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金袍衛與雲州這一營人馬形成一個偌大的包圍圈,層層搜索,終于捕捉到了刺客們的痕跡。楊玉庭率人将刺客團團圍住,欲要活捉。可是刺客們好像一心赴死,激烈抵抗,随着一句:“楚國千秋萬世。”所有刺客咬破了毒~藥,同一時間死去。
楊玉庭躍馬,舉着火把将刺客的屍首一個個檢查過,這才擡手,對着女皇說道:“陛下,是死侍。”
這些人是抱着赴死的決心來的,那麽蘇合與樂正溯有可能兇多吉少了。
女皇看着滿地的屍體,目光掠過衆人。衆人垂首,只當方才刺客所言具都沒有聽見。就在此時,烈烈的火把中,傳來了士兵們的呼喚:“找到了,找到了!”
樂正颍聞言,一馬當先,朝着士兵呼喚的方向奔去。可是有人比她更快,是雲中王鐘離幕,他一拽馬頭,直撲向呼喚之地。
幽暗的山腳下,終于等來援軍的鐘離朔抱着蘇合出現在明亮的火光中。士兵們舉着火把将她們團團圍住,忽有一人駕馬疾馳,沖她喊道:“溯!”
鐘離朔抱着蘇合回眸,看到了沖她趕來的鐘離幕,眼底躍上了一抹欣喜,“三木!”
她回應道,鐘離幕翻身下馬,朝她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她,又慌慌張張地讓蘇合下來,仔細地看着鐘離朔,緊張地問:“溯,你臉怎麽了,還傷了哪裏?有沒有被吓到?”
鐘離朔搖搖頭,回應道:“我沒事。”她正說着,另一人已駕馬來到她身前,鐘離朔擡頭,在火光中清晰地看明了長姐的容顏。訝異道:“阿姐,你怎麽也來了?”
樂正颍臉色有些不太好,她看着少年稚嫩的模樣,又看看旁邊一臉欣喜的鐘離幕,翻身下馬,嘆道:“你與世子遭遇如此事情,我怎麽可能不來?”她沒再看鐘離幕一眼,望着樂正溯被刮花的臉滿目心疼,“疼不疼?”她問道,又仔細看了一遍,:“還傷到哪裏了?”
鐘離朔搖搖頭,将世子抱了起來,“我無恙,我們先回去吧,世子受驚不小,今夜恐睡不着。”
“阿姐,那些賊人如何了?”鐘離朔邊走邊問,鐘離幕恐她辛苦,伸手要去将蘇合抱下來。可是蘇合受驚,只肯趴在鐘離朔肩頭,鐘離幕無法,只好示意鐘離朔将人放下來。
樂正颍的目光一直在鐘離朔與鐘離幕之間來回,聽到鐘離朔問話,正要作答,在旁的鐘離幕便積極地應了,“皇……陛下派人過來了,那些賊人全部伏誅了。”
鐘離朔看了一眼鐘離幕,又看看擰着臉的樂正穎,心下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朝樂正穎那處靠近了點。她點點頭,看着士兵們牽過來的馬匹,将蘇合抱上馬。一邊伸手,一邊拍着蘇合的背脊安慰他,這才将目光落在樂正穎身上,問道:“阿姐,此事父親知道了嗎?”
樂正穎搖搖頭,“搜尋世子要緊,此事還未告訴父親母親。”
鐘離朔松了一口氣,言道:“那就好,若是因我令父母親擔憂,那就是不孝了。”
樂正穎一聽想,心下有些不是滋味。正想說她兩句,悠悠的馬蹄聲就從密林中出來了。
舉着火把的士兵不約而同地躬身,朝着來人垂首行禮。
“陛下。”鐘離幕與樂正穎一起行了禮,拽着缰繩的鐘離朔怔了一下,第一反應卻是擡頭,将目光落在了來人身上。
月色下,穿着銀色盔甲的帝王騎着駿馬穿過了黑夜朝她步步走來。銀亮的盔甲泛着火光,映着女皇那張柔和的面容帶上了幾分寒光。
鐘離朔看着她,腦海裏浮起的卻是在雲州破廟前初見的那一面,禤景宸也是這樣,騎在馬上朝她步步走來。
她愣了好一會,待馬蹄聲停在身前,才急急忙忙俯首,言道:“陛下。”
少年俯首,那張沾着血污的俊俏小臉隐在了黑夜裏。禤景宸拽着缰繩的手一緊,目光落在了一旁俯首卻忍不住看向姐姐的鐘離幕身上,定神說道:“世子既然已經尋到,撤軍回營吧。”
衆人稱是,鐘離朔翻身上馬,跟在禤景宸身後一起返回營地。徐仁禮驅馬來到鐘離朔身旁,沉聲問道:“受傷了嗎?”
鐘離朔搖搖頭,抱着懷裏的蘇合随大軍回營。鐘離幕守在她身旁時不時問一聲,走在前頭的禤景宸耳聽八方,挺直着身軀拽緊了缰繩。
這一夜,就這麽心驚膽戰地過了一半。女皇下令,命楊玉庭帶着金袍衛搜尋整個西山,以防遺漏。
蘇合在西山被刺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一到營帳,溯北的使者便大鬧着讨要說法。禤景宸下馬之後,命随行的醫工為蘇合三人查看傷勢,便召集大臣商量處理兩邦之事,将自己心頭無數的疑問暫時掩下。
鐘離朔陪着蘇合一起查看傷勢,蘇合今日受驚不小,醫工們給他熬了安神茶焚了香。鐘離朔與徐仁禮臉上都有傷,醫工們給了藥膏,這才離開。
蘇合不欲離鐘離朔太遠,鐘離朔無法,只好帶着他一起回了長姐的營帳,索性他還年幼,将他安置在隔壁營帳後,鐘離朔這才去洗漱,将今日的奔波洗淨。
身上的塵土清理完後,鐘離朔換上了套幹淨的衣衫,這時才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她摸着臉,皺着眉,走到了樂正颍的床榻旁,卻見坐在床上的長姐朝她招了招手,說道:“過來。”
鐘離朔依言,坐在了床邊。樂正颍手裏捏着一瓶藥膏,到了一些在指尖上,朝鐘離朔臉上抹去:“這是醫工留下的藥膏,能讓傷口好快些。”
鐘離朔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仍由樂正颍在臉上塗塗抹抹。樂正颍見她這幅乖巧地模樣,嘆了一口氣,想要說的話都止于唇邊。
她猶豫了好一會,才與鐘離朔說道:“今日之事,阿溯怕不怕?”
鐘離朔搖搖頭,言道:“阿姐,都沒事了。”
是的,都過去了,那還說什麽?樂正溯乃是蘇合的伴讀,保護自己的君主乃是職責,她總不能與阿溯說下次自己逃命就好了。她們樂正家的人,做不到這一點。
樂正颍猶豫了片刻,與她言道:“過幾日,我與父親說,給你找個專門學武術的老師吧。”
最起碼,能跑得再快些。
鐘離朔點點頭,應下了這句話。樂正颍想了想,又問:“你與雲中王,關系何時這麽好的?”
鐘離朔心下一嘆,就曉得長姐肯定是要問的。三木這傻孩子,也不想想,如今他們沒有血緣關系,還這麽熱情,不令人誤會才奇怪。
鐘離朔一臉坦然,與樂正穎說道:“前些時候,送了他一本曲譜,就稱兄道弟了。”她言罷,睜開眼,看着樂正穎說道:“雲中王是個好孩子,我還知道他對長公主一片深情。阿姐,我這也算少了一個競争對手了是不是?”
她這麽一說,倒是令樂正穎想起了樂正溯喜歡女皇這件事來了。樂正穎手下一頓,嘆了口氣,“是是是。”
鐘離朔曉得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又聽得樂正穎說道:“今日徐仁禮向鐘離幕求助,是你的意思?為何不直接告知陛下?”
鐘離朔點點頭,慢慢回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擔心陛下,所以此事就交給了雲中王。雲中王講義氣,他一會來的。”
樂正穎一聽,便知道妹妹想岔了,“陛下乃一國之君,你若直接告知她,她必差人尋你。阿溯,你不會以為陛下會親率兵馬出來吧?”
鐘離朔一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如今禤景宸已經是一國之君,她也不是皇帝了,禤景宸不會出來找她的,那也就不會面臨刺客的危險了。
是的,她在緊急之下還是想岔了。
可是皇後,今日還是出現了,這是為什麽?
鐘離朔想了一會,卻覺得精疲力盡,點點頭應道:“受教了,阿姐,你上好藥了嗎?我累了。”
她一臉疲态,說完這句話,昏昏欲睡。
樂正颍收了手,示意她睡下。鐘離朔倒在了床榻上,沒有一會就睡了過去。
樂正颍看着她恬靜的睡顏,嘆了一口氣,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也跟着躺在她身側,就這麽睡了過去。
是夜,禤景宸與大臣商量好對策之後,喚侍衛将鐘離幕召入營帳中,得到的卻是鐘離幕已經睡下的消息。
禤景宸揉了揉眉心,與附近暗衛說道:“差一人,到鎮北侯府打探所有關于樂正溯的消息,事無巨細,朕都要知道。”
“明日召大司命過來,朕有事與她相商。”
說完這兩件事,禤景宸回到了營帳,就這麽裹着銀甲,抱着那一盒曲譜,望着幽亮的燈火,在床榻上靜坐了一夜。
她不敢閉眼,一閉上眼全部都是樂正溯的模樣。十六歲的貴公子,在月夜下與二十歲那年站在破廟前的落魄少年重疊在了一起,在禤景宸心中隐隐浮起了兩個字。
殿下……
若不是她,為何鐘離幕竟緊張得宛若在鐘離朔面前一般。若真是她,為何那麽多次,都不肯告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