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薄情葉郎
長長的水晶珠簾垂下,隔絕了外人的視線,只隐約看見兩個婀娜的身影,如庭中蘭樹,月裏婵娟,難怪這兩位在江湖美人錄中并列天下第一。
葉靜秋手執佛禮,謙遜道:“阿彌陀佛,貧僧了塵,見過兩位宮主。”
不知為何,邀月總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她看向憐星,憐星也蹙着娥眉,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你俗家名字叫什麽?”邀月心頭不禁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貧僧俗家名字叫葉靜秋。”話音剛落,葉靜秋就看見一位冰美人甩開簾子走了出來,她一雙鳳目冷冷看向自己,聲音宛如冰雪:“葉公子,好久不見了!”
另一位溫柔似水的女子也跟着走了出來,她看了看冰美人,又看了看葉靜秋,目光驚詫,同時又帶着複雜,最後她嘆息一聲,略帶同情的幽幽道:“是你呀……”
看清楚這兩位宮主到底是何模樣,葉靜秋瞬間想起了一段往事,面對着邀月如刀似劍的目光,她的額頭上不禁冒出了虛汗。
十三年前
自唐以來,牡丹花會便是洛陽盛事,全國各地的賞花人都慕名而來,一睹芳容。邀月與憐星正是初入江湖的年紀,滿心少女情懷,也趁着花期來到了洛陽。
春風拂柳,燕子呢喃,邀月與憐星攜手在湖邊游玩,忽然間,風雲驟變,滂沱大雨傾盆而至,兩姐妹沒有帶傘,只能在亭中躲雨。
等了一會,雨依然沒有變小的趨勢,邀月與憐星眉頭微皺,思索着要不要淋雨回去算了,這時一把油紙傘穿越雨簾,來到了她們面前。
傘收起,露出一張幹淨俊逸的臉龐來,那是一個翩翩少年郎,一身書生打扮,眉如遠山,眸如點墨,像一枚浸在山泉中的美玉,溫文爾雅,超然出塵,又像是山水間的一段詩,讀來唇齒留香。
邀月一見到這個人,腦海中就浮現出詩經中的一句話: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少年微微一笑,眸光如星閃動,謙和有禮道:“這雨下的大,也不知何時才會停下,兩位姑娘要是不嫌棄,就收了這把傘吧!”
說完,少年便轉身奔入雨幕,連姓名也不曾留下,邀月在亭中呼喚:“我要如何還你的傘?”
少年的身上已被暴雨淋濕,回眸一笑道:“有緣自會相見,姑娘不必挂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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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中,邀月疑惑極了,以她和妹妹的絕世容顏,從小到大不知有多少男子對她們獻殷勤,可是這個人居然連名字也不留下,難不成世上還真有不求回報的謙謙君子?
撐着傘回了客棧,邀月将傘放在了牆角,憐星見狀打趣道:“當初許仙與白娘子就是因為一把傘結了緣,說不定姐姐的姻緣也到了呢!”
邀月冷哼一聲:“許仙此人懦弱不堪,怎堪與我相配?況且那人連名字都未曾留下,這偌大的洛陽,哪裏還遇得上?”
憐星心道那可不一定,那人看上去不像本地人,估計也是來參加洛陽花會的,保不齊就又遇上了呢?
憐星的想法是對的,花會開始的那一天,兩姐妹又遇到了少年,這一回他錦衣玉帶,比初見更添三分貴氣,然而不同于世家公子的傲慢,他總是笑容溫雅,讓人如沐春風。
“想不到這麽快又見面了,在下葉靜秋,不知是否有幸得知二位姑娘芳名?”
邀月眉眼淡淡道:“岑曉月。”
憐星則是微微一笑:“岑憐心。”
既然相遇,三人便結伴同游,彼時花開錦繡,暗香浮動,葉靜秋帶着邀月憐星穿梭在花叢中,為她們一一介紹這些名貴花種。
“那是姚黃,那是魏紫,那是叢中笑……這個稀罕了,它叫貴妃醉酒,你們看她橫卧葉間,花色粉白,別有媚态,是不是像醉酒的楊貴妃?”葉靜秋對花的名字和典故信手拈來,讓邀月憐星不禁贊嘆他的博學多才:“說起這牡丹,李白曾經寫過一首詩: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這名花既指牡丹也指楊貴妃,可惜牡丹花開千年,楊貴妃卻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了……”
一旁有位書生聽見了葉靜秋的話,說道:“楊貴妃乃是紅顏禍水,她死了豈不是件好事?”
這話充滿了對女子的鄙薄,縱然不喜楊貴妃,邀月與憐星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時葉靜秋道:“兄臺此話有失偏頗,唐之傾頹乃是君王之過,與楊貴妃何幹?歷朝歷代的美人多矣,為何偏就唐明皇毀了國祚?可見若是君王英明,美人只不過是錦上添花,但若是君王昏庸,自然就沉迷美色,無心朝政,楊貴妃不過是盛世王朝的陪葬品,把國家的衰敗怪在一個女人的頭上,只能說明男人的無能!假如楊貴妃遇上的是秦始皇、漢武帝,她還有機會做紅顏禍水嗎?”
一番話說得書生啞口無言,只能掩面離去,邀月憐星則是眉眼帶笑,對葉靜秋所言極為贊許。
那貴妃醉酒的主人聽說了這一出,當即表示願意低價将此花賣給葉靜秋,于是葉靜秋就以一百兩的價格買來,送給了邀月憐星兩姐妹:“名花當配美人,這貴妃醉酒與二位有緣,還請笑納。”
邀月神色淡淡地接過了花,好似渾不在意,憐星卻看見她微紅的耳廓,悄悄笑了一聲。
接下來的一個月,三人攜手同游,賞遍了洛陽風光,葉靜秋人品貴重,風度翩翩,不僅對女子極為尊重,而且才華橫溢,見識廣博,讓邀月芳心暗許。
風波亭中,三人正煮酒談詩,憐星忽然道:“葉公子才貌無雙,不知可有家室?”
葉靜秋愣住了,再一看平日裏冷傲如雪山的邀月低頭不看自己,一張如玉的容顏染上緋紅,當即有如晴天霹靂。
沉默半晌,葉靜秋在兩姐妹緊張的目光中抹去了臉上的易容,那張清俊的臉龐瞬間變做了傾城國色,只聽她聲如珠玉道:“其實……我是女子。”
啪!一顆少女心碎了!
邀月和憐星震驚地看着葉靜秋,單純的心靈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她們忽然間想起了師傅的話:這世上的好男人不是死了,就是沒出生,不是有家室了,就是你哥,要麽那就是女的!
如今看來,簡直字字珠玑啊!!!夭壽了!!!
“你!你!”邀月不可置信地指着葉靜秋,整個手都在顫抖,她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最後一咬櫻唇,羞憤無比地跑了。
憐星大喊一聲姐姐,目光複雜地看了葉靜秋一眼,追了出去。
當天晚上,邀月抱着憐星整整哭了一宿,第二天兩姐妹找葉靜秋去要個說法,卻被掌櫃告知:“葉公子昨天晚上就退房走了!”
憐星焦急地問道:“那她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或是什麽話?”
掌櫃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
邀月聽了氣得眼淚都留下來了:“她騙了我的感情就這麽走了?!她!她!女騙子!”
就這樣,邀月和憐星上了她們在江湖中的第一堂課,後來建立了移花宮,邀月時常對弟子們說:“這世上薄情郎已經夠多了,然而有些女子負心薄性起來卻是比男子還厲害!你們可要擦亮眼睛,千萬別被騙了!”
每當此時,憐星總是滿臉無奈的低下了頭,姐姐,這麽多年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拿出來說了吧,很丢臉的!
回憶結束,邀月冷笑着看向葉靜秋,頗有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投的意味:“多年不見,葉公子風采依舊,居然跑到移花宮來招搖撞騙了,可惜我已今非昔比,斷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憐星看熱鬧不嫌事大,微笑着補刀:“葉公子莫非是來還債的?如此膽色,憐星佩服!”
身負皇命打算來忽悠邀月憐星的葉靜秋:……
出來混的,果然都是要還的!
作者有話要說:黃蓉:爹爹,有沒有覺得自己頭上有點綠?
黃藥師(下意識拿掉了頭上的青色發帶):……
邀月:呵,我和她認識還在你之前呢!
黃藥師(得意):那又怎麽樣?只不過是露水之緣而已,我和她可是青梅竹馬!
邀月(炸毛):別攔着我,今日就讓我來領教東邪的高招!
憐星:冷靜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