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我是愛宕山的神明,大天狗。”
“我是……風神。”
流傳于荒川下游的花燈節,是屬于妖怪們的盛典。每年七月初一,便有無數妖怪從各地彙聚于此,以妖力點燃花燈,逆荒川而上。
我是第一次被青行燈帶到這樣的地方來,她似是在妖怪裏看見了誰,讓我留在原地等她便匆匆忙忙離開了。
我提着燈籠鬼化成的燈在原地發愣,身後一個青色的妖怪推着插滿面具的流動車子路過。我看見了車子上一個怪異的面具,下意識叫住那個妖怪,用青行燈讓我買花燈的錢買下了那個面具。
我的手在面具上摸索,質感很好,冰涼而緊實。
“那個面具能給我嗎?”當我順着那道聲音回頭的時候,那個男人就站在燈火闌珊處。
心如鼓槌。
我幾乎毫不猶豫地把面具遞給他,他接過後禮貌地道謝。
并告訴我,他是愛宕山的神明,大天狗。
一字一字咀嚼,似刻入骨髓的咒。
“大天狗。”
我在又一場夢裏醒來,四周仍是神社的廢墟,我也仍舊靠在唯一存留的神柱上。只是身上蓋着大天狗的羽織,為日漸虛弱的身體帶來一絲溫暖。
“一目連!”忽的聽見有人在呼喚我,擡眸望去,原來是源博雅。
說到源博雅就不得不說這家夥的好奇心實在太豐富了,只因我的笛聲吸引了他,他就一路射穿了山下等着我堕落的妖鬼們一個人上了山。并成為我為數不多的還健在的朋友。
不過至少比大天狗好多了。
我拒絕承認心底因為他再也沒有出現的失落。
“今天也不肯離開嗎?”博雅把一包糖放到我手裏,問。
“可能還在相信會有人會來吧。”我拆開紙袋,“今天是金平糖嗎?”
“是啊!”博雅在我旁邊落座,盤起腿用手拖住下巴,“這是附近最出名的。”
我撚起一顆放進嘴裏,甜絲絲的,的确是蜜糖。
“你什麽時候走?”
“去哪?”
“平安京。”
“啧,我出來游歷也沒幾天,現在回去太煩惱了。”
“為什麽?”
“你知道那家夥吧?”
“誰?”
“安倍晴明。”
“他怎麽了?”
“他最近失憶了,聽說平安京現在一塌糊塗,妖怪都多了起來。”
“那你更應該回去了。”
博雅沉默了一會兒,用很認真的眼神注視着我,“如果我回平安京了,你怎麽辦?源源不斷的妖怪正在被你吸引而來!”
“沒關系的。”我對他露出安撫的微笑,“這樣的準備,我早就有了。”
只要能繼續守住神社,有漫長的時光等待子民的到來,即使由神明堕落為妖怪又有什麽關系呢?
這是屬于一目連可笑的堅持。
“我會一直一直在這裏等我的子民。”如果我真的離開了,他們找不到我該怎麽辦?
博雅的眼神是恨鐵不成鋼的。
終究說不過我,他打算回平安京了。
臨別前,博雅為我吹奏了一曲,他說希望下一次再看見我時,我還是現在的模樣。
我還能怎麽樣改變呢?這樣想着,我吃力地起身。羽織從身上滑落沾染塵埃,我的手撫平那些褶皺的同時也了去灰塵,小心翼翼地将羽織收好,我知道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剛才所言的确不只是為了勸說博雅回去,還是因為徹底堕為妖怪的日子,就在今天了。
又是“神明”的預言。
我解開一直壓抑的情緒,剎那便是鋪天蓋地的負面——
憎惡,怨恨,恐懼,後悔。
我猶如在泥潭中沉淪,欲浮不得。
就像清澈的水裏被倒進無窮的墨汁,一點點染黑。
劇痛中我竟然還有力氣想,那個人到底在自家院子裏洗了多少次毛筆,才會有那一汪墨水?
妖力大漲的巅峰,抽搐的身體被擁進熟悉的懷抱,下一秒他用熟悉的語氣吐出更加刻薄的話語:“你的愚蠢已經到了讓我厭煩的地步。”
嗤,騙人。
不知為什麽就是知道,這個人向來如此,嘴硬心軟,而且特別好拐。
我的手被扣住,視線雖然模糊卻也能看見大天狗臉上的不愉快,他低頭垂眸看着我的樣子成為我不知道第幾次失去意識的最後的畫面。
……說起來自從我來到陰陽師的世界到底昏迷了幾次!
這次将我喚醒的依舊是笛聲,和初次見到大天狗時那家夥吹的一模一樣,這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只會吹一曲。
還是熟悉的房間,沒有點油燈,月光從大開的窗戶中和笛聲一起傳入。我的身上蓋着新的羽織。
我想去看看大天狗,可是除了頭部動彈不得,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被全部碾碎再粘回去一般。
不過沒幾分鐘後大天狗自己進來了,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液體。
“這是……?”
“藥。”
“我不需要這東西!”
“藥不能停。”
“不……唔?!”
萬萬沒想到大天狗會自己先喝一口那黑乎乎的玩意再嘴對嘴渡給我,口腔裏除了藥的苦澀好似還有金平糖的甜絲絲。
莫非……
這家夥也喜歡吃糖?
就在我漫無邊際地胡亂想着的時候,一碗藥就這麽不知不覺沒了。
“很甜。”大天狗舔舔泛着水光的嘴唇,沖我道。
我沉默了很久,實在不知道怎麽接話。
這家夥做的也太自然了!
“你剛轉變成妖怪,力量還不熟悉,就在愛宕山暫且住下吧。反正你也不是沒住過。”
“好。”我裝作疲憊地合上眼,以掩飾眸裏的複雜。
“我會讓鴉天狗照顧你,他雖然啰嗦但是也算會照顧人,你……”大天狗的話停了幾秒,才繼續:“你在愛宕山,等我回來。”
“你要去哪?”
“去完成我的大義。”
我聽出了大天狗話裏的決然和堅定。
“你的大義?”
“黑晴明大人将會帶領我完成,我已經和他簽下契約了。”
我閉着眼也感受到了咽喉的腥氣,我無法開口,甚至無法讓他注意身體,防備黑晴明。
規則這種束縛,從未離開。
所以愚蠢的,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能堅持日更多久的我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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