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女神的修養

第78章

阿波羅之所以說快要開始了, 其實是因為她知道一場好戲正在上演。

所以當奧林波斯的聖火燭破黑暗時, 一場盛大的祭祀随之展開。

按照古老的禮儀, 在先知者普羅米修斯的帶領之下, 人類一步一步走上山, 同時向奧林波斯諸神進貢了自己的貢品, 以此來換取庇護。

在先知者的決定下，這些貢品被分成了兩堆, 分別是牛的骨頭和肉。

然而在貢品上面卻還蓋着兩張牛皮，使得這兩堆貢品看上去沒什麽區別。

“偉大的奧林波斯之主，請您選擇您應當享用的貢品，而剩下的另一半則将會被諸神賜予人類, 用以繁衍生息。”

對着宙斯微微欠身, 普羅米修斯表現的非常謙卑。

“嗯。”

因為普羅米修斯所展現出來的謙卑态度, 宙斯被愉悅到了，此時微微點頭，一邊對着身旁的諸神說：“那就讓我們一同去看看這些人類到底準備了什麽來獻給偉大的奧林波斯吧！”

對于宙斯的提議, 自然沒有人會說不。

于是在神王的帶領之下, 天後赫拉、女竈神赫斯提亞等人也跟着魚貫走出神殿，轉而來到了廣場之外。

廣場上, 衆多精靈們穿着潔白的希頓，此時随着火光搖曳，也在上演着優美的舞蹈。

優美的音樂從雲間滑落，無數彩虹光芒在神殿周圍亮起，使得奧林波斯成為了黑夜的明珠, 璀璨生輝。

如此盛大的場景，配合上跪在廣場之下的衆多人族，即便是防備着普羅米修斯的宙斯都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不愧是被大地之母賜予了最接近神明肉身的人類，這個種族相較于其他生靈，的确是有獨特之處。

或許也正是如此，所以從初代神王烏拉諾斯開始，之後的每一位諸神之王都沒有将這個種族滅絕。

“那就是人類準備的供品吧？”

伸手指了指廣場上那兩堆被高高築起的牛皮，赫拉臉上帶着笑容，一邊對宙斯道：“宙斯，還不讓我們也知道人類的心意？”

伴随着赫拉的話，諸神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那兩堆早已準備好的貢品。

只是看到那牛皮之下的真相之後，衆多神明神色卻微微一變。

居然都是骨頭！

普羅米修斯太大膽——這是公然耍弄宙斯啊！

這種表面的小伎倆不可能瞞騙過諸神的眼睛，聯想到一旁那些人類畏畏縮縮的表情，大家對于普羅米修斯的計劃也心知肚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對方要這麽作死，可事情已經發生，在這種場合，沒人敢先一步點破事情的真相，此時都把目光對準了宙斯，等待着這位諸神之王的裁決。

宙斯應該也早就看穿了這一切，可即便如此，這位神王臉上卻依舊帶着微笑，“既然另一堆要給人類用來繁衍生息，那我便用這左側的這一堆來分享給衆神吧。”

随手點了一下左側的牛皮，在宙斯的示意之下，赫爾墨斯點了點頭，走過去揭開了牛皮。

當牛皮被風吹起，那高高壘成的白骨也讓諸神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還真是——

“我的老朋友，你就打算用這個來作為給奧林波斯的賀禮嗎？”

看到那些骨頭，宙斯沒有如同大家預料的那樣第一時間動怒，反而顯得非常和藹地問人族，“你們覺得用這些骨頭，就能換取諸神的庇護？”

雖然是笑着問的，可是諸神看着宙斯，只覺得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傳遍全身，這會兒不着痕跡地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緩解了那種不适的壓迫感。

連神明尚且都如此，那作為普通生靈的人類此時所承受的壓力也就更大了。

“我、我我們也不想這樣……請宙斯大神息怒啊！”

被宙斯盯着，人族部落中為首的那個蒼老的男子顫顫巍巍跪倒在地，連帶着身後一群人也跟着跪了下來。

“我們并不想這樣……”

“可是大地上的草已經絕跡，牛吃不到糧食，無法長肉，失去了肉，我們将如何度過接下來的漫漫寒冬？”

“請諸神寬恕！”

伴随着年老的族長跪倒在地，剩下來的衆多人族也跟着開始哀嚎起了自身的困難。

他們的聲音帶着悲哀和無助，卻又字字真切，一時間衆人哭的哀鴻遍野，以至于廣場上原本正跳的熱烈的舞蹈也一下子中斷了。

看着這處堪稱鬧劇的“祭祀禮”，諸神面面相觑，不由陷入沉默。

而作為始作俑者，普羅米修斯被宙斯的神壓所鎖定着，這會兒也動彈不得。

另一邊的幾位主神們聽着人類的訴苦，這會兒彼此交頭接耳起來，而後更是覺得普羅米修斯其心之毒不可為不狠。

的确，正如同人類所說的那樣，如果他們将肉全都貢獻給了諸神，那就意味着接下來的人族将會面臨無法果腹的窘境。

而如今的大地正處于春寒交加之際，失去了大地之母的神力維護，地面上的生靈生存更加不易。

一面是諸神的庇護與懲戒，一面卻是自身種族的傳承與滅絕，究竟孰輕孰重？

這個問題之前并沒有人想過，也沒人想得明白。

反正既然是先知者的決定，大家只知道按照普羅米修斯說的做也就對了。

普羅米修斯到底想做什麽？

這個問題萦繞在了神明內心頭，而沒有得到解釋的他們也只能把目光對準了仿佛正在進行着無形交鋒的宙斯以及普羅米修斯。

“不用責怪他們，這全都是我的主意！”

正在氣氛有些凝重的時候，普羅米修斯一聲大吼，忽然打破了寂靜的氛圍。

在接收到人族祈禱的同時，這位先知者仿佛爆發出了無窮無盡的勇氣與力量，這會兒居然站了起來，甚至于還頂着宙斯的強大神壓，挺直了腰杆。

“你說什麽？”

眯起眼睛，宙斯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老朋友，躲藏了那麽久，這次終于舍得站出來了，可是你就想給我看這樣一出鬧劇嗎？”

“你覺得這只是個鬧劇嗎？”目光凝視着宙斯，身形并不比其遜色多少的普羅米修斯也跟着笑了，“可我卻覺得這是一個用來考驗你的最好不過的題目。”

“那麽你也該接受這個答案了。”宙斯說完這句話，對着赫爾墨斯嘴唇微動，吩咐完了之後便道：“好了，去宣布吧。”

“是……”

赫爾墨斯的臉色因為剛才宙斯的那番話變得有些難看，但是面對神王的命令，他到底不敢遲疑，當下朗聲道：“普羅米修斯，泰坦神族，先知之神，如今公然違背奧林波斯神庭，帶領人族亵渎諸神，挑釁諸神之王權威，現按照神王宙斯之命，将其鎮壓于高加索山山頂，并令雄鷹每日啄食其心髒！”

伴随着神使代替神王宣讀對于普羅米修斯的懲罰，原本跪在地面上哀嚎苦求的人族都顫抖了一下，而後更是愈發用力地請救起了諸神寬恕。

宙斯擡手輕輕一揮，一道金色的光芒垂落，伴随着赫爾墨斯話音剛落，原本還被他束縛在原地的男神忽然一下子消失了。

可是旁觀的諸神明白，普羅米修斯如今已經被宙斯的力量給封印到了高加索山。

雖然憑借人族信仰，普羅米修斯的神性無法被徹底摧毀，尚且可以保持不死不滅，但是來自于神王的咒令卻也足以令其無法脫離被囚禁的困境。

“你們看着，這就是膽敢挑釁奧林波斯的代價。”

轉過頭，宙斯面對同樣憤怒的赫拉等人又跟着命令道：“接下來，但凡是奧林波斯之神明，皆不可與人族有所接觸，也不能賜予人類任何形式的庇護。當然，如果你們想和普羅米修斯去高加索山當鄰居，那倒是可以試試看。”

宙斯這番話說的疾言厲色，誰敢在這個時候去觸他的眉頭？

因此不由紛紛點頭，同時又開始讨論起了要如何進一步懲罰人類。

……

當這一出“祭祀”以鬧劇的形式收尾之後，寂靜的光明神殿也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輝。

“神明并不是奴隸萬物的主宰，人類也并不是神明的私有物，我帶領人類尋找着未來的生機，這便是我的選擇。”

面對端坐在神座之上的阿波羅，借助神性投影而來的普羅米修斯笑得非常爽朗，“那麽年輕的女神，你的選擇又是什麽呢？”

之前阿波羅設局請普羅米修斯走進其中，而帶走了那朵太陽天火，便意味着先知者自己願意入局。

如今看似塵埃落定，這兩位原本一直在幕後對峙的神明也終于見面了。

“殿下的力量真是強大，即便是被宙斯封印，還能夠出現在我面前，看來之前倒是我低估了你的底蘊。”

即便眼前之人不過只是一道虛幻的投影，阿波羅卻依舊能夠感受到對方笑聲中所蘊含的灑脫以及那股強大的自信，這會兒跟着拍起了手。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緩緩點了點頭，阿波羅看着因為自己的回答而忽然停止了笑聲的男子，繼續接着又說：“可惜身處其位，不得不謀其事，我是奧林波斯的主神，只要我還在這位置上一天，我就必須得維護其權威和榮耀。”

這也是法則賦予神明的尊嚴——

代替法則，維護規則，因此但凡神明所行，皆為正義，無關對錯。

“看來你是不打算與我同行嗎？”

面對已經給出了回答的阿波羅，普羅米修斯看着似乎有點失望，“那我也只能去支持雅典娜了。”

“不，你沒有那個機會了。”

又搖了搖頭，阿波羅反問了一句：“你知道為什麽剛才我會對他們說‘快開始了’嗎？，那是因為按照‘歷史’記載中的進程來看，無論你怎麽做、怎麽選，你始終敵不過命運這個巨大的車輪。”

揮了揮手，一抹混沌之力從阿波羅指尖散開，同時将表情略微凝固的普羅米修斯神性打散，而後将其力量驅逐出了神殿。

做完了這一切，阿波羅從神座上站起身，一邊喃喃自語道：“你方唱罷，也該由我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