力氣向孫氏說道:“國公爺不會讓你把我發賣了的。”
孫氏嘴角扯出了一個嘲諷的弧度:“呦,你以為現在還是你十幾歲那會兒呢,你也不瞧瞧你人老珠黃的樣子,老爺早記不起你這號人了,記都不記得了,更別提管你的事了。”
王姨娘原本還在掙紮,聽了這話,整個人便如同死灰槁木一般,軟軟的跌坐在了地上。
王姨娘剛進府的時候,容顏嬌俏,很得宋國公馮勝喜歡。
可是後來,在孫氏的磋磨下,王姨娘便總是一幅病病殃殃的樣子,馮勝便也将王姨娘抛諸腦後了。
見馮勝對王姨娘冷了下來,孫氏自然也沒必要對付王姨娘了。
在不得寵的那些時日裏,王姨娘和馮玲珑倒是過的清淨。
直到去歲,馮玲珑出了計策,得了皇上賜名,并被恩賜去棠梨書院讀書的機會,孫氏便将王姨娘母女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馮勝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有馮玲珑這個女兒,倒是也對百花苑重視了起來。
不過馮勝在意的也只有馮玲珑罷了,王姨娘滿臉病容,容顏衰敗,馮勝自然不會對這位昔日的寵妾舊情複燃。
馮勝甚至不曾問候過王姨娘一句。
後來,馮玲珑考了棠梨文會的末幾名,馮勝大感失望,更是不在意百花苑了。
就算這幾次馮玲珑考試的名次位列前三,馮勝在意的,也只有馮玲珑一個罷了,依舊沒和王姨娘說過話。
的确,國公爺哪裏還記得王姨娘這號人物呢。
王姨娘松開了門框,放棄了掙紮,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