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血玉(七)
當紀川稍稍整理好情緒再次站到艾凡的病房前時,發現門是虛掩着的,床上也是空的。
可等他進了房間裏卻發現床邊的輪椅還在,紀川正琢磨着艾凡人去了哪裏就聽到了從廁所裏傳出來的聲音。
為了方便,單人間裏都會自帶一個廁所,紀川猜想艾凡應該是自己起來去上廁所了,雖然可能會有些不方便,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直到廁所裏忽然傳出一聲巨響,像是人摔到地上了,驚得紀川一個快步過去就要開廁所門,手卻在碰上門把時前頓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聽艾凡說髒話,并且很大聲。
紀川站在門外靜靜地聽着門裏的艾凡罵人,然後開始傳出“砰砰”的砸東西聲。
紀川了解艾凡不是個習慣說髒話的人,可如果換成他眼睛看不見,還因為這個跛了腿,現在自己上個廁所這麽簡單的事情都難以辦到,大概他也會罵人。
紀川退回到單人間的門邊,将時間和空間留給了艾凡,伴着廁所裏傳出的聲音,紀川覺得自己的思緒正慢慢被抽離出去,腦子裏什麽都裝不下,愣愣地望着他床邊的輪椅發呆。
具體過了多久紀川也不清楚,只知道摔完東西後艾凡應該是在地上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才出來,看着從廁所出來的男人艱難地扶着牆用一只腳支撐着身體,一邊摸索一邊向前,想要找到一個自己熟悉的事物。
紀川忽然覺得很難過,這應該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無助的艾凡。
雖然換做平時只要艾凡自己能完成的事情,他就絕不插手,可他太了解男人的能力範圍了,一旦超出了安全線他都會及時出現,但今天他看着一臉愠色的男人卻如何也邁不出腿。
他眼睜睜地看着男人險些被輪椅絆倒,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床上,紀川正想擡手敲敲門裝作自己剛剛才過來,就因為男人忽然的動作再一次頓住了。
艾凡洩憤似的死命捶了捶自己的腿,動靜大得整個床都開始嘎吱作響。
當時紀川就受不了了,他合上眼轉過了身,似乎再多看他一眼就要被灼傷,額頭貼着冰涼的牆壁,那種感覺又來了——冷、好冷。
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麽,艾凡漸漸冷靜下來,他看到了向自己這邊聚集過來的幻影。
直到身後完全安靜下來,紀川才敢轉身看艾凡,按照自己的預設從裏面敲響了門。
艾凡只以為是麗莎回來了,畢竟靈媒附近的磁場比較容易吸引幻影也不算什麽稀奇事:“進來吧,門沒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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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紀川本來就在房間裏,但他依舊從裏打開了門,完整的演繹過一遍自己從門外進來的聲音後才開口:“艾凡。”
艾凡有些意外,他可沒有忘記紀川上次說的話:“川川?”
聽着艾凡親昵的口吻,紀川只覺臉上有些挂不住,自己哪裏值得艾凡對自己這麽好,他明知故問道:“嗯……最近感覺怎麽樣……”
艾凡瞬間彎了眉眼:“挺舒服的,難得的帶薪休假,天天就躺在床上什麽都不用幹,還有人伺候着。”
紀川難受地垂下了眼睑,聲音卻是明媚的:“那就好,還有……我那天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抱歉。”
艾凡感受到紀川坐到了自己的床邊,笑道:“沒有沒有,我最近才學了一個詞,是麗莎拿來教育我的,‘忠言逆耳’。”
如果不是目睹了剛剛的場景,紀川根本不可能察覺到這些微笑背後是什麽,或許這不是第一次了也說不定……
見人不說話了,艾凡提出了這幾天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呢?最近都是怎麽解決口糧問題的。”
紀川看着男人立體的面部輪廓,開始描述起自己近來的獨居的生活,平緩的語調讓紀川自己都覺得乏味,只是男人卻好像聽的津津有味。
後來兩人又随便閑聊了幾句,艾凡提起了局裏的事:“他們都去了,你怎麽不去?”
紀川一哂,給出了和老迪克說辭相同的說法:“那邊太冷了。”
艾凡也笑了:“不去也好,那邊不-太-安-全,聽說是黑熊?”
紀川:“對,先前在藍斯已經有兩起相似的案件了,所以這次那邊出了事才會聯系我們。”
艾凡也沒過多過問案件的細節,畢竟藍斯總局絕不是離了他就轉不了了:“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莫爾德、康納和萊斯特都在專案組裏。”
“還有加藤呢,應該還挺有意思的。”紀川打趣道。
其實艾凡早就看出加藤的特別了:“确實。”
事實證明,艾凡這個情報組的組長也不是白當的,眼光還是相當獨到的。
卡特現在恨不得把加藤撕了丢出去喂熊,這日本人到底怎麽搞的,天天跟在萊斯特的屁股後面晃蕩,說什麽萊斯特的能量場強,一般小鬼不敢近身,但他一個靈媒怎麽可以膽子這麽小,到底還能不能好了。
但加藤一點沒覺得這有什麽:“我本來也就只是能看見而已,哪裏算靈媒,那都是我原來為了擴充客源才編的。”
卡特一想起這男的以前是幹什麽的就腦仁疼,他到底是憑什麽能慫得這麽心安理得……
不過鬧歸鬧,案子可一點沒耽擱,加藤看過現場後忽然冒泡道:“有人給我說不是黑熊。”
康納帶人還在研究那張皮不規整的裂口:“但人為做到這個程度幾乎不可能,要撕開這個脂肪含量不低的肚子實在不容易。”
莫爾德:“用工具呢?”
康納挑了挑眉:“知道手撕牛肉跟刀切牛肉的區別吧。”
柯克還在查這裏的生态狀況:“因為是特別拿來拍戲的地方,所以有專門的護林員,而且租賃合同裏對破環生态環境這一點扣得很嚴,一般劇組來都取景都會特別小心,這裏的生物鏈可以說是保保存的相當完整了。”
羅倫那的警官開口了:“沒錯,我們這裏所有的經濟來源都跟生态環境息息相關,有來拍戲的,但更多是來旅游觀光的,每年到了各種長短假期這裏都會接待很多旅客。”
這次聯合行動可以說是非常棒了,兩隊人馬的交流完全不存在任何問題,配合的不可謂不好。
卡特現在正和羅倫那的奧法警官審訊篩查着死者劇組的衆人,不難看出這位奧法警官确實有兩把刷子,誰沒說實話、誰在掩飾都看得一清二楚,其中還有不少演技被媒體誇贊的演員,眼光毒辣到不行。
面對首都同行的誇獎,奧法欣然接受:“在這裏當警察接觸到的演員實在太多了,還有不少導演和編劇,就是一個後期剪輯都能完完整整的給你編出一個沒有任何漏洞的故事,如果看不出來點什麽,早就被後輩頂了,哪裏還輪得到我們這些老骨頭領隊。”
奧法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深深的法令紋使他看起來經驗老道,很容易讓人意識到在他面前說謊絕對是不明智的。
卡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淺淺的胡茬,覺得這種人才放在這種小地方真是浪費了,自己當年到底是怎麽當上藍斯總局一隊副隊長的,現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經過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審訊,就是精力旺盛如卡特也快要睜不開眼了,可他發現奧法的精神似乎依舊不錯,剛剛的小劇務沒有任何意外地一下就被他看穿了,等人離開審訊室後他對身邊的記錄員交代道:“沒說實話,接着扣。”
對于年過半百的奧法來說,才剛剛三十出頭的卡特确實算是年輕人了:“累了就回去休息會吧,也不缺這一會兒。”
卡特扶額:“還有大半個劇組都沒審,我怎麽能先走。”
奧法拍了拍後輩的肩膀:“也不急,走吧走吧,我們一起回招待所,這才剛剛開始,多晾涼他們吧,以後還有的磨的。”
卡特還是到了後半段才見識到什麽叫“有的磨的”,明明這件事情跟劇組裏大多人都沾不上什麽邊,大家也基本都說那天晚上沒有見到過導演利比,但其中依舊有不少人都沒有說實話。
柯克帶着大家的問候來看望傳說被榨幹的卡特了:“你這邊怎麽樣?有線索嗎?”
卡特萎靡不振的扯了扯嘴角:“呵,抓了好幾個了都。”
柯克一蒙,沒聽懂:“什麽意思?”
“幾個吸毒的、幾個賣-淫的、還有個有盜竊癖的……”卡特眼睛底下青黑一片,黑眼圈都快變成自帶的煙熏妝了。
柯克不厚道地笑出了聲:“你自己保重吧,哈哈哈!”
卡特瞥了他兩眼,涼飕飕道:“別笑得太早,到了現在已經放了大半個劇組回去了,但是你女神可還被咱們扣着呢。”
柯克瞬間卡殼了,臉色不佳道:“你們不能因為那個導演出事的前一天跟她一起上過頭條就這樣啊,她平時多辛苦啊,難得有個機會休息休息,你們還不肯放她走。”
卡特看戲似的給了他一個眼神:“我也不知道有什麽問題,但奧法态度很堅決啊,以我對奧法的了解,她這多半是廢了。”
柯克小臉一垮,他才不相自家女神會跟違法的事情沾上邊,什麽吸毒、什麽怪癖,那必然是別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