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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聽說那人被禁足了。

到現在都過了十來天,還不見他花枝招展地在街上閑晃,想來這消息應該是真的。難得,金陵城的八卦裏也有真的。

餘小小轉着杯子,邊想着。

他有照她的話每天洗臉抹藥吧?她很想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但思及對方任性高傲的個性,比較有可能的是他那晚回家的路上愈想愈氣,最後幹脆把她給的藥全丢了。

但願他別在這事情上鬧脾氣,唉。“就只剩臉能看,毀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琴音乍停,坐在琴臺後的周屏幽起身,坐到好友身邊。

“你說誰只剩臉?”

呃?她不小心說出來了麽?餘小小回過神,便見周屏幽端方坐在身邊,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悠揚的琴音已止。

“你不彈了?”

“沒有人在聽,彈了也乏味。”周屏幽輕輕一嘆,眉目流轉,閃過一抹淺淺的幽怨。“不如談天有趣。你剛說誰只剩臉能看?”

“還有誰?不就你那草包世交東方展言。”餘小小也不隐瞞,手上為兩人注入新茶。“試試,一早送來的,說是謝謝我爹幫他治病。”

周屏幽端茶就口,卻是輕鎖黛眉,靜靜地小啜。

“怎麽樣?”餘小小探問。“這茶是他們自家種的,撚茶的工法雖粗,卻別有一番樸實的甘甜。”不是好茶,但因為添了贈茶人的心意,變得十分美味,至少她就喝得津津有味。

“小小,你對展言是不是上了心?”

噗嗤!就口的茶盞濺出水花。

“咳、咳咳……”餘小小嗆了下,又咳又笑地瞟了她一眼。“你是哪只眼睛瞧見我對那人上心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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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少分心。”周屏幽不滿地噘起小嘴,盡露女兒嬌态。“卻為他走神。”

“這樣就算上心?”傻眼。古代的人對喜歡的認定标準還真不是普通的低,也難怪會有什麽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姻緣定這種事。

“難道不是?”

“屏幽,”餘小小又給自己倒了茶,喝完才繼續道:“我不否認東方展言有張吸引人的臉,可惜個性太差又好面子愛擺譜,空有相貌卻無才學,就連當朋友都不知道能跟他聊什麽,怎麽上心?我是那種只重外表的人嗎?”眉頭輕攢,發現自己在說最後這句話酌時候,心裏小小地抖了一下。

是啦,她是有點,但也僅止于欣賞,不想再有交集,免得氣壞自己,又惹來不必要的流言蜚語,讓爹娘傷神。

周屏幽低頭,似是在思忖什麽,一會複擡頭道:“他是好勝愛面子了些,但并非沒有真才實學……”說話時,一雙翦水雙眸夾帶某種深意端詳着好友。“只是因為身在東方府,有他不得不的屈從。”

“你在為他說好話?”餘小小眼睛一亮,傾身湊近她。“屏幽,上心的人是你吧?畢竟你們兩家是世交,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郎才女貌——呃,如果是你們,應該說是女才郎貌,雖然你也長得挺好看的,可站在東方展言身邊還是略遜一籌,但我相信論才學,他遠遠不及你。”

看她說得認真,表情無所動,周屏幽重新揚笑。“看來你是真的不上心。”

原來——“你這鬼丫頭,竟然試探我。”真是的,是不是官家子弟都愛來這套試探入的游戲?“放心,若你真對他有意,雖然我不至于樂見其成——畢竟你好歹是名聞金陵的才女,值得更好的對象——但情愛不由人,看上個只有臉蛋的草包,我也只能祝你幸福。”

周屏幽忽然同情起東方展言。“展言受人注目不只因為相貌而已。真的。”杏眸一擡,視線越過她身後時,愣了一下。

餘小小沒有發覺她的異樣,迳自道:“在我看來就是如此。”就算會輕功又如何?逃跑爬牆的時候方便而已。

“原來我只是個徒有臉蛋的草包。”孰料,身後忽然飄來甕聲甕氣的冷哼,伴着幾聲咳嗽。“真是抱歉——咳!咳咳……”

呃?餘小小愣住,小小地激靈了下。

這算什麽?現世報嗎?她聽他的壁腳,現在換他聽她的。

眼神帶着譴責地看向周屏幽。“你怎麽沒告訴我?”

“他翻牆而入,我連差人攔他都來不及。”周屏幽苦笑。

“喂,餘小小——咳、咳……”東方展言連咳了好一會,再說話時聲音依舊粗嘎。“你在這裏——咳、咳咳……做什麽?”

“千卿底事?”餘小小轉身面對他,心情驀地轉好。“不錯,有按時上藥,臉救回來了。”難得他會聽人話。

“你——”東方展言一口氣又提了上來,偏喉嚨一癢,逼得他又咳了起來。

餘小小起身,将他拉進亭子裏坐定,自己也跟着坐在他面前,三指按上脈門。“你該不會因為打架,被罰跪在祠堂受涼了吧?”她瞎猜道。

“只有第一天——”不對!倏地收口,俊臉脹紅一片。“誰會被罰跪——咳!咳咳……”可惡!為什麽在她面前自己老是藏不住話?

“別說話了。”餘小小捏住他下巴托高,人也跟着站了起來。

“你、你又想做什——”

“啊。”

“嗄?”

“不是嗄,是啊。嘴巴張開,我要看看你的咽喉。”見他閉嘴,似乎不怎麽有意願合作,餘小小眯眼,決定搬出她娘幫爹對付不合作病人的手段。“你是想自己張嘴還是讓我卸你下颚、讓你嘗嘗下巴脫臼的滋味?”

一雙桃花眼翻白了兩翻。“你就不能——咳、咳……像個姑娘家……

也不怕別人說你——”

“還說得少嗎?嘴巴張開。”餘小小往前一步,認真俯視大開的嘴,專心診視的她渾然不覺兩人過度親近。

她不覺得,不代表沒人注意。

她身上的藥草味,淡淡的,比她房裏的要好聞許多……東方展言有些恍惚,注意到自己的鼻尖差一點就要碰上她額頭……

怦、怦怦、怦怦怦,他發覺自己的心搏異常飛快。明知道這樣的親昵不合宜,卻一點也不想推開。

“小小,你不該——”一旁的周屏幽出聲提醒兩人不合宜的親近。

才說到一半,餘小小往後退開,一屁股坐回原位,眉毛皺了起來,絲毫沒有發現兩人的異樣,接着又抓起東方展言的手把診。

痛!這女人當他的嘴是獸夾嗎?扳得這麽用力。

“沒發炎沒腫脹,脈象平穩有力——你沒生病啊。”

“早好了咳!咳……”粗嘎的聲音如是道,參雜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懊惱。“就算不怕人言可畏,也至少……咳咳!學點含蓄矜持,留點名聲讓人探聽——咳、咳……”

“樹沒有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餘小小虛應了幾句,攬眉思忖這人到底哪出了毛病,竟咳個不停。

咳!咳咳……聽聽!什麽樹沒皮、人不要臉的……這人可不可以有一瞬間記得自己是個姑娘?為什麽可以這麽堂而皇之地說自己不要臉?東方展言好想揪住她使力搖,當着她的面尖叫!

若不是還有第三人在,不能丢了顏面,他一定會這樣做!

這廂,餘小小完全不知道自己無心的順口溜讓美少年糾結到幾乎吐血,此刻的她滿心思忖少年的咳症從何而來、該如何對症下藥。

一切正常,只是咳嗽、聲音變——“啊!”苦惱的小小左手握拳捶上右掌,恍然大悟。“都忘了你才十六歲。”

“什麽‘才’!”東方展言跳了起來。“是‘已經’!咳咳……我已經十六歲,按例律已經是成年的男人——咳!咳咳咳……”

“才剛開始變聲,算什麽男人。”啧,不過是變聲,自己竟然——

唉。

“你——咳!咳咳咳……”他要是咳死在這裏,一定是她害的!

餘小小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你若不想将來聲音男生女調或像現在這樣沙啞難聽,這一年最好多喝點胖大海、金銀花或羅漢果泡的茶水,少吃點辣、少喝酒,最好再少說點話,免得傷喉嚨。”

東方展言一飲幹杯,見她起身,想也不想便問:“你要走了?”

“我沒那麽不識趣。”餘小小笑彎了眼,饒富興味的視線來回梭巡兩人。“不打擾兩位談心,告辭。”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東方展言目送一身鮮豔的大理服飾、姿态潇灑的背影離去,不自覺露出迷惘的神情,一種說不明的失落感削減了才被她激起的滿肚子火。

她的灑脫更證實她對他沒有多餘的心思,真的就只是她說的醫者父母、心。

怎麽着?她可以跟周屏幽坐在亭子裏乘涼賞景、喝茶聊天,就不能跟他嗎!連一杯茶也喝不得是怎樣?非得他有病有痛她才願多留一會、多靠近他一點、多和他說些話是嗎!

“去他的醫者父母心!”可惡!

“展言?”

“我走了!”氣得炸毛的東方四少霍地拍桌走人。

“東方展言,”再喚的聲音裏多了從未有過的嚴厲。

東方展言這才回神,驚訝地停下腳步,轉身便見她臉色冷若冰霜,與平日的端妍優雅回異。

周屏幽橫眉冷睇亭外的人,“你莫不是喜歡上小小了吧?”

“怎麽可能,我才不會喜歡上那個女人!”東方展言否認,沒注意到自己回答的嗓音忽然變得又尖又高。

“是麽?”周屏幽垂眸凝視手中瓷杯。“莫忘你今日所言。”

“我才——哎,不跟你說了,咳、咳……今天的茶不怎麽好,改日送你新的。”身影迅速消失,追人去也。

被留在亭中的周屏幽靜靜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半晌,嘆了口氣。

“多情自古傷別離,好夢由來最易醒,我真是……”

***

深怕追不到人,東方展言火速沖出州令府邸,左右梭巡只為找一道色彩斑斓的身影。衆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屈在右側鎮門石獅後頭,不知在作啥。

“……”急慌的心緒忽然間消散無力,東方展言莫名有種想拿豆腐砸自己腦袋的荒謬沖動,轉身欲離,卻又不知怎地,回頭緩步接近她,蹲在她身邊。

“你蹲在這裏做什麽?”

“看花。”餘小小托起金銀相間的花朵,淡笑。“你怎麽出來了?怎麽不和屏幽多聊會兒?”

“不差一時。”

餘小小側首想了下。“也對。你們兩家是世交,早就熟透了。”真是的,害她枉作好人。

“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東方展言幹脆放棄,伸手托起另一朵。“不過是金銀花,有啥好看的?”

“正好讓你摘回去曬幹泡茶。”

“就這樣?”東方展言不屑地收手。“金銀花的花苞曬幹是可以入藥沒錯,現在開成這樣,頂多取花冠氽燙熱炒或煮湯。

餘小小驚訝極了,忍不住轉頭送他一記“你不簡單”的目光。

“你真當我是不學無術的笨蛋嗎,”她一定是故意的,存心想氣死他。

“你真奇怪,東方展言。”餘小小起身,彎腰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

“我只是有點驚訝你知道,并沒有把你當笨蛋的意思。我什麽都沒想,你自己炸毛個什麽勁?”真奇怪。

不明白,也不想深思,餘小小轉身走人。

東方展言立刻拔腿跟上。

州令府邸座落于金陵北大街,這條街上多是富貴人家宅邸,不若市集人來人往,此刻放眼望去,整條街上只有他們兩人。

“你跟着我幹嘛?”

“誰跟了?”東方展言一哼,“這條路就你能走?”

也是。餘小小沒有反駁,轉身繼續往回家的路上走,聽見身後腳步聲又起,一時起了玩心,加快腳下步伐。

後頭的人也跟着大步流星。我沖!

這還不叫跟?餘小小揚笑,忽然停步。

“吓!”後頭忽然發出奇怪的聲響。

這家夥……差點颠仆在地的東方展言咬牙,怒瞪前方十步外的身影。

“你會不會走路引又走又停,也不怕跌倒。”真是!一邊抱怨,一邊拍去方才緊急止步時不慎沾上衣擺的泥塵。

擡頭,發現對方正看着自己,東方展言趕忙藏住狼狽,雙手反翦身後裝沒事。

餘小小忍不住莞爾。

“你真不是普通愛面子。在別人面前裝模作樣真的那麽有趣嗎?”

“誰在裝——咳咳……”

“快回家泡茶喝吧,難得有一張好看的臉,總要配上相襯的好嗓音才叫相得益彰不是?”她勸。

東方展言花了好一會工夫才止住咳嗽,再擡頭,發現她人已經衣袂飄飄,走遠了。

他沒有再追上去。

或者該說,他沒有力氣、也沒有臉再追上去。

此刻,他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餘小小并不像其他姑娘會設法找理由接近他,或為了引他注意,假裝讨厭他、對他的行事為人大肆批評。

是了,她或許也覺得他好看,但她不喜歡他;他許多作為惹她生氣,但也沒讓她因此讨厭他——兩人之間,說不上是陌生人,但也不是朋友。

朋友……東方展言想起自己曾從她口中聽見這兩個字,但那是為了阻止她娘拔刀砍他的權宜之計。

那晚幫他上藥療傷、方才為他看診叮囑,是因為她自許為大大,醫者父母心。

她對他,不刻意讨好、不嬌柔造作,知他是東方展言,也只當他是東方展言。

她用平常心,甚至多了點無視的态度對他:也用不多言、迅速離開的疏遠舉止一再告訴他——

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她眼裏,他不特別,也不重要。

***

東方展言變了。

近日裏,金陵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莫過于這則消息。

一向自诏風流、舉手投足翩然優雅得有些刻意的東方展言變了。

這改變,要從某天他忽然兇性大發,在茶館裏與一向相談甚歡、過從甚密的賢才俊彥們大打出手的事兒說起。

話說那日之後,東方展言是不出戶,也不見人。

有人猜是因為茶館那場架受了重傷,不得不在家中休養。

在等了十天仍不見人後,開始有人猜或許是鬧出這等醜事氣得東方老爺将人送山城……等等編得出、編不出的流言傳來傳去。

過了近半個月,才見他踏出東方府;怪的是,才一天又不見了。

根據東方府家丁傳出來的可靠消息指出,東方展言稍早還高高興興地走出家門,可回府的時候表情哀感,也不知道足受了什麽打擊,回房後就把自己關在裏頭誰也不見;到了隔天還是一樣,之後除了送茶水、送飯的家丁,沒人見得到他。

總之,就是一整個不對勁。

而日子在閑人旁觀不解的疑惑巾繼續前進,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月。

就在金陵人心想東方展言大概就這麽悶壞了、玩完了的時候,他又出現了,大步流星地沖出家門,氣勢磅躏地殺到餘人居門前,和餘家夫人你來我往大吵,甚至上演全武行,被餘家夫人給打趴,派人扛回東方府,休養了大半個月,又開始英姿煥發地穿梭在金陵的大街小巷。

他的俊美依舊脫俗,風采仍然翩翩,可眉宇顧盼間多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英韻,驕蠻倨傲的個性也改了不少,甚至會主動向人打招呼,笑臉迎人——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竟變了這麽多,任誰都無法不注意。

可,奇怪了,他們發現變得更吸引入的東方展言不再與城裏的青年才俊登高望遠、吟詩作對、執樽對飲笑談天下事。

更奇怪的是,他們經常看見東方展言追着一個人跑,不把對方的冷淡态度放在眼裏,近乎死皮賴臉地瞎攪蠻纏,不顧形象。

而被他死纏活纏的那人——

“餘小小,等等我!”

因為發育,長了個子更顯頑高的東方展言就在大街上當着衆人面前,用他尚未變完聲的嗓子呼叫前方相距十五步的姑娘。

那姑娘,有着江南姑娘所沒有的高姚身板,一襲胡裝襯得她英朗不群,若不是面容溫和淳善、眉目嬌柔,乍看之下很容易被誤認為是男子。

“你又怎了?”柳眉微鎖,帶着說不出的困惑與困擾。

東方展言小跑步到她面前,笑容可掬。

“聽說你要出城去劉家村義診?”

“嗯。”餘小小點頭。

“我陪你去。”

“嗄?”

“最近城外不太安全,你一個姑娘家容易出事。”東方展言說着,趁她不注意,搶過藥箱背上肩。“走吧。”

“嗄?”餘小小傻在原地,看着他經過自己,往城門方向走去。

“快一點!”發現人沒跟上,東方展言停步,回頭催促:“遲了趕不回來別說我沒提醒你。”

“嗄?”更傻眼,這人是怎了?

前些天突然沖到她家,說什麽寧可讓她娘砍上七刀八刀,也要交她這個朋友雲雲的瘋話;又為了當朋友,成天圍着她打轉,可以說是陰魂不散,現下竟然還想陪她出城義診聽說他把自己關在房裏一個月,莫不是關出毛病了吧?她想。

也聽說,他那票豬朋狗友在茶館的事情之後就跟他不相往來,連招呼都不打。

好好一個人,因為個性太差,把自己弄到這地步……

真可憐,餘小小盯着他後腦勺,無法不同情。

“還愣在那幹嘛?”東方展言走回來,索性握住她的手,大搖大擺地當街牽人走。“別讓劉家村的人久等。”

“哦。”算了,随他去,看他鬧騰到幾時。

沒有被甩開,東方展言樂得繼續握住掌中比自己的只小了一點的手。

溫熱結實、富有彈感的觸感——嗯,還不錯。

就這樣,前一後,一男一女。

男的走在前方,陶醉在只有自己明白的得意;女的跟在後頭,沈溺于自己的思緒。誰也沒有注意到四周驚訝的目光,更沒聽見沿街目睹此景的姑娘一顆顆芳心落地碎成千片萬片的聲響、以及那肝腸寸斷的嗚咽。

時方仲夏,金陵城內,許多年華正俏的姑娘卻覺身心枯槁如入寒冬,滿目蕭索,連片殘存的綠葉也沒有。

東方展言變了,真的變了。

不只外形、不單氣勢,就連眼光——

也、變、了。

***

在這個時代,并不是每個人生病都有能力去找大夫的。

尤其是城外的農民,在收入都不見得能養活一家老小的情況下,生病也只能靠世代相傳的救急偏方自救;真到病入膏盲,也很少人會往城裏找大大,不是等死就是拜大地求神跡。

若是處于亂世,農民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雖然,江湖傳言餘人居的餘神醫性情古怪,醫病不忘整人,特別是因為打殺導致傷病求診的江湖人,下手絕不留情,治療過程往往跟死過一輪無異,診金更高得讓病人寧可去死也不是沒有過的事。

但對于窮苦人家,餘神醫非常大方,當餘人居在金陵站穩腳步後,便與城外農村約定每個月固定巡診。

餘小小不是第一次到劉家村,也不是第一次帶人來。

“餘大夫……”卧病在床的劉大成一雙眼時而瞟向外頭,時而回到年輕女大夫身上,表情很不自在。“那個……這個……”

“劉老伯,你也不是第一次讓我看診,不好意思什麽?”

“不、不是啦!”劉大成紅了臉,探頭看窗外。“那、那位公子——這怎麽好意思……”

“別怕鋤頭壓壞他,他拿得起來,只是不知道能做什麽就是——”餘小小按住老人家身子,要他別妄動,依次在穴位放上蒜片,再将蠶豆大小的艾炷置于蒜片上施灸。“放心,要是弄壞你的莊稼,我讓他賠你,他付得起。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等會叫你。”說着,邊撚着針往風池穴上一落。

“哎喲,大夫……”劉大成不再哼唧,沉沉睡去。

餘小小趁着艾灸的時間起身,為了方便看顏,只走到門邊就停下。

門外菜田上,華服俊公子拿着不相襯的鋤頭忙得很起勁。

這人真奇了,堅持陪她出診,原以為是想跟着學醫,卻見他老在農田或菜園子裏打轉,要不就跟農産們聊天,一點想學醫的樣子也沒有,真是愈來愈怪了他。

“你又在做什麽?”

“把土壓實。雖然土松易紮根,但太松也不行。”東方展言一邊拿鋤頭壓土一邊說。“這園子的土太松,保水不易,菜都給種蔫了。”

“你真的會種田?”之前都不是玩的?

“……你要笑就笑,我不在乎。”話雖這麽說,俊臉卻紅得像要滴出血了,不知是太陽曬還是因為羞赧。

“誰笑你了。”還真是愛面子,務農有什麽可以拿來笑話的?不懂。

“我爹,還有上頭幾個兄姐,”東方展言沒有擡頭。“以前我曾在自己的別院種東西,卻被他們笑話、說我犯傻,後來就沒再種了。”

“你真傻。”

鋤頭倏地一頓,東方展言回瞪,“你也一樣說我——”

“聽人把話說完好嗎?”脾氣真差。“國以農為本,你谙農是你本事,他們笑話你是他們無知,而你竟認真聽了進去,放棄自己的才能,這還不傻?”東方展言愣了住,她無心的一語驚醒他這個渾噩多年的夢中人。

“你……真這麽覺得?”

“如果你打算種田的話,可以種些西瓜嗎?”想到那汁多味甜的滋味,餘小小整張臉亮了起來。“人說暑天半個瓜,藥物不用抓。如果每年夏天都有西瓜吃不知有多好……”不曉得金陵買不買得到?

“西瓜嗎?”東方展言手肘頂着鋤頭長柄,認真思考起自己務農的可能性。

那廂,餘小小估量艾灸的時間差不多到了,轉身進屋。

“……嗯,它的皮入藥可以清熱解暑,籽具潤腸通便之效,蔓葉亦可入藥,是食物也是藥物——”

藥、藥物?忽地,一道靈光閃過,東方展言顫抖了下,興奮地看向農舍的門。

“餘小小,我想到——人呢?”興奮聲調因發現門口沒有某人身影而蔫了一半。

可憐複可嘆的東方四少,好不容易立定自己的志向,馬上慘遭無人分享的打擊,瞪着無人的門口好半晌,才默默地拿起鋤頭繼續壓土去。

幾天後,金陵城又開始沸沸揚揚,為了另一則更詭異的消息。

天啊!這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為什麽東方家的四公子開始種田了?甚至不惜為此與東方老爺大吵一架,最後被趕出家門,斷絕父子關系!難不成這東方四少真的在前些日子悶出病,壞了腦袋?還是因為庶出啥也幹不了,在東方府過得憋屈,灰心喪志之不決定離家務農去?

這東方四少還真是愈大愈奇怪、愈活愈下品……

可憐哦,好好一個風姿飒爽的翩翩公子竟落到這步田地——

真的是太可憐了,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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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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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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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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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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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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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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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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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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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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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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