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黑口罩樂隊
“暮色”所在的這條酒吧街有個特殊的規矩,因為天市寸土寸金,所以哪怕是犄角巷尾的旮旯小鋪,租金數額都不低。
這邊又是地下樂團的集聚圈,沒有東家挂靠的地下樂團,自然承擔不起這場地開銷。
因此酒吧街的商鋪集體對外開放。
簽個合同,便能進行短期租賃或者臨時租賃。
“暮色”自然也在其中。
而且在知道這裏是何子殊的前東家之後,劉夏這間其貌不揚的小酒吧,就被封了聖地。
來往的樂團不計其數,劉夏為了讓這個“聖地”聖得更有逼格一點,買了一大批新的樂器,挂滿了整面牆壁。
他的本意只是為了視覺沖擊,誰能想到,今天竟然還能派上這用場。
謝沐然挑了把電吉他,撥了撥幾根弦的空弦音,确定完弦音的持續性後,擡頭看劉夏:“夏哥,人有了,衣服呢?”
劉夏到現在還有點懵,聽到謝沐然這話,直接開口:“你們來真的?”
不僅要同臺,還要統一服裝?
讓Blood和APEX的人穿着同套衣服,站在他的“暮色”裏演出?
沒人說話,短暫的沉默後,只一對視,所有人都笑了下。
然後潇灑利落的取下各自的裝備,對着他挑了挑眉。
劉夏嘴角弧度漸漸揚起,最後徹底笑開,撇過頭去。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以為,他的“暮色”,他的“Blood”,對于何子殊、對于塗遠他們,對于自己來說,都已經成為一種過去。
他也沒覺得有多失落。
就像原先唱到嗓子破鑼,第二天照常扯着喉嚨,吼完整場的塗遠,結婚、生子、家庭美滿,再也沒有一紮啤酒、幾根串就說到天亮。
就像原先被他爸拿着人字拖,追着滿巷子跑的自己,已經接手這間酒吧,再也不用模仿他爸的筆跡,給那不及格的卷子簽名。
更別說現在的何子殊。
劉夏真沒覺得多失落,都得往前走。
塗遠、何子殊、他。
暮色、Blood。
都得往前走。
可是當這群人重新站在自己眼前,熟悉的眼神,沒變的默契,同樣的神采飛揚,他才驚覺自己有多懷念。
有的過去,原來是過不去的。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各自再往前走。
劉夏深深舒了一口氣:“等着,你們試試音,半個小時,我去買。”
劉夏回來的時候,手上除了衣服,還有一大桶紅色的顏料。
劉夏興沖沖:“要做就做齊全點!”
吊牌沒拆,吉他手湊上去看了看,大牌子,開口:“這一件的價格可就抵那時候的五件了。”
劉夏:“怕你們穿着不舒服,挑了幹淨的,也沒什麽氣味。”
貝斯手吹了個口哨,把衣服給何子殊一遞:“那就麻煩我們的禦用設計師了。”
劉夏怕他們冷,沒買T恤,買了十幾件黑色的兜帽衛衣。
何子殊拿着筆,就跟那時候一樣,把衣服鋪在小幾上,一筆一劃都格外專注。
黑色的底,朱紅的顏料,寒氣一沾,便很快凝幹。
何子殊畫完最後一件衣服,收筆,起身,朝着劉夏走過去。
劉夏正踩在凳子上取置物盒裏的攝影機,膝蓋處忽然被輕輕拍了拍。
他低頭,看見何子殊,開口:“怎麽了?缺什麽嗎?”
何子殊笑着搖了搖頭,把衣服遞了過去:“你的。”
劉夏一詫:“我的?”
何子殊:“嗯,你的‘B’。”
劉夏愣愣接過,打開一看。
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樣。
在衣服正中間的位置,是一個“B”,那個他耿耿于懷了很久的隊服标記。
可在“B”的後面,還有兩個字符。
“&”、“A”。
【B&A】
“Blood”和“APEX”。
劉夏鼻子一酸,嘴上說着:“幹嘛呀這是,我又不上臺。”
可卻把衣服抱在了懷裏。
何子殊就靜靜看着他,笑得眉眼彎彎。
那年的隊服,是劉夏用自己零花錢買的,在不遠處那個批發城裏。
五件,剛剛好的一套,老板不願拆,他也沒把自己算進去。
何子殊把這件欠了這麽多年的衣服,還給了他。
劉夏抽了抽鼻子,聲音很輕:“怎麽把Blood寫前面啊,大A團小B團,逆CP了!”
何子殊笑了笑:“因為是給你的啊。”
劉夏眼圈徹底紅了。
因為是送給他的。
所以哪怕“APEX”粉絲再多,對他來說,排在最前面的,仍舊是“Blood”。
劉夏仰頭,快速眨着眼睛,好讓眼底不那麽濕,一邊裝腔作勢恨恨道:“你這個該死的男人,不要再發散魅力了,我不吃你這一套我告訴你!”
塗遠他們轟的笑出了聲。
何子殊回到沙發上,正想把衣服往身上套,手上卻突然一空。
陸瑾沉的聲音随即響起:“穿這個。”
衣服回到自己手上,可左心口那邊卻畫着一個紅色的“L”。
是他畫上去的。
但這衣服是陸瑾沉的。
何子殊抱着衣服,抿了抿嘴。
陸瑾沉輕笑:“上臺的時候,燈光會打暗,別人看不見。”
劉夏怕眼尖的粉絲會認出來,以防萬一,特意叮囑了燈光師,把光打成紅色,調到最暗。
何子殊聞言,乖乖套上了衣服。
可想着心跳的位置,寫着一個“L”,耳尖還是慢慢紅了起來。
何子殊怕自己一直不說話,會被陸瑾沉看出什麽來,随口确認了一句:“應該都看不見吧?”
“別人看不見。”陸瑾沉忽的笑了一聲,慢聲道:“你看得見。”
說完,陸瑾沉擡手,在何子殊心口的那個“L”上,一點,莞爾:“這裏是我。”
陸瑾沉動作很輕,只一下,可何子殊的心卻猛地漏了一拍。
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壓得低,周遭人又忙着複習曲子,沒注意到這角落。
何子殊臉騰的紅了,忙轉過身去,背對着陸瑾沉。
正想往前走幾步,劉夏正好推開門,看着他們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一個小時,人就多起來了,要不……就現在?”
休息室短瞬的停了一下。
緊接着,塗遠他們幾個習慣性地舉手,準備開場碰拳,忽的意識到今晚不止他們,便停了下來,偏轉過身去,看着陸瑾沉他們。
陸瑾沉往前側了一步,和何子殊對視一眼,一起走了過去。
謝沐然和紀梵也跟上。
最後是劉夏。
輕輕一碰,所有人笑了笑,朝外走去。
十點的酒吧街,還沒沸騰,卻也不像來時那麽安靜了。
舞池雖然空蕩着,但卡座、吧臺已經見人。
劉夏沒和何子殊他們一起,特地換了個方向。
進門的瞬間,口哨聲已經從各個角落響起。
劉夏雖是老板,卻也不經常露面,大多在休息室待着。
而且能找到這來的,就沒人不知道這是何子殊的“前東家”。
這牛逼的朋友圈,加上劉夏在哪兒都吃得開的性子,別家都是老板給客人送酒,在“暮色”經常反了過來。
幾個熟客朝着劉夏揚了揚下巴,權做打招呼。
酒吧氣氛因着劉夏的出現,鬧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原本亮着舞臺,卻忽的沉入暗中。
借着吧臺微弱的藍光,隐約可以看見舞臺上有人在走動。
有人開了口:“小夏老板,這才幾點啊,這就開始了?”
“對啊,都沒什麽人。”
劉夏笑了笑,語氣随意:“沒表演,試試音,開個嗓。”
客人聞言,自顧自低下頭去,直到——
主唱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瞬間擡起頭來。
舞臺上已經暗紅一片,細細密密滲開,一路從舞臺延展到舞池、吧臺。
“轟的”兩聲響,整個酒吧沉了下來。
入眼之處,除了濃密的黑,便是绮麗的暗紅。
主唱的聲音伴随着吉他、貝斯的聲音一同響起。
沒有介紹、沒有前奏。
就像這片黑色中,突然燒出來的紅色一樣。
他們看不見臉,背後巨大的實時投屏也沒有任何動靜。
音樂推向中奏,當電琴響起的第一聲,舞臺突然放亮。
依舊是紅色,但暗色降了幾分。
他們這才看清舞臺上的位次。
貝斯、吉他、電琴、鍵盤、架子鼓,主唱在最中間。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衛衣,把帽子翻了上去,戴着黑口罩,遮的格外嚴實。
快節奏的情歌,可配上主唱清冷的聲線,竟然有種詭異的性感。
音樂漸重,主唱忽然偏頭,朝着架子鼓的方向看了一眼。
兩人對視一眼,那人的鼓棒一轉,第一聲落下的同時,主唱回過頭來。
寬大的兜帽随着他的動作忽的滑落,露出一截細淨的脖頸。
底下有幾個女生仍舊看不清臉,可這個小意外配着燈光和音樂,抓的人心頭止不住的癢。
就在這時,主唱大概也被這小意外驚了驚,輕笑了一聲。
恰好是一個斷奏點,所以這帶着笑意的氣音被話筒一收,落入所有人耳中。
尖叫四起。
“我靠,這笑聲,這掐點!!!”
“太心機了太心機了!這掉帽子和笑的時間點一定經過反複排練!可是我他媽被殺死了!!”
“主唱這聲線真的絕了!太性感了卧槽!這暮色怎麽這麽多神仙啊!”
“看那個打架子鼓的啊!!太太太他媽帥了吧!”
“絕壁玩街頭音樂的,那幾個花手不是一下子練得起來的。”
“其他人也是啊,快慢都跟得上,肯定不是新人,神仙樂隊!”
“出道!!!給我馬上出道!給我原地馬上出道!!!立刻立!馬上馬!我立刻送你們上熱搜!!!”
沒有前奏,沒有尾奏。
在所有人的不經意間,突然開始。
在所有人沒回神的瞬間,也突然結束。
就像主唱聲音響起的瞬間,就是歌曲開始的瞬間一樣。
主唱的聲音一落,演出結束。
所有人還來不及鼓掌,臺上已然起身,鞠躬,從臺側走了下去。
這一操作打的所有人一頭霧水。
完了???
這就完了?!!
自我介紹呢??
再來一首呢??
不是說好是開嗓的嗎!
敢情開的是他們的嗓嗎???
這突然空降的樂隊,吊足了所有人胃口。
有人已經忍不住了,朝着劉夏的位置大喊:“老板!這什麽樂隊啊!怎麽什麽介紹都沒有啊!不地道啊!”
“我怎麽覺着這主唱聲音這麽像子殊啊,雖然低了點,可感覺很像,還有身高!”
“這話我都聽過無數遍了,但我還是要說,這是這幾個月模仿何子殊,模仿的最像的了,模仿出了靈魂,還特地戴了口罩。”
“小夏老板,這樂隊叫什麽名字?”
劉夏往後臺的方向走去,随口一謅:“黑口罩樂隊,新樂隊,成團沒多久。”
剛成團,大概四個小時。
劉夏摸到休息室的時候,還有點大喘氣:“暫時糊弄過去了,但我看也可能就是暫時,但怕等會兒有人跑過來問。”
“要不,我們先躲一下?”
幾人餘勁還未消,問:“躲哪兒?”
劉夏眼睛一閃:“老地方!”
謝沐然雖然不知道劉夏口中的“老地方”是哪裏,可他現在還在興頭上,忙舉手:“去去去!”
二十分鐘後。
塗遠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會跟“APEX”同臺演出。
還在演出完後,烏泱泱一群人跑了十幾分鐘,躲到這地下樂團聚集的野河吹風。
如果非要讓他形容一下自己現在的心情的話。
那就是——
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