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明明是你抓我的!”何念念控訴道, 影院頂端的一盞盞小小射燈宛若天幕中的群星,發散出的潔白的光芒映襯的她的俏臉如同春日的海棠花一樣, 十分好看。
顧響看着她微微撅起的小嘴有一瞬間的走神, 沉默幾秒之後很痛快地松開了手。
何念念倒是沒想到他居然輕易就松開了。
不過這會兒也來不及去想緣由,她急忙就收回了手。
那動作真是又快又急, 像是生怕顧響下一秒就會改變主意又拉住她。
顧響面皮略微抽搐着,語氣無奈道:“你怕什麽。”
何念念輕哼了一聲。
顧響:“你以為我是在占你便宜?”
何念念沒想到他不但不覺得理虧,居然還敢這麽大剌剌地把話直白地給說出來,一時被他這波蛇皮操作給整懵了, 愣了片刻, 才哽咽着含糊了一聲。
“難道,不是。”
顧響沒有聽清楚,但是看她表情也能猜出她說了什麽,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我是看你哭得快喘不過氣了, 才做點事轉移你注意力。”他說得一本正經,倒讓何念念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了。
何念念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忽閃着,澄澈明亮的眸子透着叫人心動的嬌憨和天真。
顧響難得有點兒心虛,不過他素來沉着, 因此一般人并不能看出來。他清了清嗓子,另起了一個話題:“你覺得電影怎麽樣?”
“特別棒,很多地方都讓人觸動。”
“嗯。”顧響點了點頭,“那餅餅呢?你覺得塑造的怎麽樣?”
何念念聽完之後,腦海中立刻就回想起了某些印象深刻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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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餅雖然年紀尚幼, 卻有着最誠摯的赤子之心,比大部分的人都看得明白。就算是面對最黑暗的境遇也不曾被壓倒一分,旁人的指責讨厭沒有打垮他,反而激勵着他更加勇敢地前行。
他遭遇不公,卻沒有自怨自艾,而是勇敢面對,活出了屬于自己的精彩,他的人生一直在抗争,與己鬥,與人鬥,與命運鬥。
這樣的人塑造的怎麽樣?無論是從他帶來的視覺效果,還是給人的啓迪深思和共鳴,何念念都覺得很完美,她性格不算外放,但是這時候也忍不住使勁點頭誇贊道:“很成功,他很勇敢而且善良,有着年輕人該有的朝氣血性和反叛精神。”
顧響看着何念念一下子生動起來的小臉,點了點頭,繼續道:“評價很高。”
“嗯,明知不可為,他還偏要違抗,就算從小被人誤解厭惡孤立,雖然痛苦不解,卻沒有仇恨那些人,後來還願意為了他們而犧牲自己,他有擔當,敢作敢為……”
何念念不知不覺就說的多了,聲音也響亮了起來,再一遍一遍梳理着被餅餅感動的那些部分的時候,她好像又重新看了一遍。當她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再發光一樣。
顧響安靜地聽着,想起來上一回何念念這麽侃侃而談的時候,還是那次書店外面偶遇,她在說書的讀後感的時候。
好一會兒,何念念才講完,她也知道自己講的多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可能有點興奮。”
何止是有點啊。
明明已經有點兒瘋魔了。
顧響抿了抿唇,眸光微閃,咽了咽嗓子,循序漸進地開始套路:“所以,你喜歡他這樣的?”
這話有些熟悉。
何念念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溫一諾的話。
第一男神,你會喜歡上他的。
她想溫一諾說得果然沒錯,她現在也能夠理解溫一諾為什麽那樣花癡了。
她雙眼一彎,如新月,中間蕩着的清水泛起點點漣漪,溫潤又明媚:“嗯,喜歡。”
她的聲音幹淨清冽,宛如清晨滴着露水的尖尖小荷被清風拂過發出的聲音,帶着讓人微醺的味道。
顧響坐直了些,脊背挺拔,身形高挑,他解開了襯衣上最上面的一顆扣子,他的衣服原本妥帖端方,這會兒那肆意敞開的領口卻顯露出了幾分不羁來,他慢條斯理地開口:“你沒發現有人和他很像麽?”
何念念順着他的話,略帶好奇:“誰?”
顧響凝視着她,眸色沉沉,如暴風雨即将來臨的浪潮一般,看似平靜,卻藏着驚濤駭浪,萬般情緒。
何念念心裏咯噔一下,一個念頭倏地跳了出來一閃而過,只是速度太快,她沒有抓住。
顧響肅了肅神色,緩緩開口:“其實我……”
我也可霸氣可溫柔,有勇有謀,有擔當,有責任感。
不懼偏見,自立自強,凡事自己說了算。
心懷大愛。
忠貞不二。
此心可昭日月。
無數的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只是還沒有說出口,一位負責清掃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見到還有人坐着,沖着他們揚了揚手裏的掃把,高聲催促道:“散場了散場了啊,別坐着了。”
“啊,好!”何念念乖巧地應了一聲。
醞釀了許久正準備說重點的顧響就這麽被無情打斷了,他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有些郁悶。有些時候就是這樣,機會稍縱即逝,一旦錯過了,再開口就難了。
“你剛才要說什麽?”何念念歪了歪頭。
“沒事,走吧。”顧響咽下一聲嘆息,把話吞了下去,起身跟何念念一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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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放映廳出來到影院入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兩邊的牆上挂着不同電影的宣傳海報。
這會兒人不多,走廊很安靜,柔和的燈光鋪灑在走廊的地毯上面,叫人的心也沉靜下來。
何念念慢慢走着,然後就看到了餅餅的宣傳畫。
她興奮的餘韻還沒有過,揮了揮手:“看,是餅餅。”說着還走過去湊近了些。
畫上的餅餅目光堅毅,周身圍繞着熊熊的烈焰火海,那是他抗争命運必須要經受的煎熬和苦難。
退一步,他可以遠離這些,而進一步則很有可能神魂俱滅。
何念念手指虛虛地點了點那攢動的火苗。
就好像是看到了那不可違逆的天命。
顧響安靜地看着她,一向清冷的目光此刻染上了溫柔,如終年不化的雪山上的初陽。
溫暖又不灼熱。
兩人之間并沒有交流,卻并不尴尬反而很是和諧。不遠處影院外面售賣的微焦的咖啡香伴随着甜膩的爆米花香絲絲縷縷地飄進來,滲入人的鼻尖,一切安靜而美好。
不過這安靜并沒有維持太久,拐角處迎面走來了三五個男生,聚在一起正高聲讨論着。
“離哥,馬上就要比賽了吧,今年大家夥都等着你再拿冠軍。”
“有離哥在,不是小事一樁麽。”
“不知道我們第一場跟哪個學校打,有點期待啊。”
“我說離哥,你有沒有什麽可靠的內部消息啊?”
其他人齊齊看向了走在中間的那個男生。
那男生的個子很高,身姿挺拔,在一衆人中很是顯眼,他穿着一件休閑的黑色長袖,中間印着一個巨大的骷髅圖案,襯得膚色格外的白,薄唇抿成了一條縫,看上去氣勢淩人,有點兒不近人情,他輕嗤了一聲才慢悠悠地說:“不是來看電影麽,聊什麽比賽。”
“啊對對對,咱們今天看什麽啊?”
他身側的一個男生接口道,明明都已經進來了,居然還不知道看什麽,也是個睿智。
一人忙激動地安利:“就餅餅啊,最近票房冠軍,真的很好看,相信我,看了絕對還想再看,我這都是三刷了,而且到時候還要買周邊。”
何念念聽到餅餅兩個字,下意識地循聲看過去,他們一衆人很是引人矚目,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夥人。
确切地說應該是看到了那個走在最中間的男生。
如遭雷擊一般,她臉刷的一下就白了,血色褪盡,全身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見着就要被男生發現,她本能地就想要找地方躲起來,只是還沒有等她做出動作,那男生像是意有所感一般地望了過來。
男生微微一愣,随後眸子驟縮,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立在了那兒。
邊上的同行的朋友面面相觑,只覺得很奇怪。
“離哥怎麽啦?”
“咋啦?到了麽?”
男生卻沒理他們,只目光沉沉地看着何念念,幾秒之後,跨步上前,在距離何念念兩步之遙的地方又堪堪停了下來。
“何、念、念。”
他艱難地叫出了何念念的名字,聲音有些低啞,像是喉間燃燒着一團火。
何念念的臉色很是難看了,因為緊張的關系,呼吸也急促起來,像是一條瀕死的魚,後背甚至滲出了冷汗。
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而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也很神奇,可能對面不相識,可能兜兜轉轉也會碰到。
在大半年的光景中,何念念從來沒有碰到過一中的人,以至于她還僥幸地以為從此就成路人了,甚至生出了即便生活在這同一個城市中也會一輩子再不相見的錯覺來。
誰成想,居然會在這裏撞見。
而且還是這位。
她只覺得空氣變得凝滞了,耳膜也嗡嗡作響,甚至有點兒頭暈惡心。
這個症狀很熟悉,在一中的時候她就經常出現,到了後來甚至嚴重到影響她的正常生活。
她搖搖欲墜,就好像是水中的浮萍找不到根了。
肩膀被人按住了,薄荷的清香沖淡了憋悶的窒息感。
何念念擡眸看到了顧響,也不知他是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何念念呆呆地看着顧響,察覺到他的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有個東西。”顧響低聲解釋了自己的動作。
何念念反射弧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兩人的眸光膠着在了一起。
顧響朝她揚了下唇角,又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頭,然後才側過身,擋在了她的面前,俨然是一副保護者的姿态。
何念念遲鈍地明白過來,顧響是在幫她。
這個人啊,明明素來高傲冷凜,卻又總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予最得體恰當的回應。
她心頭湧起一股熱潮,眼眶隐隐發酸,她掐着指尖,眼睛拼命圓睜着凝望着面前的背影。
淺色的襯衫将顧響的身材勾勒的完美性感,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口袋裏,站在那兒自有一種風流帥氣。他的身材比例極好,肩寬背闊,就像雜志上的穆特一樣,從後面看過來,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沉穩和可靠。
因為顧響的出現,何念念前方的視線被隔絕了,就好像是直接斬斷了空間一般,蕭離帶來的那些副作用也漸漸消退,緊張和不安的症狀開始慢慢緩解。
顧響感覺到何念念呼吸的變化,才把目光看向男生,他的眸光沉凝而深刻,氣勢極盛,叫人不敢造次。
“蕭離?”
雖然是疑問句,其實語氣卻是相當的肯定了。
顧響是有依據的。無論從剛才那群人的聊天內容,還是對他的稱呼,亦或者是何念念的反應來看,這人必定就是那個一中的籃球天才蕭離。
蕭離沒想到會冒出一個人來。
他眯了眯眼睛,視線從何念念的身上轉到了顧響的身上,當然他這會兒就是想看何念念也看不着了。他不着痕跡打量着顧響,神色随即就冷了幾分。
這個突然殺出來的程咬金并不是普通的路人,他的長相氣質都讓蕭離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倒不是說這人太猥瑣或者太平凡,反而是他太過出衆了。
是的。
饒是蕭離這般一向自視甚高的人,雖然很不情願,可也不得不承認他配得上出衆二字。
他這會兒還沒有意識到其實這股沒來由的不舒服是因為遇到了一個奇虎相當或者比他更優秀的人而本能地産生的一種抗拒的心理。
蕭離微一蹙眉,将心頭的不舒服生生壓下,警惕道:“你誰?”言下之意,倒是承認了自己就是蕭離。
臨近的一扇影廳的門被打開,裏面的電影聲音傳了出來。
是一個沉郁的帶着港普的聲音。
“我是誰你不配知道。”
大家齊齊望向那扇門,蕭離漆黑的眸子更是化成了刀子像是要把說話的人砍了。
氣氛有些僵硬。
原本觀影途中準備出來上廁所的影迷莫名覺得有些危險,探頭看了一眼,果斷又回去了。
顧響面色沉靜,目光幽深,自報家門:“顧響。”
蕭離隐約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正在回想着究竟是什麽人,就聽到後面的幾個同伴中有人驚呼出聲。
“博雅校草!”
“我說呢,除了他也沒誰會長的這麽犯規了。”
蕭離總算對上了號。
他心裏忽然就跳出了兩個字。
難怪。
難怪他長得如此出色,氣質也不同常人。
原來是顧響。
每個學校都會有幾個風雲人物。大凡都是那種長相出衆成績優秀的存在。
這些風雲人物不但在自己學校出名,其他學校也多少知道一些他們的事情。
而顧響則是這些翹楚中的翹楚。
蕭離甚至不止一次地聽到班上的女生花癡他,甚至還稱呼他太子爺。
呵,都已經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了,還什麽太子爺,家裏還真有王位繼承啊。
出于各種原因,蕭離如臨大敵一般地看着顧響,像只被侵犯了自家地盤的野獸一樣,他不想露怯,便微微颔首,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我找何念念。”
顧響一動不動,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哦,找她幹什麽?”他這話說得再理直氣壯不過,就好像他天生就該這麽說。
蕭離只覺得有些古怪,顧響這話好像顯得兩人的關系很不尋常,他壓下心中的思緒,回答道:“我同何念念認識,想和她說幾句話。”
顧響聽後,眼睛微微眯起來,無端地多了兩分侵略之意,面對着這樣的眼神,蕭離只覺得好像自己成了被盯上的獵物。
但這種感覺一閃而逝,在望去,顧響已經偏過頭去同何念念說話了:“聽到了?”
何念念應了一聲。
“那你怎麽想?”
何念念其實并不想跟蕭離說話,他的到來讓她想到了很多過往不好的事情。
她本能地想要搖頭拒絕,她也知道只要自己想,顧響一定能夠不讓蕭離過來的。
她張了張口,餘光卻掃到了邊上的餅餅。
他的勇敢無畏鼓舞刺激了她。
那一瞬間,何念念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沖動。
同樣是被孤立被厭棄,餅餅卻可以那般潇灑從容睥睨那些給他帶來痛苦的人,憑什麽她就要像只老鼠一樣地躲起來那麽無能那麽軟弱。
就算做不到餅餅那樣,最起碼也該有面對他人的勇氣。
或許真的被賜予了力量一樣,何念念一時熱血,點頭道:“好。”
等到顧響側開身子,她看到蕭離的時候,那聚集的勇氣又跑了大半,她臉頰緊繃着求救地看向顧響,可憐兮兮地哀求顧響別走。此刻的她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越發的依賴顧響了。
顧響原本就不打算走。
他怎麽會讓何念念單獨跟蕭離相處。
早在之前看到何念念聽到蕭離的名字表現出奇怪的時候,他就已經側面了解過了蕭離,确認兩人之間并沒有什麽交集和關系,确切地說蕭離還單方面表達過對何念念的讨厭,但是誰知道呢。
反正他不放心。
他掃了一眼蕭離,唇角微勾,動作親昵地捏了一下何念念的手,溫聲道:“放心,我不走。”
何念念并沒有覺得顧響的這個動作有什麽不對,或者說她這會兒大半的心神都花在重建勇氣上面。而蕭離則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額頭跳了跳,眼睛死死地盯着顧響的手,臉龐上不覺染上了一層冰,好半天都沒有想起來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