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秋葉拎了雞，仍是慢慢地往家走，那貨在手裏撲騰個不停，秋葉只好撿根棍子敲了一下，才消停些了。才走到門口，就看見銅錘和鐵蛋兩個坐在門檻上，都挂着兩行鼻涕，一吸一吸地，見了秋葉，登時撲上來：“小姨，今天有肉吃，太好啦！”
秋葉将這兩個從身上剝下來，順手擦去鐵蛋蹭在她身上的鼻涕，“你們爹娘呢？”
“他們又吵架了，我爹走了，我娘追我爹去了。”銅錘和鐵蛋歡喜雀躍，看見肉，早把爹娘帶來的不痛快扔的遠遠的。秋葉輕嘆一聲，她回家也不過一月，姐姐姐夫兩個為些個雞毛蒜皮的事不知吵了多少回。
天擦黑時，秋葉做好了飯，院子裏肉香四溢，鐵蛋咽了咽口水，那小爪子就往雞腿上伸，老大銅錘攔着他：“要等爹娘回來才能吃！”鐵蛋撇撇嘴，巴巴地望着秋葉，一副可憐相。秋葉摸摸鐵蛋紅撲撲的小臉，故作豪邁地說：“不等了！聽小姨的，咱們吃吧！”
姨甥三個吃得正歡，但見春花拉着夫郎劉氏從院門裏沖進來：“秋葉你這天殺的，你把咱的下蛋雞炖着吃了？！”
秋葉眼皮都沒擡一下，“阿姐既然看見了，不妨告訴你，你們夫妻若是再鬧，我便将這家裏吃敗得幹幹淨淨，帶着銅錘鐵蛋雲游四海去也……”
春花臉上一臊，和劉氏對望一眼，尴尬不已，朝着妹子吼道：“你嘴上沒個把門的，胡說些什麽呢，才回來就要走，看來得找個男人管管你了，哎，話說回來，你在外辛苦那麽多年，怎的都沒娶上親呢……”
……哎，阿姐又開始念叨了，秋葉無奈地望了望天。
春花家的下蛋雞最終從後院裏跑了出來，“咯噠噠”兩聲，将春花頭上冒出來的火澆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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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月上中天，衆人各自安歇，春花躺在炕上看着旁邊齁齁熟睡的一大兩小三個男人，翻來又覆去。秋葉的親事成了春花最近的心病,爹娘去的早，妹子自小賣給權貴家做女使，這一別就是十來年，按說秋葉在外這麽多年，也贊了些體己，人長得也算端莊，誰曾想如今都21了，孤零零一個人，背個褡裢，牽着頭驢，又帶了一身傷回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問她也只說自己受了傷，有些東西記不清了，主人家見她忠義，還她自由放她歸家，其他就不肯再多說了。
想着想着，春花又開始嘆氣：國朝有制，除非做官，否則女子22歲不娶夫，便由官媒作配，可是那官媒能配出什麽好貨色來，不行，不行，得再給她說道說道。一想到這裏，春花爬起來下了炕從東屋裏出來，直奔西屋去。
進了屋春花就看見秋葉坐在炕沿上數銅板，明亮的月光穿過窗棂照進來，灑在秋葉身上，将她削瘦的臉照的更加蒼白。
“你這疤痕怕是好不了了，将來會留印的，”春花擡手摸了摸秋葉的額角，心疼地說道。
“不礙事，劉海一遮就看不見了。”秋月挑了挑眉。
“你數錢做什麽？”春花看見秋葉手裏的銅板，一時忘了她來的目的。
“今兒吃的這頓肉是從素梅家的手裏買過來的，得給他錢，不然還以為我訛他的呢。”秋葉笑了笑，若有所思一般，輕聲道：“你別說，素梅還是好福氣，娶了個精幹的俊俏後生。”
春花聞言楞了一下，忙說：“你剛回來，不大出門，是不知道。素梅原就是個病秧子，如今沒了都快三年了，她是有福娶，沒福享，留下個寡夫頂門戶，真是…..啧啧。”
秋葉聽了姐姐這話，不知怎的，心裏顫了一下：那韓良，真是可惜了了。
姐妹二人又敘了些閑話，春花便将話題繞道娶親的事上來了，為這事，春花也沒少煩擾秋葉，可這妹子自小有主意，誰也做不了她的主，秋葉不發話，她也幹着急，恨不能将九泉之下的娘和爹擡出來給勸勸。
不過今晚，秋葉倒是給了個準話：“我之前和阿姐提過，在外學了制豆腐的手藝，如今也還記得，拿這個先做着生計，掙些家業，娶夫可好？”
春花聽了，激動不已，忙道：“那你可得快着點，院子隔壁這片地，可是爹娘臨終時留給你的，如今該起院蓋屋了吧，哎！我可不是要趕你，你要娶夫，總歸要有自己的院子…..”
秋葉一聽，剜了他姐姐一眼，笑道：“那是自然，省的你夫妻二人成日在我面前鬧，看着煩吶”。
春花面上一紅，作勢要擰秋葉：“叫你笑話我….”
姐妹二人合計了半夜，決定先給秋葉置辦一應做豆腐的家夥事，同時給秋葉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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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葉開始張羅自己的豆腐攤子，她也記得還錢的事，只是白天去找了韓良兩次，韓良都不在家，一打問，說是跟幾個相熟的獵戶進山去了，不知何時回來。秋葉只好返回，隔天打發銅錘鐵蛋去看，待韓良回來時再還他。
不過幾日，秋葉就将做好的豆腐放在手推車上，開始走村串戶賣豆腐。遇着集市，便領了銅錘鐵蛋一起去，生意也會更好些。秋葉曾受過重傷，身體還未徹底恢複，于錢上也不是特別緊張，每天也不多做，有時也會停歇一日，好在村裏沒人做豆腐，鄉鄰也會找上門來買，她的生意也還不錯。日子久了，十裏八鄉便都知道了古河村有個豆腐娘子，做的豆腐無人能及，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秋葉終是将還錢這事推了些日子，這倒不是說她不講信用，在甥婿跟前托大不講理，只不過她去的時候韓良總不在，韓良在的時候她又外出賣豆腐，後來想着叫阿姐順道給拿過去，誰曾想她那不着調的姐姐姐夫又鬧将起來，誰都不帶搭理她。
話說春花和劉氏的這一回吵架鬧得有些大，主要是劉氏想着銅錘也有八歲了，想讓他去上村學，春花不同意，說男孩子家的上個屁學，有把力氣能使就行了。劉氏一聽就不高興了，就說村裏誰誰家的都在學裏呢，如何如何，讀點書總比他這個睜眼瞎強。春花不以為然，說鄉下的男孩子，哼，讀了又如何呢，連個秀才都掙不來，何況都是些賠錢貨罷了，不如養壯實些，有把子氣力，方能嫁個好人家，好好幹活，免得妻主不待見。劉氏登時橫眉倒豎，張口罵道你什麽意思，你說誰是賠錢貨，你是嫌我沒力氣，還是嫌我沒本事沒讓你生出女孩來！于是夫妻兩個你來我往鬧将起來，驚的四鄰都圍在院門上看熱鬧。
秋葉在漫天飛舞的唾沫星子中彷徨着，她也不知道該勸誰，于是跑到後院将家裏唯一那只下蛋雞捉了起來，當着春花劉氏的面狠狠往地上一掼，說阿姐你看，我和銅錘鐵蛋今兒又能吃上肉了，我們今晚吃雞肉炖豆腐。
春花慌了，也顧不上其他，連忙将雞喽在懷裏，一看還撲騰着，擡起袖子抹了把眼淚，便再不言語。劉氏冷着臉，也拎了鋤頭，推開門口衆人，下地幹活去了。
圍觀的大人小孩都散了，秋葉關了院門，拉着春花說道：“看看如今你們這日子，誰還敢有心思娶？”春花眼一瞪: 說道“你不懂，我就好他這暴脾氣。我又沒說讓你娶你姐夫這樣的。”
……這不就是沒事找抽麽！秋葉無話可說，好在銅錘兄弟兩都在外面玩耍，不然看見這場面，又不知該怎麽辦了。而秋葉如今也慢慢習慣了這二人瞎折騰，就比如說這兩口子最近白天在一個鍋裏吃飯，晚上在一個炕上睡覺，彼此橫眉冷對，一言不發，倒也相安無事，而秋葉還錢的事便一拖再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