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何念念震驚了, 她剛才試想過很多蕭離找她要說的事情,但是任憑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蕭離居然說了這麽一個大的信息。
果然生活處處有驚喜。
不, 驚吓。
她一瞬間覺得很是荒謬。
她遲疑着:“但, 我爸一直就是叫何清宇。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爸爸也沒有說過這些相關, ”她停頓了一下,“太突然了。”
雖然爸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跟爸爸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是記憶中, 爸爸從來沒有說關于自己還有一個親兄弟的事。
不, 準确的說,應該是爸爸表現的就好像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沒有說過任何關于他自己的親戚的一星半點的消息,就像那些人是根本沒有, 不存在的。
不僅爸爸沒有提過,就連媽媽也沒有提過。
她也曾經問過自己為什麽沒有爺爺奶奶,爸爸是怎麽回答的呢。
何念念有些恍惚了。
總之後來她就默認了自己是沒有爺爺奶奶的。其實對于她來說沒有也沒有影響,她一直覺得有爸爸媽媽在身邊,她就很開心了。
再後來爸爸走了之後, 她跟媽媽就相依為命了,這麽久以來,一直也沒有什麽所謂的爸爸那邊的親戚出現。
蕭離并不意外,他明顯是對何念念一無所知的情況早就預料到了,他擡了一下眼, 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你爸爸當然不會說這些。”
“為什麽?”
何念念下意識地追問。可是問完之後,她忽然覺得可能她未必想要聽,畢竟爸爸一直不告訴她這些,肯定是有道理的。
她猶豫了一下,想讓蕭離不用講。
但是蕭離已經開口了。
他醞釀了這麽久,不可能事到臨頭,反而就放棄不講了。
“你爸爸之所以不叫原名,不再姓蕭,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因為,”蕭離看着何念念娴靜的面容,“他不能再姓了。”
何念念心裏倏然一顫,不能再姓這四個字聽上去就叫人很傷心很絕望。
她總覺得大概是一個很傷心的故事,想到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是爸爸的時候,她無意識地捏白了自己的指尖。
蕭離繼續說:“你一定想知道原因吧。那是因為他和家裏鬧翻了,跟蕭家劃清界限,斷絕往來,不再是蕭家人,既如此,所以,他不能再用原名了。”蕭離扯了扯嘴角,用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慢慢說道:“雖然我們蕭家也沒有多厲害多榮光,但也不是什麽小門小戶普通家庭,多少人頭破血流的想要巴結,你爸倒好,聽說他可是百年來,唯一一個主動放棄蕭家繼承權的人。”
何念念沉默了。
窗外,路燈漸次地亮了起來,黃澄澄的光,有點兒暧昧,灑在空氣中,仿佛藏着什麽難以言說的秘密。
“怎麽了,你是不信麽?我沒有必要跑這兒來就為了跟你編這種一拆就穿的謊話。我一沒那麽無聊,二也沒那麽閑。”
蕭離說的何念念也能想到。這聽上去雖然足夠狗血,但是也正因為狗血,所以,反而可信。
其實早在蕭離開始說爸爸原名的時候,她就沒怎麽懷疑了。畢竟蕭離不是那種喜歡開玩笑的性格,而且也完全沒有必要跟她開這種玩笑。
她之所以不說話,只是因為蕭離這一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她需要好好地消化。
“那我爸爸為什麽跟家裏鬧翻?”印象中爸爸是一個特別溫和善良品性高潔的人,他永遠都是溫文爾雅,對誰都很謙和很友善,他幫助過很多人,是不少人交口稱贊的好人。
他經常教育自己要有感恩之心。
何念念記得小時候爸爸給自己講哪吒的故事的時候,自己當時看到哪吒削肉還母,剔骨還父只覺得特別傷心。可是爸爸卻告訴她父愛如山,母愛如水,每個人都應該孝敬父母,感激父母,就算要用生命回報也無可厚非。
她記得爸爸說這話時候的神情,是認真的,是專注的,是動情的。
這樣的一個人,将親情看的如此重的人,他會同自己的父母恩斷義絕,一定是另有隐情的。
何念念猜的不錯,蕭離告訴她:“當時你爸拒絕聯姻,一意孤行非要娶你媽,爺爺特別生氣,他們争吵過好多次,最後爺爺發了狠,給了他兩個選擇。”
選家族繼續當蕭家的少爺,前程似景,富貴顯赫。
選愛情迎娶周彤,那麽就放棄家族的繼承權,從此與蕭家再無幹系,并且不能借用任何蕭家的關系和勢力,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
這兩個選擇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都會輕而易舉地選第一個。畢竟沒有人可以在經歷過繁華盛景紙醉金迷之後還願意去過平凡的生活。
可是蕭清宇卻選了第二個,所以從此以後,世上再無矜貴的蕭家少爺,卻多了一個君子如玉的何清宇。
他遵守了諾言,從此閉口不談過去,不談與蕭家相關的事情,直到去世。
蕭離:“……這就是你爸爸跟蕭家的故事。”
何念念聽完明白了,爸爸是為了媽媽才背叛家族的。
她知道媽媽是從大山裏走出來的,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在城市紮根。比起所謂的豪門大院出身的那些千金小姐,媽媽這樣子的确實門不當戶不對。
但是何念念只覺得很好笑。
童話故事裏面,王子尚且可以娶灰姑娘,怎麽都已經是現在了,人人都能自由戀愛自由婚配的時代,卻反而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的爸爸沒有婚姻的自由,還要為了争取這樣的權益而不得不放棄一切離開家族離開父母。她能想象爸爸做選擇的時候肯定很痛苦。
兩邊都是親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
卻只能選一個。
何其殘忍。
何念念的心揪了起來,即使這已經過去了很久,可是她也為爸爸感到難過和悲哀,她低下頭看着桌下自己的腳,眼神有些茫然,聲音帶着一絲痛苦:“為什麽要逼爸爸呢?為什麽一定要聯姻?”
蕭離沉默地看着她,眸光浮沉。
逼麽?
在何念念看來聯姻是逼迫,但是要知道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因為涉及到太多的利益糾紛,所以結婚也不是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乎到整個家族,這聽上去很荒謬,但這就是事實。
所以對于他們來說,婚姻和愛情并不等同。雖然結婚對他來說還挺遠的,但是他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意識了。
你可以有喜歡的人,甚至有很多個喜歡的人也無所謂,但是跟你結婚的那個人必須是跟你門當戶對的。
你不喜歡她,但是你要跟她結婚,這種情況太正常了,正常到就好像是一個常識一樣。
所以,何清宇這個打破了常規,不服從家裏的安排,自己選擇婚姻的人就顯得格外的另類了。
而“另類”在他們的圈子裏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叛徒,就是恥辱。
所以,何清宇就是蕭家的那個恥辱,那個忌諱。
這不止是蕭離一個人這麽覺得,偶爾家裏面避着爺爺提起這個人的時候,大家多半都是一樣的态度。
好好的世家大少爺不做,主動放棄一切,只為了一個女人。
他以為他很偉大,他很浪漫,其實在旁人看來卻是個笑話,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就因為何清宇這樣的行為,讓蕭家淪為上層圈子裏的笑話,以至于就算是過了這麽多年,依然會有人提起這事來嘲笑或者攻擊蕭家。
蕭離永遠不會忘記在他很小的時候遇到的一件事,
那次他跟着父母去參加聚會,在那兒他跟一群同齡的別家的小孩玩将軍游戲。
當時所有小孩都想要當将軍,誰也不讓誰,于是他們就約定好比試,贏的人就能做将軍,最後蕭離勝出了,可是等他興奮地準備玩游戲的時候,那些小孩們卻一個個的都反悔了。
他至今還記得小孩們說的話。
你叔叔是個叛徒,你肯定也是,你們全家都是叛徒,所以,你根本不配當将軍。
在小孩的概念中,叛徒這個詞是相當屈辱的,誰都不想 “我不是叛徒!”
他瘋狂地朝着小孩們叫着,可是只看到他們嘻嘻哈哈的鬼臉,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哭了。
那是蕭離第一次在別人哭,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毫無形象。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去跟人玩過将軍游戲。
他牢牢地記着這份羞辱,這份何清宇給他帶來的羞辱。
他不明白為什麽何清宇要為了一個女人将自己弄得衆叛親離,這也就算了,他自己做的錯事,卻要讓蕭家買單,讓蕭家整個家族跟着他一起蒙羞,不止這些,他的離開,還傷害了那麽多至親之人。
他見過爺爺因為聽到了何清宇的名字而大發雷霆,氣的差點中風。
他見過好多次奶奶偷偷地拿着何清宇的照片邊抹眼淚邊嘆氣。
他也見過爸爸應酬完之後借着酒醉會念叨一句清宇。
少年人的愛憎要比成年人分明和簡單的多。
在蕭離看來,這位叔叔傷害了爺爺奶奶爸爸和蕭家,所以,他覺得這個人很可惡,他憎恨何清宇,就算這個人他從來沒有見過。
但是,他讨厭歸讨厭,這個人。
讨厭這個人的所有。
所以後來當蕭離偶爾得知了何念念的身份之後,內心是相當震驚的。
他沒有想過,居然會遇到他一直以來都厭惡着的人的女兒。他對何清宇的憎恨一下子就轉移到了何念念的身上。
畢竟如果沒有何念念的媽媽以及何念念這兩個人,他叔叔就不會被蠱惑叛家,那麽他就應該會有一個很好的叔叔,家族會有一個很有本事的人才,爺爺會有一個好兒子,爸爸會有一個好弟弟,而他的奶奶也不用那麽傷心。
他們的家族也不至于被人恥笑,他也不用受辱。
所以他厭煩何念念,在知道何念念被同學霸淩欺負的時候,他也冷眼旁觀着。他一度很陰暗地就想看到何念念被踐踏在泥裏面,被所有人厭惡,他覺得何念念就應該得到這些。
所以在明明知道自己在班級在學校的影響,也知道他要是主動排斥厭惡一個人的話,那麽不用他動手那個人也必定會遭受很可怕的傷害和待遇。
他依然選擇了将自己的态度告訴了同學。
蕭離跟何念念對視着:“……這就是原因。”
真相大白。
被讨厭的原因,原來是因為爸爸,她是被遷怒的。
顧響看着蕭離,眼中蘊藏着風雨欲來的暴戾,他不是一個輕易動怒的人,但是今天,他真的有被蕭離給氣到,而且不止一次。
“很好,蕭離,你果然是有病。”
就因為這種毫無道理的遷怒,他差點就毀了何念念。
想到何念念剛轉學過來的時候那畏畏縮縮的樣子,顧響就痛心不已,他甚至有種沖動,就想現在立刻就把眼前這個罪魁禍首給解決了。
何念念一向敏感纖細,所以顧響的變化,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她偏過頭就看到顧響臉上毫不掩飾陰骘寒霜,她擔憂地低低地叫了一聲顧響。
這一個輕輕軟軟的聲音就像是一盆涼水,給顧響兜頭澆了下來,讓他恢複了理智,他緩緩吐了口氣,渾身的暴戾立刻消失了大半:“對不起,沒吓着你吧。”
何念念慢慢搖了搖頭。
顧響因為何念念而收斂住了眼中冷厲的鋒芒,可是看向蕭離的眼神,依然充滿了敵意。
之前顧響罵他有病的時候,蕭離是相當生氣的,可是現在,再一次聽到這句話,他卻只能咬緊牙關,因為,他發現,根本反駁不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露出一抹苦澀來:“你說的沒錯。”
顧響冷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蕭離雙手交握放在了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垂下了頭,黑發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裏面的情緒。他的頭發很黑很硬,這樣的人脾氣都比較霸道,只是他那兩個對稱的發旋,這會兒看上去居然有一分可憐的意味。
“我以為我看到你被折磨我會高興的。”
可是,事實卻并非如此。
當看到何念念遭受的那些冷遇和迫害,雙眼慢慢失去神采,整個人灰撲撲的沒有一點兒生機的時候,他想象中的高興并沒有到來。
他理不清自己的情緒,不明白明明事情按照他想象的進行,他為什麽不開心。
甚至有一回,他在得知班上女生把何念念關進廁所出不來的時候,還是他找了個借口派人去開的門。
他陷入了矛盾中,又想報複何念念,可是看到或者知道何念念被整之後他又不高興。
他的心亂了,動搖了。
很快何念念就離開了一中。
當何念念不再出現在他生活之後,蕭離發現他的內心中竟然并不希望何念念離開。
他那一段時間特別的暴躁,看誰都不順眼,包括他自己。
他自虐一般地訓練籃球,将所有的亂七八糟的情緒抛諸腦後。
等情緒平靜之後,他漸漸接受了何念念的離開,也發現,其實他真實的內心想法并不是他以為的那樣。他并不恨何念念,就算曾經有過,可是也随着自己那種幼稚的胡亂遷怒的行為而抵消了,甚至漸漸被後悔所取代。
當他理清了這些之後,他就很想找到何念念,跟她道歉,為自己犯的錯彌補。
索性,很快他就偶遇了何念念。
他以為自己是幸運的,就算做了這樣的錯事,老天爺還是給了他機會,但是并不是。
老天爺安排這場偶遇只是讓他認清一件事情。
何念念卻并不恨他。
時間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所以過去的就是過去了。無論你對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是忏悔是懷念是憂傷還是後悔,都沒有用。它只能永遠停留在記憶裏,不會為誰而改變。
當然,蕭離選擇耿耿于懷,而何念念則選擇遺忘和消除。
所以,在何念念這兒,他沒有被記恨,他只是被清除成了陌生人。
這個認知,讓他無比的痛苦和懊惱。
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他們應該是最最親近的人,他們是有血緣關系有血緣羁絆的親人。
他是何念念的哥哥啊!
他寧願何念念恨他,也不要像這樣無視他。
他直到此刻才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并不是真的憎恨何念念,或許一開始有,但是這不足以只是因為他認定了他們是自己的親人,而親人
直到,家裏決定搬走,當他意識到或許他跟何念念再無見面的可能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
“其實,你是你,你爸是你爸;我不應該将對你爸的那些情緒加到你的身上。”蕭離搓了搓臉,擡起頭,不知道是不是何念念的錯覺,總覺得這一刻他的眼神沒有以往那麽張狂,“還有,對不起。”
這句話當初在電影院偶遇的時候他就準備說了。
只是當何念念表現出對他的無感的态度之後,他打擊過大,便錯過了。
“或許晚了,但是我還是要為過去的事情道歉。”
何念念沒有想到會聽到蕭離說對不起。要知道這個年紀的少年,都很驕傲,他們的自尊心爆棚,讓他們承認錯誤,大概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蕭離顯然是個中翹楚了。
他能夠說出對不起來,确實很不容易了。
她承認那些過往對她來說真的除了痛苦還是痛苦,她曾經就像是一葉渺小的小舟一樣,在一望無垠的海洋裏漂泊,卻怎麽也找不到岸。
她看不到頭,看不到希望。
那種絕望壓抑讓她窒息。
她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段經歷。但是沒有這些,她就不會轉學到博雅,來到3班,認識那麽多可愛的同學。
以及,顧響。
所以,這個經歷,也不是全無價值的。
何念念:“都過去了。”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就是她對那段記憶,以及那段記憶中加諸給她痛苦的那些人包括蕭離的回答。
蕭離看了她好一會兒,能感覺到自己在何念念的心裏的地位大概還是一如從前,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兒。他低低地哦了一聲,肩膀随之塌了下來,整個人看上去很喪氣。
他就那樣安靜地坐在粉色的毛絨絨的爪子裏面。
樣子有些委屈。
“但我還是很後悔,”他輕聲說着,“真的很後悔,我不是真的煩你,如果,”他忽然像是舊的膠片卡住了一樣,沒有了聲音。
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也沒有如果。
所以他很清楚,說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何念念看着他落寞難過的表情,輕輕抿了抿唇。
對比那些主動欺負她的人,其實認真說來蕭離真的沒有做過什麽。
他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說白了,最多算是一個推動者,甚至他還事出有因,盡管這個因聽上去有些可笑了。
而現在蕭離又第一個主動來跟她道歉了。
“你真的不用後悔,我們應該往前看。而且你能來道歉,我挺意外的,謝謝。”
顧響扶了扶額頭,心裏略微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何念念會心軟。
但是能怎麽辦呢。
他喜歡的不就是何念念的這些麽。
那麽柔弱無辜的一個人在經歷了那麽多痛苦那麽多殘忍之後,依然可以保持單純和善良。
他不是沒有見過被欺負被霸淩之後,從此性格扭曲,報複社會的人。
何念念就好像清泉,擁有最最純潔的靈魂和品質。
這樣美好的人,他怎麽可以放手。
他怎麽願意放手。
蕭離在聽到了何念念的話之後,原本晦暗的眼睛忽然有了光,那些光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我就知道,我跟別人不一樣,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顧響:“……”
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手好癢。
好想揍他。
何念念看着蕭離忽然就亮起來的眼睛,在那裏面,她看到了濃濃的期待。她甚至忽然産生了一種很荒謬的感覺。覺得此刻眼神直勾勾的蕭離就好像一條可憐的流浪狗一樣。
她心裏一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沒有辦法,誰都沒有辦法拒絕一張好看的臉這麽可憐巴巴地看着你。
何念念當然也做不到。
她這一點頭,蕭離一下子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他激動地搓了搓手,面色略微紅潤了些:“對,你說的對,我們要朝前看,但是錯了就是錯了,我一定會彌補的,你告訴我你有什麽想要的,我都可以幫你去買。”
何念念吓了一跳,連忙擺手,拒絕:“不用,真的不用。”
蕭離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首飾?包包?還是衣服?我也不大懂,要不然我把卡給你。”他說着就準備掏錢包了。
何念念絕望了。
她總算有些理解為什麽蕭離會遷怒他了。
他的腦回路還真的有些不大一樣。
所以他平時酷酷的還挺好的,最起碼沒人會發現他真實是這樣的。
顧響在邊上聽的咬牙切齒,當他是死的麽?何念念真要買什麽,他難道不會買麽。
他身子往前傾了傾,像是一只護食的野獸,淡淡開口道:“沒聽見不要麽,你是分不清真客氣還是真拒絕麽?”
蕭離激動的心情稍微冷了冷,他想了想:“那好吧。你現在不要的話也沒有關系,以後想要什麽都可以随時跟我說。”
顧響不得不提醒:“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快去B市了麽?”
蕭離隔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那我到了B市也可以聯系你吧,”他抓了抓頭,“畢竟,畢竟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親人。”
顧響心情複雜地看着蕭離。
心中第一萬次的想要把他了解了。
這人果然煩的很。
不但有毛病,臉皮厚,現在還想着保持聯系。
親人?!
親人很了不起麽!
“親人?”何念念聽到這個詞微微有些出神。
“嗯,對,雖然你爸爸他……”蕭離停頓了一下。
正好此時窗外有輛車經過,它開了很亮的遠光燈,光線透過落地窗戶照進來,随着車子的行駛,在牆上投下了不同的形狀。
何念念偏頭望向外面,看着窗戶上面印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自己的臉。
她聽媽媽說過,自己跟爸爸的眼睛很像。
都是一雙會說話笑起來像星月一樣彎彎的眼睛。
媽媽說那叫笑眼。
只有幸福善良的人才有。
她搜尋着印象中的爸爸,發現爸爸确實總是笑着的。
她轉過頭,雙眸溫潤如水:“你是不是覺得我爸爸當初的選擇是錯的?他不應該那麽做。”
蕭離愣了一下,大概沒有想到何念念還會提這個話題,但是他還是配合地回答了:“難道不是麽?”他頓了頓,看了一眼顧響,不太樂意地說:“要不然你問問坐你邊上的這位,他應該也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