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血玉(二十六)
“飛機很快就要起飛了,現在有客艙乘務員進行安全檢查。請您坐好,系好安全帶,收起座椅靠背和小桌板。請确認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妥善安放在頭頂上方的行李架內或座椅下方。”
“本次航班全程禁煙,在飛行途中請不要吸煙。”
不得不說,自從艾凡和紀川兩個人在一起以後,就經常脫離團隊,搞獨立行動。
兩人位置中間的扶手早早就被艾凡拿起來了,這會兒聽着廣播裏的雙語播報提醒,他小心翼翼的往紀川身邊靠了靠,一雙大手緊緊的覆在紀川的手背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安心。
紀川正低頭看着雜志,眼皮都沒掀:“你恐高?”
艾凡搖頭。
紀川:“那你抓着我幹嗎。”
艾凡猶豫了一下,小聲用中文答道:“第一次坐飛機……”
紀川翻頁的手立馬就頓住了,聲音裏的難以置信顯而易見:“什麽?”
這好像還是紀川第一次見艾凡難為情的樣子。
艾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不安心,一直不敢坐飛機……”
紀川不信,他定定的看了艾凡好一會兒,挑眉道:“我沒記錯的話,你當時去亞度尼斯找我就是坐的飛機吧。”
艾凡裝傻,笨拙的佝偻着身子将把腦袋埋進了紀川的脖頸間,在他耳邊“呵氣如蘭”:“那是特殊情況,這真的是我第一次坐國際航班,而且……我這不是怕你跑了嗎……”
紀川有些被氣笑了,重新将視線放回了他的雜志上:“我看你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後來艾凡也不吭聲了,倚在紀川身上就沒了動靜,紀川也由着他,迎上過來檢查安全帶的空姐時,紀川淡定的表示朋友暈機,不用擔心。
不過紀川也只是看起來淡定,其實他心裏就跟塞了棉花似的,随着飛機的一點點攀升慢慢膨脹,看着窗外碧藍碧藍的天,心情好到無以加複的同時卻又帶着些即将撥開雲霧的膽怯。
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也不知道當時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起初他以為艾凡只是日常撒嬌,可等他整理好自己紛繁的心緒後卻發現男人是真的靠着自己就睡着了,也不嫌勾着腰累得慌,可能真的是累了,紀川想。
這次兩人的出行完全是紀川預料之外的。
也不知道艾凡是什麽時候找沃克請好的年假,說是早就想帶自己回來了。
雖然他沒提過為了這次出境他都走了哪些流程,但只要想想就不會簡單,沒有幾個月根本下不來,當時兩人都還沒有确認關系,紀川心裏暖暖的。
在上飛機前,艾凡說本來這次出行是準備當作三聖節禮物送給他的,只是沒有想到拖了這麽久。
紀川當時笑了笑沒說話,很不巧,他這次也帶了自己一直沒能送出手的禮物。
整整十九個小時的飛機,艾凡睡到中途就睡不着了,可他睜開眼後發現身邊不少人都睡了,包括他的川川,眼睛上還蒙着眼罩,整個機艙只剩下了飛機發動機的聲音。
他坐在靠近走廊的那側,空姐路過時被他叫住了。
可能跟這是直飛中國的飛機有關,飛機上的工作人員至少有一半都是中國人,被叫住的這個空姐也是。
空姐正準備用法蘭語問他“需要什麽幫助”,就聽這位客人用流利的中文告訴自己最好給機艙靠前坐着的那位小男孩準備一些小零食,一會兒哭起來就麻煩了。
雖然她沒太明白這位客人突然的要求是出于什麽理由,但她秉着服務至上的态度還是照辦了,直到一個小時以後她聽到零食拆封的聲音和客人對她的召喚。
叫她的正是那對母子。
年輕的媽媽似乎非常感激自己,在她耳邊用法蘭語誇贊:“我以前坐過不少國際航班,從來沒有哪一次是他不哭的,只怪我每次都忘,非常感謝你為我兒子準備的小零食,他就是太嬌生慣養了。”
一直聽到最後這空姐才明白過來,她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那位從一個小時前就開始研究旅游攻略的英俊客人。
暗暗的燈光下男人糾結着好看的眉宇,像是在仔細辨認雜志上的內容,突出的五官輪廓讓他被頂燈打亮的側臉性感十足,确實是個極具異域風情的大帥哥。
最初貼在他身上“多管閑事”的标簽也被完全粉碎了,她甚至主動為這位英俊的客人遞上了熱飲。
周圍還有許多沉睡中的旅客,她附身湊近艾凡耳邊小聲道:“聽您的朋友說您有些暈機,熱檸檬汁應該會讓您好過些,您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随時叫我。”
艾凡根本沒往心上去,一個官方的笑容便将人打發走了。
當他正準備繼續研究旅行攻略時,身邊忽然傳來了紀川輕啞的聲線,帶着剛睡醒的鼻音:“看來你在中國的市場也很廣闊啊。”
艾凡偏頭看他,歪着身子擠了過去,聲音裏全是壓也壓不住的興奮:“你是在吃醋嗎?”
紀川眼罩都沒摘,調整了一下姿勢便将兩人舒舒服服的陷進了靠椅裏,臉側便是艾凡一顆淺棕的腦袋:“Shut up,再陪我睡會兒。”
艾凡立馬合上了手裏晦澀難懂的旅游攻略,乖乖閉眼。
紀川覺得他上輩子可能是屬狗的,明明一米八七的大個子是他,怎麽就成天喜歡往自己這一米七六的小個子身上癱。
到了北京以後,兩人直接轉機去了武漢。
一路上艾凡的話都不多,除了挨他挨的緊緊的以外,其他沒毛病,可能是眼睛看不見又到了陌生環境的緣故吧。
不過在艾凡還沒什麽表示前,紀川自己倒是先有些近鄉情怯了,其實他一直覺得艾凡似乎并不是很贊成他回去看他的家人。
“你回去看了也沒法知道當年的事情,除了徒增傷感,真的沒什麽太大的用處,況且你的同胞兄弟已經代替了你的位置,你也沒法回到從前的生活。”艾凡話是這麽說的,不過其實艾凡也知道自己肯定攔不住他就是了。
既然都到家門口了,哪裏有不回去看一眼的道理。
雖然紀川率先為艾凡做了許多心理建設,但艾凡從飛機上一下來,還是被武漢夏天的熱情徹底震驚到了,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迎面湧來的熱潮帶着綿密的水蒸氣,艾凡折服了:“你竟然能在這裏活到這麽大,真是個奇跡。”
這還沒走幾步路艾凡就開始臉紅發汗,紀川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停下來等艾凡把氣喘勻。
艾凡全程抓着紀川的胳膊,跟個呼吸不暢的絕症病人一樣,虛弱的任由他的川川拖行。
紀川自如的走在前面對他道:“看來我們得調整一下行程了,就你這狀态,我還真怕你暈在哪兒一不小心給上頭條了。”
艾凡現在腦子裏一片漿糊,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夏天可以這麽要命,短袖短褲也沒法阻止那些從身上垮下來的汗水,火辣辣的太陽燒的他全身發燙。
出租車去酒店的最後一小段路有些堵車,兩人幹脆下車準備步行到酒店。
可就是從下了出租車到酒店的這麽一小段距離都像是能要了艾凡的命一樣,他進到房間裏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開空調。
把紀川看笑了:“現在才七月中旬,這才三十二度你就受不了了?”
艾凡攤在床上表示自己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面,受不了受不了。
法蘭克斯全年最高溫能不能超過二十五度都是個問題,跟武漢這種濕度極高還密不透風的內陸城市完全沒有可比性。
緩了好一會兒才透過氣來的艾凡被紀川趕去沖涼了,出來的時候腰上只搭了個毛巾,就差把“我要耍流氓”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紀川在他原地回血的時候就收拾過自己躺到床上了,看着從浴室裏出來的艾凡,他揶揄道:“水土不服治好了?”
“滿血複活!”艾凡三步并兩步就滾到紀川身邊了,濕嗒嗒的腦袋讓紀川嫌棄的直往外戳。
當初訂房間的時候紀川也沒有矯情,上來就是大床房,讓艾凡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他的川川多有覺悟。
對于毛手毛腳、極其不安分的艾凡同志,紀川提出了自己誠懇的建議:“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別興奮的太早,我怕你明天死在武漢的太陽底下。”
艾凡現在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痛:“哪那麽誇張,沖個涼水澡就好了。”
紀川淡定的将他摸進自己浴袍裏的手給拿了出來:“今天下飛機是晚上,等到明天白天你就知道了。”
頂上有空調送着涼風,身邊躺着自己千辛萬苦追到手的媳婦,可以說是相當美好了。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睡在一起。
在法蘭的時候,艾凡在兩人确認關系後委婉的表達了想要同床共枕的意願,卻被紀川當作沒聽懂果斷無視了,現在媳婦自己送上門了那當然得好好抱緊了。
可其實在艾凡的內心深處,他是真的很怕紀川忽然告訴他——說他不想走了,想留在中國——帶紀川回國這個決定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艱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點亮新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