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删不掉的程序
肖毅半天沒說話, 小冬耐心地等着, 苗新在角落裏縮着, 看着毫無懼色的小冬很是羨慕，她想着, 小冬憑什麽就不怕。
沉默了一陣兒的肖毅不再故意吓人，他隔着屏幕跟小冬講起他的事情，“那是我的程序, 那是我的創意。”
小冬表示贊同, “我信。你公司的高管我見過了, 他們在撒謊, 很明顯，我都聽得出來。說實話, 你的技術很棒, 整個公司都拿你沒辦法。”
“我要報複！我要讨回公道！”肖毅怒吼着。聽到他悲憤、嘶啞的聲音, 牆角的苗新又吓了一跳，更加充分地縮成一團。
“你現在這樣, 沒有解決本質問題啊，是, 你通過在程序裏吓唬玩家，讓他們放棄游戲, 是讓公司損失慘重。但是，公司花錢，擺平了媒體，你還是沒有為自己正名啊。”
肖毅呆呆地問, “那我該怎麽辦？”
“我跟你說啊，你試試這樣，我從你們公司離開的時候，聽到有人說……”
……
先鋒游戲公司。
會議室裏，幾個技術部的人員過來彙報工作。
“吳總，我們各種可能都試過了，可是，肖毅……他通過雲端存儲，進行了數據遷移，我們沒法對付他留下的代碼，因為這個東西在不斷地自我複制，甚至可以說，形成了一種人工智能。然後，我們殺死它的過程，對它來是，就成了一個訓練的過程，病毒程序已經越來越聰明……”
吳總用手拍拍自己的額頭，又擺了擺手，“不用再說了，你們解決不了是嗎？”
幾個技術骨幹慚愧地低頭，“我們辜負了領導的期望。”“肖毅以前是技術部最厲害的，我們比不過他。”
原以為不過是開除了個微不足道的小程序員，沒想到卻釀成這樣的大禍，侄子也死了，最賺錢的游戲也毀了。當初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從結果來看，大約是錯了。吳總一向剛愎自用，讓他認錯似乎比割了他的頭還讓他難受。
他想起了數月前，他問起侄子吳樹青，“你說你是主程序員，可為什麽有人說，這個游戲程序主要是肖毅開發的？你可控制住，別留下把柄。”
吳樹青笑嘻嘻地答道，“叔叔，你還信不過我嗎？我也計算機專業畢業的，技術不比誰差，肖毅就是個具體操作的，我才是‘戰鬥大聯盟’的核心，您放心，我有分寸。”
可是，兩個月前，肖毅卻沖進了會議室，對着正開會的主管們說，“‘戰鬥大聯盟’的主程序是我！不是吳樹青！可是創作團隊名單裏卻連我的名字都沒有！這不公平！”
正開會的吳樹青立刻站起來，把他推出去，“出去！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是你來的地方嗎？出去！你是幹了點兒活，也沒少給你發獎金啊！你不就是測試了一下嗎？搶什麽功勞？！出去！保安，把他拉出去！”
會後吳總很不高興地把侄子叫進辦公室訓斥，“你不是說搞得定嗎？怎麽回事，今天？”
“這個人不識好歹，獎金沒少給他發，他貪心不足，還四處敗壞領導的名聲，這樣的人，留着幹嘛？開除了吧。”
回憶到這裏，吳總十分懊惱，當時如果不開除了這個人，把他留下，就算侄子臉面受點損傷，那也是一時的。不過說什麽都沒用，世上沒有後悔藥。
“算了，一會兒雲中文化創意公司的人要來，我們請人家過來談談咱們的新游戲‘攻守大聯盟’的合作平臺問題。”
幾個技術人員面面相觑，有些為難，一個員工唯唯諾諾地說，“吳總，我們開發這個程序，還不成熟……”
“不要跟我說有困難！先找投資進來，後續開發資金才能進來！一會兒說話注意點，給我自信些，PPT準備好了，先給我講一遍。”
……
雲中文化創意公司的代表聽了PPT介紹後，不置可否，倒是說起了最近的傳言，“本來吧，貴公司有‘戰鬥大聯盟’這樣風靡全網的游戲，我們的合作是很有基礎的。可是，……最近，這款游戲據說是出現了很多問題，還有什麽鬧鬼的傳聞……”
“謠言！全都是謠言！根本沒有什麽鬧鬼傳聞，是同行嫉妒，搞出來的謠言，我們已經啓動了緊急公關，問題都解決了……”
正說着，突然投影儀開始閃爍起來，會議室的燈光也開始忽明忽暗，大家四處看看，都覺得很奇怪。吳總站起來正準備讓人進來修燈，卻突然身形呆住了，他張口結舌地看着投影屏幕，其他人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屏幕。
PPT的內容不見了，屏幕變成了純黑色，黑洞洞的屏幕仿佛形成了一個漩渦，要把人吸進去，漩渦中間出現了一個人的臉，鐵青的臉，慢慢擡起，所有人，無論哪個方向的，都覺得那張詭異的臉在盯着自己。
“我，肖毅，才是‘戰鬥大聯盟’的主要開發者，那是我的創意，先鋒游戲公司吳總的侄子吳樹青，我的頂頭上司，盜取了我的創意，占據了我的心血，還讓他叔叔吳總開除了我！這不公平！不公平！”
肖毅怒吼着，臉變了形，長大的嘴巴像個黑洞，大睜的雙眼裏流出了兩行血淚。所有的燈在他怒吼中，都爆炸了。為了PPT效果而拉上了厚重窗簾的會議室，立刻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的人們哆嗦着拿出手機，手機屏幕微弱的亮光給了大家一點底氣，有人驚慌地跑向門口，其他人也清醒過來，往出跑。但是，他們打不開門，而且，不管他們怎麽拍門，外面的人都聽不到。
屏幕上的肖毅“呵呵呵”地笑了，“不給我一個公道，今天，誰都別想走！回來坐好，不聽話的，我就要吃了他！”
幾個堆在門口的人還企圖出去，但是，肖毅的臉又出現在了門上，血紅的雙眼看着大家。受驚的人們“嗷嗷”叫着又離開了門口。最後，他們發現，無論怎樣逃竄，肖毅的鬼臉都會出現在面前，除非坐回座位。
絕望的人們哆嗦着坐了回去，有人已經吓尿了，還有的已經哭出來了。而吳總，一直保持着僵直站立的樣子，不是不想跑，是跑不了，他感覺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像兩根石頭柱子，戳在地上了似的。
“肖毅，你想要什麽，你說。”吳總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說出這麽一句。
“我要的很簡單，為我正名！你們開除我的時候，用的是盜竊商業機密的理由，而且，你們還把這個處分意見書，放進了人事檔案，讓我沒法找工作，只能在家裏自己開發程序，我沒想到自己會過勞死。雖然，我是死在家裏，但是，你們是害我的罪魁禍首！”
吳總帶着哭腔說，“肖毅，吳樹青已經死了，你還要怎麽樣？一命換一命，也夠了。”
“不夠！你們都欺負了我！你們不公平！我為公司做了那麽多貢獻，吳總你說，讓員工把公司當家一樣，可是你們卻開除了我！我做錯了什麽！你辜負了員工的信任！我要你公開道歉，開記者招待會！說出事情的原委，誰是游戲的主創人員，你們開除我做得對不對……”
肖毅義憤地說着自己的訴求，其他人也求吳總，“你就答應吧，求你了，吳總！”“我們來談合作，你就讓我們看這個？趕緊答應！放我們出去！”
吳總連連答應，“我答應，我開記者招待會，我給你正名。”
肖毅的臉消失了，人們逃出了會議室，合作當然談不成了。幾個參會的技術人員也受到了巨大的驚吓，有的直接跑回家了。有的回去後光速打了辭職信，去人事部交了，也不管有沒有批準，收拾了東西直接走人。
人事部經理跑來請示，吳總不置可否，把人打發了。雖然，鬼魂作祟是很可怕，可是吳總卻不甘心，他一錘桌子，“不信治不了你個鬼東西！”
于是，公司的員工們在接下來的三天裏，就看見辦公室李主任請了一撥又一撥道士、大師來捉鬼。
可是，他們無一例外，都被吓跑了。
甚至，到後來，公司裏的員工看見肖毅的頭顱在空中盤旋，追着“大師”們咬。
吳總則趴在地上喊，“……請的什麽江湖騙子！沒一個頂用的！”
李主任則趴在他旁邊哭着說，“吳總，我能請的都請來了。實在沒辦法了。我不幹了，我不幹了行嗎？我辭職！”
當天，整個樓層都空了，公司的員工有的被驚吓跑掉了，有的直接辭職，這再看不到任何前程，還鬧鬼的公司，實在待不下去了。
而吳總，無論走到哪裏，都被肖毅的鬼魂纏着。
他拿起手機，想報警，一開機，屏幕上是肖毅的臉；他扔了手機就跑，到了門口，玻璃上是肖毅的臉。他跑出去打車，剛坐進車裏，後視鏡裏看見肖毅的臉……
經過了一個小時瘋狂的逃跑後，吳總被汽車撞倒進了醫院。
一條胳膊斷了，吳總絕望了，他後悔極了，怎麽就這麽倔強，跟鬼耗上。算了，投降吧。好歹，留下自己的命。
第二天，吳總答應了高額獎金，把李主任叫回來，讓他組織記者招待會。
當天下午，吊着胳膊的吳總在記者招待會上，跟前來的記者鞠躬，“勞煩大家了。很抱歉，我管理不力，出現了重大失誤。我公司之前的游戲‘戰鬥大聯盟’的主創人員是程序員肖毅，我聽信了研發部經理的讒言，開除了他。後來他在家中自己開發程序，過勞死。我有責任，公司會給肖毅家人發兩百萬的撫恤金……肖毅是我公司技術最好的員工……我在這裏，代表全公司向他道歉，對不起。”
吳總深深鞠了一躬，記者們不停地拍照，有人問，“先前的鬧鬼事件是真的嗎？”“程序裏的鬼臉，是肖毅的病毒程序嗎？”“關于鬧鬼事件，是不是也解釋一下。”
對鬧鬼的問題，吳總都不予理會，他在李主任護送下離開了。
這天晚上，小冬再次打開“戰鬥大聯盟”的界面，這次看到了肖毅年輕的笑臉，憨厚的表情帶着滿足，“我要走了。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投胎。謝謝你的主意，我該怎麽報答你？”
“報答，……有了，你幫我把這個‘都市靈異偵探’頁面做一下美化，好嗎？我做的頁面好醜。”
這對于肖毅來說，是個簡單的事情，幾個小時候，一切搞定，肖毅最後道別，“走了！”他的臉就消失了。
在旁邊一直縮着的苗新才湊上來，問小冬，“那個……走了？”
“咦？你還不去睡覺？”小冬奇怪。
“睡什麽睡！你招來東西，我敢睡嘛！待在你附近才安全吧！”
小冬取笑她，“你不是想見鬼嗎？怎麽慫了？”
“去！”
随着魂魄的消失，在“戰鬥大聯盟”裏運行的病毒程序，永久性地終止了自我學習、自我複制。
但是，經此一事，先鋒游戲公司聲譽大損，員工也走得走，散得散，只剩下被許以高薪的李主任等幾個人，帶着臨時招來的新員工，在不斷地招人，企圖維系公司運轉。
宋正觀知道了小冬送走肖毅的事情，很是贊許，“不錯嘛，能自己處理工作了。離出師不遠了。”
小冬聽了傻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