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開端(5)
開端(5)
※
鐘聲撞響, 一聲,兩聲……
夏江走在白茫茫的城市街道上, 懷裏抱着一只胖乎乎的,黑到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貓。她戴着耳機,和遠在意大利的中也通電話, 聊一些細碎又平常的事。
夏江說道:“中原先生, 日本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中也學着她的腔調和稱呼:“那新的一年快樂, 夏江小姐。”
“希望中原先生新的一年也不要變油膩。”夏江說道:“維持着心靈的鮮活的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的顏值。”
中也:“……”
中也:“你就是嫌棄我之前沒刮胡子是不是!?”
夏江從善如流道:“哪有, 我們家中原先生可帥了。”
中也被噎住, 他一向不擅長應對這種不誠實的誇贊之言。
“欸,前輩。”夏江又把稱呼切換回來了,她似乎是随意改變稱呼的, 沒什麽規律。“貓的名字就叫煤球吧?”
貓:“……”
它是一只血統能追溯到五代以上的貓,有高貴的血統和詳細的族譜, 也在協會注冊有一個高大上的名字——Obsidian, 意為黑曜石。
連電話那邊的中也都聽不下去了。
“煤球?”他驚愕道:“這也太傷害貓的尊嚴了。”
Advertisement
他其實還有一個理由沒說出來——中原煤球算什麽鬼名字, 太難聽了。
“貓要什麽尊嚴。”夏江表現的像個獨|裁者。“就叫煤球,比較有特色。”
之後的路上, 兩人吵吵嚷嚷的打着電話, 就貓到底該叫什麽名字展開了冗長的鬥争和探讨。
這次通話大約持續了半個小時。港口黑手黨的勞模中原中也先生很忙很忙,半個小時後就又去忙工作了。不過,在這次電話跨年之後,他的心情似乎是相當愉悅的。
※
夏江在河邊偶遇了織田作。
那個有着一頭赤銅色頭發的男人正站在橋上, 指尖夾了一卷細煙,唇邊吐出一口缥缈煙霧,融化了紛揚飄落的雪。他看起來是不會對生活特別講究的人,逮到什麽煙就抽什麽樣的,五花八門的。
夏江抱着貓走過去,黑色的毛球歪了歪腦袋,一雙玻璃彈珠一樣漂亮的貓眼看向織田作。在夜晚的時候,貓的眼睛瞳孔特別大,不像在光芒熾盛處的淩厲豎瞳,這時候看上去呆萌極了。
夏江率先打了招呼,只是話語裏沒什麽真情實感:“新年好,織田先生。”
“新年好,夏江小姐。”織田的眼神飄向了她懷裏那一大團黑色。“這是……”
“黑貓,剛剛在小巷裏撿到的。”夏江說道:“我給它起名叫煤球。”
織田絲毫沒有遲鈍,很容易的接受了這個名如其貓的名字,他伸出手捏了捏煤球伸出來的爪子,招呼道:“你好啊,煤球。”
煤球:“喵~”
夏江問道:“織田先生怎麽這麽晚還在外面?”
“剛剛去看了看孩子們,現在是在回住處的路上。”織田撓了撓頭發,說道:“不過在今晚,似乎熬夜會更有氣氛一些吧?”
又是個在追求氣氛的人。
“您可以去Lupin看看,太宰先生應該還在那裏。”夏江好心的告知了織田,他的朋友的行蹤。她揉了揉貓,随後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問道:“孩子們?”
織田坦然告知:“我收養了五個孩子,在港口黑|手黨不算什麽秘密。”
夏江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港口黑|手黨的職員,好心收養了五個孤兒,他真的是黑|手黨嗎?更何況織田還是個基層人員,又苦又累,薪水還低,他真的養得起五個孩子嗎——不是說養孩子最費錢了嗎?
“有朋友給孩子們提供了住處。”織田看出了她的疑問。
不,他其實看不出。
只是很多人都在他說出這件事後有相同的疑惑和沉默,他是在根據經驗揣測。
夏江這個人籠罩着一層神秘的紗,她比太宰更加虛假,也更加難以捉摸。太宰是時真時假,真假摻半;夏江則是全然虛假,看不透也摸不到。
織田補充道:“我也沒法給他們提供多麽好的資源。”
“您很了不起,織田先生。”夏江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您這樣好的人,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她從衣兜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正在怔愣的織田。
織田下意識的拒絕了:“夏江小姐,我并不……”
“收下吧,也許有一日會用上。”夏江把黑貓拍在自己臉上的爪子拿下來,又捏着貓臉擋住了貓咪的親吻。“我說的,并不是普遍意義上的幫助,我知道您不會需要那種幫助。”
夏江和織田在橋上對視着,半晌過後,織田并未敗下陣來。
他是個相當固執的人,否則也不會在基層待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升職。
夏江說道:“織田先生,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了。”
織田:“朋友應該交換郵箱地址,而不是遞名片。”
“好吧,您真是不可思議。”夏江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織田:“……”
這下子,他真的找不到理由拒絕了。
他問道:“夏江小姐,為什麽要執意這樣做?”
夏江低垂着眉眼,在鍵盤上摁着織田報出的號碼,說道:“我也是被人收養的孤兒,我以為這在組織裏并不是秘密。”
她撒謊時張口就來,誰也不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
這段奇怪的遭遇,織田有在Lupin和太宰聊起。
織田不是個大舌頭的人,他原本是決定默默咽下這段故事的。奈何太宰實在太聰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看出了織田和夏江遇見過的。
聽完了在橋上發生的所有對話,太宰不禁咋舌:“沒想到小夏江是個熱心人士?”
他說這話的時候帶着嘲諷的意味,眼底也帶着織田看不透的冰冷,似乎還有幾分慶幸的意思。那雙鳶色眼睛裏的情緒太過複雜,織田甚至懷疑,這兩人之間是否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好好留着她的聯系方式吧,織田作。”太宰一手支着臉,百無聊賴的戳|弄着杯子裏冰球。“正如她所說,有一日會用上的。”
織田接過老板遞來的酒杯和零食盤:“謝謝。”
太宰擡起頭來,問道:“欸,怎麽這樣,小夏江和織田作都有贈品,卻僅僅不給我嗎?”
老板也樂于與他斤斤計較:“太宰先生,您之前摔壞過一個杯子。”
“……好吧。”太宰又趴下了頭去,毫無預兆地跳躍了話題。“織田作你知道嗎,小夏江她啊,有一個妹妹。關于孤兒這回事,她也許是有些誠意在其中的。”
織田側過頭來,簡單的回應了一個帶着疑惑的“嗯”。
他對別人的私事沒有興趣,但是既然太宰在八卦,他作為朋友,就願意聽下去。
“那個妹妹,和小夏江有些親戚關系。”太宰說道:“那孩子出生于極有名望的家族。但是在她很小的時候,一家人外出游玩遭遇了連環車禍,只剩下她一個存活者。”
“那孩子被故意制造車禍的人帶着故意的成分收養了,收養她的目的是為了在日後東窗事發時保住性命,更甚至勒索一筆錢財。但那些人不太聰明,對那孩子很差勁,非打即罵。”
織田怔愣了一下,他放下酒杯,聽講的态度從認真變成了非常認真。
“小夏江找到那孩子的時候為時已晚,那個孩子音訊全失。”太宰說道:“織田作,要跟小夏江做朋友的話,千萬別在她面前提起安吾,那件事和安吾有關系。”
織田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複雜,但他很快就釋然了。
他對朋友的包容度很高,安吾是黑|手黨,正常的黑|手黨總是要做下一些抹滅良心的事情的。何況,比起在他身邊喝酒的這位,安吾簡直就是上帝派來人間的天使。
而且織田他自己也是個黑手黨,沒資格對此發表什麽意見。
之後,酒吧裏的氣氛并不輕松。
織田答應了孩子們,明天早上會去看望他們,并且帶他們去明治神宮。他要早些回去休息,不然明天可照顧不了五個叽叽喳喳的小搗蛋鬼。
太宰在分岔路口和織田道別。
他看着那個穿着沙色風衣的男人離開的背影,說道:“抱歉,織田作,那朵毒薔薇是你的死劫,卻也是唯一的生機。”
※
夏江睡了一覺起來,發現找不到貓了。
她掀開被子,打開衣櫃,翻遍了公寓裏的盒子和抽屜。最後她竟然在家裏最顯眼的地方找到了貓——那只黑到一絲光澤都沒有的黑貓,和扔在沙發上的一件黑色毛衣融為一體,不分你我。
夏江及時的伸出手,擋住了親過來的貓臉。
煤球實在是太粘人了。
普通的貓換了主人,到了新家之後都要躲個幾天适應環境。但煤球不一樣,它第一次被抱起來就拼命往人身上黏,見到人就要過去用腦袋蹭一蹭,性格好到讓人流淚。
這是什麽神仙貓貓,啊呸,神仙煤球。
昨晚在夏江委婉的向中也吐槽了沒有貓糧之後,中也喊了部下,連夜上門送了一箱巅峰罐頭,營養膏和化毛膏也一并備齊了,還有貓砂盆和貓砂,齊全到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夏江開了一瓶純淨水倒進貓碗裏,又給煤球開了一盒罐頭。
她轉身回房間裏換衣服,今天森鷗外要帶上高層人員去明治神宮參拜。
出門之前,夏江給遠在意大利的中也發了消息。
“孩子他爸,孩子說你讓人準備的貓糧好吃。”
消息裏配了兩張圖片,一張是煤球在吃罐頭,一張是煤球發現她偷拍,擡起頭來用一對大眼睛呆萌的看着鏡頭。
現在意大利時間是零點,也算是跨年了。
這個時間的中也還沒睡,忙于工作的他沒有錯過這條消息,他也抽出時間回複了。
中也在信息中回複道:“孩子怎麽像只貓頭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