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孟侜從窗戶縫裏看了一眼, 客棧前後都被圍住了。
楚淮引帶他硬闖出去不難, 難的是宋成嘉會不會被連累,還有,他們這樣大張旗鼓地殺出去,會不會暴露他和楚淮引的身份,引來不必要的追殺。
孟侜:“不如我……”
“閉嘴。”楚淮引知道他打什麽主意, “我眼睜睜地看着你被帶走?”
孟侜好言相勸:“你看看宋成嘉,他如果不是自己跑出來, 也只是囚禁在慶王府罷了。只要先離開了客棧, 到時你再把我救出來。”
而且, 宋成嘉都能跑出來兩次, 可見慶王府就是一群飯桶,憑陛下的武功,那不是如入無人之地。
楚淮引:“就因為人跑了兩次, 慶王府吸取教訓, 必會戒嚴。萬一他們給你用什麽藥呢?我說不準就是不準。”
“客棧已經被圍住了,我們現在出去也會被追殺, 不如等他們把我帶到街上,他們放松警惕, 這時你再動手,也解了宋成嘉的困。”
府兵已經逼到樓梯口,所剩時間不多, 楚淮引深呼吸了幾瞬,“一旦他們對你動手動腳, 不管在哪裏,我立刻帶你走。”
孟侜攬着深明大義的陛下親了一口,“待會兒見。”
孟侜打開門,和準備破門而入的府兵打了個照面。他換回男裝,擺出驚恐的樣子,眼神觑着樓梯作勢要沖下去。
“老實點!”府兵大喝,“不想受苦就乖乖的跟我們走,查清了你不是反賊自然會放你一家團聚。”
“官老爺一定要替小的做主!我初到寶地,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孟侜瑟縮地捂着肚子,縮着肩膀,仿佛還不知道他們真正抓他的原因。
無知的外地人就是天真,府兵假惺惺地緩了臉色:“只要你配合,慶王爺恩怨分明,不會冤枉你。”
孟侜感激地直點頭,他伸出受傷的手:“能不能不戴枷鎖?”說着塞了兩錠銀子給府兵,見者有份。
府兵見孟侜人傻錢多,還算配合,收了銀子道:“看你有孕在身的份上,今天先就不請家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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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裏的食客都同情地看向孟侜,這一去可就回不來了。
被押着過街,這種新奇的體驗孟侜把它比作走紅毯,還有保镖開路,絕對是大場面了。孟侜甚至想跟群衆們揮揮手。
風吹來一陣暖烘烘的香氣,孟侜停下來吸了吸鼻子。
海蛎餅?
京城和岐州都不靠海,可能當地人也不愛吃,很難得在路邊小攤看見這個。大米和黃豆磨成漿,上面鋪一層紫菜胡蘿蔔肉末蔥花,中間放幾只海蛎子,下鍋一炸,兩面金黃,邊緣焦脆,配料足中間微鼓,嫩香不膩。
孟侜默默地掏出一錠銀子,交給打頭的府兵:“午膳時間,各位官大人辛苦了,草民這邊還有一些銀子,請官老爺吃個海蛎餅,順便也給草民留一個。聽說慶王爺出城了,想來不能馬上審理草民,免不得要過幾天牢獄日子,在此之前我想吃個海蛎餅,請官老爺成全。”
孟侜的語氣配上海蛎餅的香味,府兵們不約而同咽下口水。
這小子有錢,那就吃一個。
孟侜滿臉激動地接過海蛎餅,就像吃斷頭飯一樣感激。府兵們被他的樣子蒙騙,覺得這小子單純不谙世事有點可憐,那就再給一個吧。
于是一群人把刀插回刀鞘,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拿餅,吃得滿嘴油光。仿佛不是在押犯人,而是在跟着孟侜吃吃喝喝。圍觀的百姓覺得自己大概中了邪,不然怎麽紛紛掏錢一起買?
小販:……
楚淮引:…………
季炀終于趕到慶州城,他和暗衛進了城,順着陛下留的暗號,還沒找到客棧,就發現大街上……嗯,有點看不懂。
他問了周圍人,原來是慶王爺幹的腌臜事。
他們丞相大人、未來皇後被區區安慶王抓了?
這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陛下能忍?
陛下當然不能忍,陛下在等……孟侜吃完。怕他噎着,就問誰還能這樣貼心。
孟侜吃得快,府兵還剩半個,他已經吃完抹嘴。楚淮引明白孟侜的暗示,現在救人時機正好。
季炀眼前一花,就看見楚淮引從二樓躍下,掠過街心,把孟侜打橫抱走,人影一晃,消失在街上。
人突然被劫走,府兵頓時一慌,右手剛想拔刀,發現手裏還有半個海蛎餅,扔掉後手心依然油光光,刀柄握在手裏一用勁兒就打滑。
“人……咳咳,呸,人在哪兒,追!”為首的府兵差點被沒咽下去的食物噎到,急得不知道吐出來還是吞下去。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丞相大人在陛下懷裏愉快地眯着眼,陛下不太愉快。
“很得意?再有下次朕就把你關起來反省。”
孟侜早就看透陛下這只紙老虎,他笑着從兜裏掏出另一個餅,“你吃。”
時時刻刻惦記陛下,值得被寫一道聖旨專門表揚。
楚淮引緩和了臉色,“你喜歡就吃吧,他們追來了,朕還要帶着你找個地方藏身。”邊吃邊跑,有損氣度。
然後又補了一句:“別噎着。”
總是被陛下當弱智看待,孟侜平常心,他把海蛎餅舉到陛下嘴邊:“吃一口。本來就是給你的,我不能吃太多油炸的。”
陛下眉頭一皺,一口吃掉了一大半。再一口吃完剩下的,一丁點沒給孟侜留。
府兵在後面喊打喊殺,楚淮引正思考去哪裏比較穩妥,季炀和暗衛适時出現,幾個過招就把所有人打趴下。
楚淮引松了口氣,被孟侜財産支配的日子終于結束了。
季炀:“慶王和刺史似乎都出城了,應該是聽說了什麽消息,所以提前去确認陛下在不在。”
透露消息的這個人,八成是李大柱,就是不知道慶王在這件事中扮演什麽角色了。
“不管他出城做什麽,慶王府的大門,踏出了就別想再進去。”楚淮引道,“慶州衛的虎符還在吧?”
楚懿在慶州,為防止他霸行一州,暗地掌權,楚淮引在岐州加重兵,而慶州的屯軍一直嚴格控制數量,武将兩年一換。現在掌管地方軍的都尉姓王,楚淮引還不曾見過。因此虎符比陛下刷臉好使。
“在。”
“我們去會會他。”慶州刺史和楚懿沆瀣一氣,對楚懿橫行霸道坐視不管,不知道這個王都尉是什麽态度。
王都尉勇猛粗狂,天生卷發,還愛留絡腮胡,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頭亂蓬蓬的獅子。
他合上虎符,分毫不差。
“臣王岸,叩見陛下!”
楚淮引和王岸了解了慶州之事,他倒是耿直,說慶州政務不歸他管,每日沉迷練兵,雖然聽說楚懿惡行,但只要不是謀反危害到朝廷,不是分內事他就不管。
楚淮引正色:“食一州之俸,戍一州之地,慶州的百姓都與将軍息息相關。朕不願起戰事,難道太平年間将士便可一勞永逸?都尉與刺史各不相幹,互相監督,若有人為害鄉裏,刺史視而不見,王都尉應上書朝廷,陳詞言過,方不負朕的信任。”
王岸跪在地上:“是王岸狹隘了!請陛下治罪。”
楚淮引對他的态度還算滿意:“下不為例。”
說到刺史,王岸知道一些內幕:“好像是有一回,安慶王過壽,席間送了幾個小妾給刺史。”
刺史好女色,楚懿好南風,兩人平分慶州美色,互相物色美人,算盤打得實在精妙。
孟侜咋舌,聽起來後院三千,比陛下過得還奢靡。
陛下連後宮都沒有。
但是不值得同情,孟侜撓了撓楚淮引的手心,有本官一人就夠了。
本官啥都能幹。
季炀按照孟侜的吩咐,去把躲在客棧裏的宋成嘉接到都尉府,順便還把告密的中年男子揪了過來。中年人正拿着賞銀在酒樓裏吹噓自己是如何一眼看出孟侜是個女的,“嘿,老子一看背影還以為是小姑娘走過地方,正面轉過來,可不是個男的!長那麽好看,慶王府一個十兩!”孟侜那時剛醒并沒有化妝。
十兩銀子就能斷送一個人。
慶州風氣如此,這個人也算倒黴,撞到了陛下手裏。當他得知自己把丞相大人舉報了,霎時間面如土色,當場吓得失禁。
孟侜捏着鼻子:“利益所趨,人性靠後。本官只後悔扶了他一把,就讓他掉糞坑感受一下。”
楚淮引比孟侜更生氣:“讓他在裏面待上一天。”
正說話間,被季炀打跑的府兵回去搬救命回來,跟刺史府借了官差,浩浩蕩蕩地在都尉府門前一字擺開。慶王府和刺史府不是第一次同流合污,上次宋成嘉逃走,楚懿就借了刺史府的官差,全城搜捕。
楚懿還想借王岸的兵,吃了個閉門羹懷恨在心,狗仗人勢,慶王府的府兵這次尋到了機會,一點面子都不留,在外面直接叫嚣着把“反賊”交出來。
楚淮引冷笑一聲:“傳令全軍,把外面這群反賊全部拿下。”
“是!”王岸激動,別看他随時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但慶王壓到頭上時,還是得行禮下跪,低皇室中人一等。他受吃齋念佛的母親影響,提倡忍一時風平浪靜,免得沾上慶王這個狗屎惹一身腥,這下可有的出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