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安慶王是個變态, 以防萬一, 孟侜的不同意統統被楚淮引按下。
按照那嬸子說的,誰發現了可以生孕的男子,去州裏告訴安慶王,可以領到一筆豐厚的賞銀。
現在他們和衛隊脫離,一切要小心低調, 幸好他們來的時候,楚淮引背着孟侜替他擋住了肚子, 路上也沒遇見幾個人。但錢財驅人心, 細致的人總能發現, 管你是不是一對, 往慶王府一報告,輕易就拿到了賞金。楚淮引決定接下來寸步不離孟侜。
孟侜頂着陛下火熱的視線,不情不願地換上衣服, 并且不死心地問:“真的不能扮演一個有錢的中年男子嗎?”陛下換上普通人的灰藍色棉衣, 咋的一看,很像孟老爺的小厮, 十兩銀子買來,又英俊又聽話。
本官當人老爺比當人娘子要熟練, 前者更威風更像一家之主。
楚淮引忍笑:“不行。”你這手嫩臉嫩的,哪像個中年人,萬一那慶王是個超級變态, 連似是而非的中年人也要拉過去讓郎中看一看呢?
“你就不怕我露餡?”
“你只要像每次騙我那樣演就好。”陛下淡淡道。
被間接肯定了演技,孟侜卻不太高興, 你以為我會演小嬌妻?母老虎了解一下。
陛下的眼神使得這場為逃命而生的喬裝改扮,蕩漾出了一絲絲淫亂的氣息。農家不存在屏風和帷幔這種奢侈品,孟侜硬着頭皮當面換上女裝。
主人家女兒的衣服也是樸素的布衣,鵝黃色的衣襟,只在領子上有一朵繡上去的小粉花。
速度很快,幾乎就是一眨眼。
楚淮引遺憾地幫他扣領子,“咳咳,你上次這裏是怎麽處理的?”
陛下指了指孟侜平坦的胸口,“棉花嗎?”
“對。”
于是接下來,孟侜抱着手,盯着陛下親手在裏衣內側縫了兩團棉花,時不時瞎指揮:“縫高了,歪了,線頭打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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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一只母老虎,就是貓裏貓氣的。
完事之後,孟侜合上裏衣,兩邊初具模型,就是……不太對稱。
需要一些細微的調整。
油燈昏黃,陛下捏着針線,垂着眼睫,像批改奏折一樣認真。這是一次意義非凡的手工,楚淮引問回宮之後能不能把它收藏起來?
然後千百年後變成博物館裏的藏品嗎?這種黑歷史絕對不能留着。
“想得美。”孟侜舊衣服裏有很多小包小包的粉末,都是他的吃飯家夥。比如上次給邱合璧演中毒,擡手一擦嘴角流出黑血,震撼的視覺效果,演技和道具缺一不可。
他把不同色號的粉末融一點水攪合,塗在臉上。圍脖遮住喉結,冬季對變裝真的很友好。
主人家看見孟侜進去灰頭土臉,出來變成水靈靈的大姑娘,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其實是她看錯,本來就是個大姑娘吧?
翌日,楚淮引和孟侜辭別主人家,前往慶州城。
他在路上留下和季炀的聯絡暗號,相信他們很快就能見面。
天色将黑,楚淮引和孟侜趕在城門關閉前入了城。慶州沒有岐州繁華,但人口數量密集,街上來亡人往,小吃應接不暇。孟侜站在小吃攤前,等陛下在牆角刻标記。
春卷,炸馄饨,炒鳝面,油酥餅,灌藕,豌豆黃。
只是一架小車就有這麽多。
“我想吃。”孟侜模仿小姑娘的嗓音對楚淮引說。
陛下沉默。
陛下沒錢。
小吃攤老板發出鄙夷的聲音:窮鬼居然還能找到這麽好看的姑娘。
孟侜心裏暗爽,總算出了女裝的惡氣。談錢令有錢人快樂。
楚淮引提出跟孟侜借錢,想給孟侜買什麽結果都要等對方付錢,有損陛下英明。
“借一千兩,回宮還一萬兩。”楚淮引誘惑小貓。
非常令人心動,但孟侜忍住了,陛下老是以聖旨壓人,好不容易逮到這個作威作福的好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楚淮引磨牙,暗暗決定明天季炀還不來的話,回去扣他十年的俸祿,讓季炀也體驗一把貧窮的滋味。
城外,季炀打了個噴嚏。
“統領,要不要讓柳郎中看看?”
“不用。”季炀擺手,“有新的線索嗎?”
“屬下在前面發現了暗號,按這條路走,陛下應該是想進城。”
“衛隊原地休整,你前去通知慶州刺史準備兩日後接駕。”衛隊入住城外的驿館,季炀耳提面命“陛下”不準接見任何人,自己率領暗衛潛入城中找人。
他們清點了李家屯的屍體,和官府記錄一對,發現少了村長他兒子,李大柱。顧連珠記得這個人,李家屯人口流動不大,只有他經常出門。
季炀懷疑邱堅白是通過他來控制村裏人。據其他村的人回憶,三個月前,有人大量從各個村裏搜羅犬類,說是要訓好了運到京城去賣個大價錢。邱合璧第一次邀請楚淮引會面,路上延遲,大魏收到邀請時已經過了這個時間點。買狗的人比大魏更早知道楚淮引會路過這裏,說明是奉國那邊下的指令。
顧連珠畫了一張李大柱的肖像,季炀交給當地衙門大量臨摹,重金懸賞。
李大柱跑了,很有可能到處造謠,引起不必要的混亂,找到陛下是當務之急。季炀和暗衛騎着快馬趕路,官道上揚起重塵,印下紛亂的馬蹄印。
慶王府。
安慶王楚懿正對着下人發火:“一群飯桶!跑了一次就算了,居然又沒看住!一群人看不住一個孕夫!廢物!飯桶!”
他踢翻一個下人,滿身肥肉随着他的大喘氣上下震顫,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因為太胖而窒息。
“找!馬上去找!什麽東西也敢三番兩次地耍本王,本王這次要打斷他的腿!倒要看看他有沒有本事爬出慶王府。”
這廂還生氣着,下人來報有個戴鬥篷的神秘人想見王爺。
“不見。”楚懿氣不順,阿貓阿狗不報名號也敢來王府門口撒野。
“呃,那人說有個關于聖上的秘密要告訴王爺。”下人收了錢,大着膽子又說了一遍。
楚懿:“哦?你讓他進來。”
來人正是村長的兒子李大柱,他指揮村民追擊楚淮引,聽回來的村民說“他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村民已然有些癫狂,說話颠三倒四,李大柱聽見這一句就知道他辦成了。他随後安排火燒客棧,攪得一團亂之後獨自離開。
李大柱是邱堅白的忠實信徒,邱堅白一死,他自發地認為自己應該完成主子的夙願。李大柱平時和邱堅白單線聯系,說複國報仇,他其實啥也不懂,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應該去找慶王。
“你說陛下他掉下懸崖了?”楚懿猛地站起來,“怎麽樣了?”
“王爺節哀。”李大柱道,“王爺知道慶州邊界那座降龍峰吧,峭壁千丈,那晚陛下發瘋的村民逼到懸崖……王爺,還請立馬派兵尋找陛下。”
楚懿按捺主心裏湧上的狂喜,嘴角怎麽都壓不住。楚淮引沒有兄弟子嗣,幾位皇叔當初被天元帝打壓地翻不起身,離京城最近的,現在還有點水花的就屬他了。如果楚淮引……那他就是憑空撿了個皇位!還是個太平盛世。
這件事太大了,他一定要确認清楚,免得被楚淮引秋後算賬。
“口說無憑,陛下自有上天庇佑,豈會被區區幾個村民逼到走投無路。信口雌黃,詛咒皇帝,你有幾個頭可砍!”
李大柱跪下:“衛隊即将路過慶州,王爺若不是不信,到時一看便知。如今最緊要的是找到陛下,陛下生死未蔔,身邊沒有衛隊保護,若是再遇見什麽歹人……”
“對!對!”楚懿雙眼冒光,招來親信讓他從慶州城一路找到李家屯那個懸崖底下,若是看見什麽可疑人物……他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對了,王爺不必擔心下面的人認不出陛下,陛下身邊還帶着個懷孕六月多的男子,形影不離,特征明顯。”
親信領命而去,楚懿轉頭笑眯眯地對李大柱道:“你護駕有功,将來陛下回來,一定大大有賞,這幾天就先住在本王府上吧。來人,帶他下去。”
這可是一只現成的替罪羊,豈能輕易放走。
楚懿想到陛下身邊還有孕夫,一時間竟然嫉妒難忍。父皇一直說他太蠢,擔不起大事,最後皇位給了二哥。天元帝心量狹窄,一即位就把把他趕到這個破地方當閑王。他一直不服父皇說的那句話,傳言男子孕育的子嗣更加聰慧,便到處找這類人。将來子孫有出息,龍袍加身不無可能。可惜,過了這麽久,也沒個人給他生出個屁。
楚懿絕不承認是自己的問題,反而懷疑那些人根本無法受孕,他被耍了。幹脆把目光定在了已經懷孕的男子上,他堅信這才是貨真價實的,不擇手段把人搶回來。男子不能打胎,楚懿也不是替人養兒的主,就等他們把孩子一生,扔掉或者掐死,敢不聽話的就拿孩子威脅。
他這邊辛辛苦苦地找,遇到的還是硬骨頭,跑了抓抓了跑,憑什麽好事都落在楚淮引頭上!
楚懿怒火熾盛,肥胖油膩的身軀像是架在火上的豬,被烤出一層油水。他叫來管家,讓他馬上通知刺史,不用再等,明日一早主動出城迎接聖駕。他要親眼看看楚淮引到底在不在。
“還有,加派人手,找到宋成嘉就先打斷他的腿!随你們怎麽辦,只要留口氣讓他給本王磕頭認錯。”
宋成嘉就是那個二次逃走的孕夫。
楚懿聽說楚淮引身邊有一個孕夫,對比之下,立刻就對懷過孩子的宋成嘉不滿了。等他當了皇帝,要多少清白的沒有。硌腳的破鞋,他願意穿是擡舉,他不想穿就毀了。
……
五更天。
一個背影纖瘦的人爬上一扇窗戶,淤腫的五指摳着窗戶縫,臉上絕望堅定交加。慶王府家丁隔着半堵牆地毯式搜人,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這個萬籁俱靜的時刻,像是地獄來的催命符。
宋成嘉咬咬牙,用幾乎失去知覺的手使勁扒開窗戶,如果這時候房間裏的人驚醒推窗,那他就會掉下去引來家丁。但那群人馬上就要拐過來,客棧後面的巷子很空,一覽無餘,他別無他法。
孟侜被窗戶的動靜驚醒,楚淮引不再身邊,他第一反應是直接推窗把人抖下去。
挂在西天的月亮清輝悠長,把窗前人的影子如實投在紗窗上。
孟侜在小賊幾個輕微的動作間,眼尖地發現了他小腹隆起,顯然月份不小。
沈柏青上蹿下跳的樣子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這個比沈柏青更剛,有本官當年的風範。
這是二樓,看他的動作,似乎也很艱難,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孟侜屏住呼吸,怕一出聲吓到他。
他從枕頭底下摸出匕首,握在手裏,靜靜地等他爬進來。外面很安靜,幾聲粗啞的咒罵就顯得格外清晰。
“姓宋的躲哪兒去了!天亮之前找不到就等着王爺殺頭吧。晦氣,看老子等下怎麽整他!”那人又罵了幾句侮辱性的話,聽得孟侜想把他的嘴縫起來。
窗外人的呼吸頓時急促了幾分。
孟侜突然對他的身份有了猜測。陛下關緊的窗戶,不拆了整扇窗豈能随随便便從外面撬開。
孟侜貓着腰湊到窗前,輕輕地把鎖擰開。這個行為要是被陛下知道,一定會被按在床上懲罰三天三夜。
孟侜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假裝自己什麽也沒幹。
吱呀一聲,窗扇被用力掰開,一個人影順勢滾進來。
……
楚淮引只是趁客棧的大多數人還沒醒,去廚房給孟侜拿早飯,他發誓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結果一推門,床上躺着的人換了一個。
雖然肚子的弧度很接近,但這不是他的小貓。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這不是朕的貓,朕的貓有蝴蝶結!
孟.女裝.侜: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