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永遠記得,和她的初次見面并不怎麽美好。
他娘因為生他難産早逝,而他十二歲這一年,身為東邵延陵王的爹因為思念娘親過深,積憂成疾,也抛下他離開人世。
在爹離世之前已有吩咐,将他送上忘憂山,向隐居在山裏的奇人安塵子拜師學藝,希望能借由學藝的忙碌讓他早點抛去喪親之痛。
所以等到爹下葬後沒多久,皇帝叔父讓他承襲了延陵王的爵位,便依照爹的遺命,派人将他送到忘憂山,讓他向安塵子拜師學藝。
驟失僅有的至親,他很空洞、很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東邵國都的,當他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在忘憂山腳下,上山的路非常狹窄,馬車上不去,他只能在護衛的陪伴下徒步上山。
安塵子住的地方很簡單,就是一間蓋在山林裏的樸實木屋,屋前屋後用簡單的竹籬笆圍起來,輕風一吹,四周的樹林沙沙作響,遺世而獨立。
他進到屋裏,己有一位頭發半白、身穿灰色長衫的老人在等待他了,老人居高臨下的瞧着他好一會,才開口問道,「你就是阿慶的兒子東方毓?」
早在東方毓上山前,皇帝便事先派人送消息上忘憂山,所以安塵子已經知道東方慶病逝,他的兒子要來拜師學藝。
「是。」東方毓平板着嗓音回答。
安塵子輕嘆一聲,阿慶和他是忘年之交,所以看到和阿慶有着相似樣貌的東方毓出現,他不禁有些感慨,孩子還這麽小,阿慶卻已經離開塵世,人世無常,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安塵子拍拍他的頭,輕聲安慰,「你就好好在這住下來吧,我會代你爹好好照顧你的,正好也讓小曼多一個伴。」
小曼是誰?他雖覺得困惑,卻無心詢問,一顆心依舊空洞,無所适從。
「後頭總共有三間房,最裏面那間是空着的,以後你就住在那吧。」
「是。」
「你累了吧?趕緊進房休息,等你的心情平複下來之後,咱們再來談拜師學藝之事。」他知道東方毓還沒走出喪父之痛,得再給他一點時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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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毓向安塵子躬身行完禮之後,便照着他所說的,來到最裏面的這間房。
推開房門,裏頭只有簡單的床被、桌椅和櫃子,桌椅沒有灰塵,顯然已經事先打掃過,枕被雖然看起來有些舊,但很幹淨,聞起來還有陽光曬過的清爽香味。
他将抱在懷中的包袱放到床上,坐在床邊,茫然的瞧着這一間陌生的房間,心情有些沉重。
從現在開始,他就要在這全然陌生的地方生活,未來會如何,他不知道,只能被動的接受。
「咿……」
房門突然發出輕微聲響,引起他的注意,他轉過頭,才發現門邊站着一個小女娃,正張着一雙好奇的大眼偷看他。
她看起來大約只有九歲,長相很平凡。但漾笑的表情帶有甜甜的暖意,很讨人喜歡。
小于曼大刺刺地來到他面前,毫不客氣地瞧着他好一會,笑容加深,「大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他和山下村莊那些粗魯的哥哥們長得真不一樣,又斯文又好看,順眼極了。
他沉默的瞧着她,她該不會就是安塵子剛才提到的小曼吧?
為什麽這偏僻的山裏會有比他年紀還要小的女娃,難道也是被父母送上山來學藝的?
「師父說,你要住下來陪我昵,我終于有伴了,咱們往後可以一塊玩耍哦!」
他沒有回答她,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心情和她玩耍,他上忘憂山,可不是來玩的,而是來拜師學藝的,雖然此時此刻他根本就沒有心情學藝,只覺得心好沉好沉,只想好好大哭一場。
但他始終哭不出來,沉重的情緒一直糾結在心口,不上不下的,讓他連呼吸也覺得困難……
他就這麽在忘憂山上住下,日子一天天過去,安塵子始終沒有向他提及學藝之事,只吩咐他跟着這個叫安于曼的小女娃,不能讓她在山中走丢或出意外受傷。
他竟然變成小女娃的奶媽?雖然滿心不願,但還是只能照師父的話做,不管她去哪裏,他都沉默的跟在她身後,看顧着她。
她每日都在山中到處跑,偶爾會偷跑下山,和山腳下小村莊的孩子們玩在一塊,她總有耗不盡的活力,臉上始終洋溢着笑容,像是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悲傷痛苦。
說實話,她的笑容,對此刻的他來說,很礙眼。
「大哥哥,你為什麽就是不笑呢?」
這一目,安于曼在自家小屋前蓋起一座小土窯,土窯內正悶着地瓜,她等地瓜熟等得很無聊,就開始在東方毓身旁繞呀繞的,從他身上找樂趣,想知道他為什麽一直都不笑。
算算他來山上也有半個月了,但他不只沉默、話少,連點笑容都沒有,她随便說個笑話,師父都能被逗得哈哈大笑,偏偏他連嘴角也沒有扯動過一下。
「我笑不出來。」東方毓照實回答。
「為什麽笑不出來?」
「就是笑不出來。」他微蹙起眉頭,他就是不想笑,就是不覺得有什麽事情好笑的,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笑很簡單呀!」她伸出兩手食指,推離他兩邊的嘴角,「像這樣……」
「別碰我!」
他下意識地擡手将她的小手揮開,沒想到力道太大,害她整個人狼狽的往後倒,一屁股跌坐在地,「哎呀!好痛……」
「你……」他原本惱她沒規矩,但一見她跌倒,反倒有些心虛,不過是她有錯在先,不能怪他會有這種反應,他便壓下那一點心虛感,反倒冷着表情斥責她,「如果你不随意碰我,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安于曼揉揉跌疼的小屁股,不哭也不怒,反倒朝他伸出手,「拉我起來。」
「什麽?你……」她不氣,他反而更生氣了,他都已經擺明不喜歡她死纏爛打,她到底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不懂氣他?
安于曼不理會他難得露出的惱怒模樣,手還是伸得長長的。
「大哥哥,快點拉我起來嘛。」
「我懶得理你!」他幹脆轉身進到屋裏,來個眼不見為淨,也不管師父要他得時時刻刻跟着她的命令了。
安于曼看他沖進屋裏,再也見不到身影後,才自讨沒趣地拍拍屁股站起來,忍不住叨念,「師父交給我的任務實在是太難了啦……」
師父要她想辦法親近他,讓他快樂一些,別老是這樣悶悶不樂的,她很努力的帶他到處去玩,想讓他開心起來,結果她自己是玩得很快樂啦,而他卻始終冷冷的在一旁看着,根本就不屑和她玩在一塊。
「唉,小丫頭,難為你了。」安塵子像一陣風似的出現在安于曼身旁,這兩個孩子剛才的互動他都看在限裏,東方毓始終是排拒她的,将自己的心房緊緊關起,不讓任何人靠近。
他之所以不讓東方毓一上山便開始習武,是擔心這個孩子人過郁悶壓抑,這樣習武很容易就會走偏,所以才希望等他走出喪父之痛後再開始教他。
他要小曼試着開導東方毓,心想兩個孩子年紀相近,應該比較容易說上話,結果這半個月看下來,他只能說成效不彰。
「師父,大哥哥到底為什麽不笑?」安于曼仰起頭來瞧着師父,小臉盡是困惑不解。
「他不是說他笑不出來。」
「為什麽笑不出來?總該有個理由呀。」她就是一直搞不懂他為什麽不笑,如果知道他不笑的原因,或許事情會好辦許多也不一定。
安塵子本來不想将東方毓喪父的事情告訴她,就怕她聽了會觸景傷情,但他又覺得或許告訴她,讓她以過來人的心情去開導他,才能真正卸下他的心防。
或許是環境使然,小曼年紀雖小,心境卻比同年齡的孩子成熟不少,也很聰明伶俐,所以他才會将開導東方毓的任務交給她,他相信她辦得到的。
安于曼看到師父低頭沉思,像是在考慮到底要不要講,她幹脆拉着他的衣擺,開始嬌聲撒嬌,「師父,你說嘛說嘛說嘛……」
「呵呵呵……好好好,師父說就是了。」安塵子伸手将她抱起,緩緩說道,「其實呀他和小曼一樣,都是……」
涼爽的風吹起,樹林沙沙作響,安塵子低沉的嗓音飄揚在風中,替懷中的小女娃解開她心中的困惑……
夜己深,但東方毓卻始終睡不着。
他一直很介意下午不小心推倒安于曼的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拉下臉向她道歉,本以為她會向師父告狀,結果她不但沒有,用晚膳時還像往常般笑嘻嘻的,像是兩人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争執。
他感到很悶,如果她生氣的對他吼叫一番,或打他幾下,他反倒會舒坦一些。
「叩叩叩!」
寧靜的夜裏突然傳來敲門聲,吓了他一跳,雖然納悶這麽晚了到底是誰會來敲門,又想要做什麽,他還是起身下床,将房門打開。
一開門,門外的小女娃随即對他漾起大大的笑容,精神似乎還非常好。
他困惑的微蹙起眉,「你怎麽還不睡,跑來敲我的房門做什麽?」
安于曼也不管他到底歡不歡迎她,迳自走進他房裏,還幫他關起房門,像是把這裏當成自己的房間一樣,「我睡不着,你也睡不着,咱們倆正好可以作伴。」
哪裏好了,他一點都不覺得好!「你快點回你自己的房——」他都還沒吼完,就見她推開窗戶,準備要爬出去。
「大哥哥,陪我出去玩。」
「什麽?現在?」他真不敢相信,外頭一片漆黑,而且他們是在山上,這個時候出去多危險啊!
「對呀,就是現在。」她不等他答應,便身手俐落地率先爬出窗外,像只野猴子一樣。
「喂,等等!」他沖到窗戶邊,猶豫了一下,還是擔心她的安危,只能跟着爬出去。
安于曼從小就在山裏玩耍,就算在夜裏走山路也難不倒她,不過東方毓才來沒多久,在夜裏走山路對他來說簡直就像瞎子走路,一不小心就會被地上的石子或樹根給絆倒。
他辛苦的跟在她身後,根本就不知道安于曼到底要去哪兒,要是此時跟丢了,他肯定會在山中迷路,連怎麽回去都不曉得。
他們倆在陰暗的樹林中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兩個人才走出樹林,來到一處開闊的高崖邊,此處沒有高大樹木的遮擋,只要擡頭仰望,便能看見滿天燦爛的星鬥。
一旁還有一間小木屋,屋前放着一張長凳子,屋旁有一片竹林,竹葉上挂着為數不少的鈴铛,輕風一吹,清脆的叮當聲響此起彼落,替寧靜的夜增添幾許熱鬧。
安于曼率先來到凳子前,将長凳子上的灰塵拍了拍,自己先一屁股坐下,才朝東方毓揮揮手,「大哥哥,快來這裏坐吧。」
東方毓喘籲籲的來到她面前,突然有股想掐住她脖子的沖動,她夜裏不睡,就這麽跑出來,難道都不曉得會有多危險嗎?
但看着她天真自然的笑靥,他真的認為她根本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問題,況且她也已經野慣了,他念她肯定沒有任何效果。
他無奈的坐到她身旁,趁機休息喘氣,她則興致勃勃的拉着他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夜空中的星子,「我告訴你哦,那一顆是我爹,那一顆是我娘,哥哥姐姐、祖父祖母全都在上頭。」
「什麽意思??他困惑的瞪着她,天空中那些全都是星子,哪時候變成她的家人了?
「師父說的,如果我想念爹娘,就擡頭看星子,因為他們都在上頭看着我、保護着我哦!」
東方毓錯愕的一愣,馬上猜到師父為什麽會這麽說,「你的爹娘……不在了?」
「應該吧。」她笑笑的看着星空,早已不再難過。
她只知道她是被師父從山谷中抱回來養育的,師父對當年發現到她的經過,并沒有多談,只說她的家人可能是在山路中遇襲,馬車滾落山谷,他是聽到山谷中有奇怪的嬰兒哭聲,才過去查看。而那時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她以外,其他人都已斷氣,他只好将其他人就近掩埋,把唯一存活下來的她帶回山中養育。
「當我第一次偷跑下山,看到村子裏和我一樣大的小孩都有爹娘,就我沒有時感到很難過。後來師父尋到我,我在他懷裏邊哭邊吵着說也要爹娘,但師父生不出爹娘給我,我就日日哭,醒來哭、吃完飯哭,哭到眼睛差點都要瞎了。」
他的心隐隐激蕩着,他本以為她是被家人送上山習武的,沒想到她是個孤兒,連自己的親生爹娘都沒見過,境遇比他要凄慘許多,但她卻每天都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生活,這是為什麽?
「然後有一日,師父突然把我帶來這兒,指着星空說,我的爹娘雖然不在人世,但他們卻在上頭時時刻刻保護着我,而師父終有一日也會到上頭保護我,要我不必難過。我只是比他們慢一會兒上去,總有一天,我還是會上去和他們團聚的。」
她依舊帶着微笑,又說道,「聽到四周叮叮當當的聲音了嗎?當時的我聽了就哭着說,你們都在上頭,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我一個人在這裏還是很孤單、很寂寞,那怎麽辦?結果師父就在竹葉上系鈴铛,說這些叮叮當當的聲響就是爹娘在和我說話,要我別難過、好好聽師父的話。」
聽着聽着,她的淚漸漸停了,雖然還是無法立刻接受自己沒有爹娘的事實,但她想,她還有師父呀,她并不是一個人,還是有人疼愛她的。
後來,師父就在這裏幫她蓋了一間小屋,她每次只要難過、不開心時,就會來這裏和天上的爹娘說說話,聽着叮叮當當的聲響,好像真的有人在回應她,而且是很多很多人在關心她,她也就漸漸不覺得那麽孤獨了。
「所以你的爹娘也在上頭看着你哦!」她朝他甜甜笑着,「看到你這麽不開心,你在天上的爹娘也會很難過的,快快笑一個吧。」
和她相比,他顯然幸福多了,雖然他一出生就沒了娘,但他還有疼愛他的爹和他一同度過了十二個年頭。但她卻出生沒多久就失去爹娘的陪伴,甚至連爹娘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小小如她,都可以堅強面對自己是孤兒的事實,為什麽他就不行,為什麽他就是振作不起來?
他努力的想揚起嘴角,但他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他的心還是很沉、很悶、很難受,「但我很難過,我笑不出來。」
她偏頭想了想,才回答,「那就先把難過哭出來,之後就可以笑了呀。」
他本想說他也哭不出來,但她卻先一步有了動作,輕抱住他,用小小的手在他的背上輕拍,小大人似的說着,「哭完了,難過也離開了,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師父,還有我哦……」
他沒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錯愕的呆愣着,任由她環住他,她小小的身子輕靠在他胸膛上,給了他屬于她的溫暖。頓時之間,他心口的郁悶高牆像是被融化了一角,再也壓抑不了這段時日以來的難過與悲痛,一次全都爆發出來。
他靠在她纖瘦的肩上,先是默默的流着淚,之後淚水越掉越急,終于忍不住抱着她痛哭,無所顧忌的好好哭個夠。
他不該再難過下去了,他必須堅強起來,今晚就讓他好好的大哭一場,哭完之後,他就會振作起來了。
他會讓在天上的爹娘不再擔心他,就算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也會好好的活下去。
況且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師父,還有她!
她繼續在他耳邊說着,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停止哭泣為止,「你聽,叮叮當當,很熱鬧的,咱們并不孤單,有許多人陪伴哦……」
輕風繼續吹,鈴铛聲不絕于耳,天上的星子仍在閃爍,那一閃一閃的樣子像是在對他們微笑,默默的守護着他們。
暗中跟來的安塵子始終隐身在竹林裏,在聽到東方毓的哭盧之後,他終于舒展雙眉,心中的大石也跟着放下了。
他不動聲色的轉身離去,就讓這兩個小家夥盡情的在這小火地裏釋放情緒,相信等哭完之後,從明日起,就是個全新的開始.不會再被過往所羁絆了。
隔日一早,安塵子起床之後,逐一推開兩個孩子的房門,卻赫然發現房裏空蕩蕩的,他們倆居然徹夜未歸,難道在山裏迷路了?
不可能,小曼那個丫頭從小在山裏亂跑,是不可能會迷路的,他本以為他們倆在那一處小木屋發洩完情緒就會回來,便放心入睡,沒想到他失算了。
難道他們在山中突然遇到什麽無法預料的危險?越想越擔心、越想越不對勁,他趕緊往崖邊的木屋尋去,希望那兩個小家夥千萬不要有事才好。
結果他一路擔心的來到崖邊小屋,在看到木屋前的景象時,忍不住錯愕的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
這兩個小家夥居然并肩坐在長凳上,背靠着木屋牆壁,頭互相依靠在一起,就這麽睡在戶外,連天亮了都不知道。
他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樣也能睡,還真是服了他們了!
「小家夥,該醒來了!」
「嗯……」兩個小家夥迷迷糊糊的半睜開眼,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只覺得好累,全身酸痛。
「快起來、快起來,睡在戶外,也不怕受寒嗎?後面的屋子是做什麽用的,讓你們好看的嗎?」安塵子好氣又好笑的道,他可不想一次照顧兩個病娃娃,那肯定麻煩死了。
兩個人慢吞吞的站起來,哈欠連連,終于想起昨晚東方毓哭完之後,他們就天南地北的聊着天,聊着聊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哈啾!」安于曼率先打了一個大噴嚏,鼻水都流出來了。
「哈啾!」東方毓也跟着打噴嚏,頭有點暈暈的,該不會真的受寒了吧?
一聽到兩個小家夥一前一後打噴嚏,安塵子就頭皮發麻,不希望惡夢成真,真得照顧兩個病恹恹小家夥,「快,回去了,真受不了你們,回去之後我趕緊煎藥給你們喝了祛寒:下回別再做這種蠢事了!」
「喔……」他們倆乖乖的邁開步伐,跟在安塵子身後離開崖邊小屋。
原本走在前頭的安于曼,突然轉身朝東方毓伸出手,還漾起燦爛的笑容,經過一夜暢談,他們倆的交情已經變得不一樣,原本的隔閡也解開了。
她雖然叫安塵子師父,但她根本就沒有拜師學藝,只是因為安塵子不想被她叫爹,所以才要她喚他師父。
但既然東方毓要拜師學藝,她也要,兩個人一起學比較有伴,他們倆已經說好了,她當師妹,他當師兄,要開開心心的一同努力。
東方毓瞧着她小小的掌心,終于揚起久違的笑容,毫不猶豫地握住她的手,對她敞開心防,很開心能有她相伴。
和她交握的掌心傳來一陣舒服的暖意,溫暖着他的手,也溫暖了他原本孤獨寂寞的心,讓他永難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