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松手!
一開始舸笛還尚未發現, 過了一會兒發現姜逸北連個“嗯”的回應都沒有了, 這才反應過來。
舸笛喚了他兩聲, 卻沒得到任何回應,于是心裏更加焦急了, 就怕這人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這山中通道四通八達,雖說一直知道天架山幾乎每一寸土地下都有機巧術的存在。但是跟着晏師這麽一走,便讓人覺得覺得自家列祖列宗仿佛用人力将天架山造成了個龐大的蟻穴, 內部當初都是互相勾連的通道, 就看你能不能找到門,有沒有能力打開。
幸虧晏師識路,這才沒有平白耽誤時間。也不知道具體走了多久,舸笛才隐約在空氣中嗅到了點檀香的味道。
這味道他倒是前不久聞到過的——天架山北峰,夜臺崖。
這檀香是玄機閣特制的, 一炷香大約能燒七天, 七天之後會有人來替換,專門用來供奉玄機閣的列代先輩。
舸笛沒想到這兜兜轉轉的, 居然從主峰又回到了這裏。
他跟着晏師往前走,檀香味漸濃, 在晏師打開了某個機關門之後, 舸笛便猜到這是已經來到了墓室了。
也不知道身處的這個墓穴到底是那一代的, 但肯定都是先輩。
晏師将姜逸北找了個位置放下來, 前去開啓出去的閘門。那閘門是為祭奠的人設計的, 開關在門外。若從內部墓室開啓, 便只能依借蠻力, 背着姜逸北不方便。
姜逸北原本是趴在晏師背上的,突然變換姿勢導致傷口拉扯,聽他迷蒙間輕哼了一聲。
舸笛跟着在姜逸北身旁蹲下,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傷口。結果摸到了一手黏膩濕涼,衣服被血浸透後都是沉甸甸的。
想到這人是為了護着自己才成了這樣,舸笛便又覺得虧欠,又覺得心疼,還擔憂這人撐不撐得過。可心裏縱使再難受,都為他做不了什麽。不論是疼還是虛弱,都還是要姜逸北自己受着的。
舸笛摸索着拉着姜逸北的手,将他冰涼的手捏在手裏,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姜逸北迷迷糊糊間覺察到身邊有人拉着自己的手,給自己擦汗,恍惚間好似回到了自己幼年感染風寒的時候,于是口齒模糊地叫了一聲“娘”。
舸笛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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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全是為了姜逸北認錯人而錯愕。人脆弱的時候想娘親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舸笛隐約記得姜逸北對他娘的态度,似乎是不大好的。
他當時怎麽說來着,他娘雖然可憐,但是沒必要同情。
這樣的措辭,理智到近乎無情,聽起來分明是不喜歡自己娘的。
姜逸北不知怎麽的,突然握緊了舸笛的手,力氣大的像是要捏碎舸笛的骨頭,神情不安。但是卻沒有說任何夢話,或者說,像是潛意識裏在控制自己不讓自己開口。
他呼吸錯亂,只死死地捏着舸笛的手,這動作是在緊張的時候的無意識的。
舸笛吃痛地皺了皺眉頭,但沒做聲。只把這疼忍過去之後才出聲喚道,“姜逸北?”
姜逸北沒反應。
舸笛卻依舊道,“姜逸北,你做噩夢了,是夢。”
那人手上的動作松了一瞬,但是依舊還是捏着舸笛的手。
那邊晏師已經打開了機關,回來打算重新背上姜逸北。但是姜逸北拽着舸笛的手不松開。也沒說捏得太緊,但抓的巧妙,不疼,就是掙不開。
舸笛想讓他松開手,軟的硬的都試過了,可這人的爪子居然紋絲未動
雖說這前有漢哀帝“斷袖”,但舸笛總不能為了這個斷手吧?
正在這糾纏不清呢,突然聽到前路有機關開啓的聲音。
舸笛一怔。
然後就聽遠遠有人道,“诶?上次來換長生香的是誰,怎麽出去的時候墓穴都不知道關?”
“管他是誰呢。咱們趕快換了出去罷,每次來這種陰陰鬼鬼的地方我都瘆得慌。”
舸笛也沒具體算日子,但是聽這意思分明就是來換香的人。
他也沒怎麽慌,反而覺得來得正好。
畢竟現在有晏師在,不比他一個人帶着姜逸北。這兩人來了也沒什麽威脅,倒是正好給舸笛送消息了。
他想知道玄機閣現在如何了。
若是雲叔能控制住場面,現在他便可帶着姜逸北直接回主峰,讓玄機閣的大夫幫姜逸北看看。這樣更快些。
那兩人也不知裏面有人,只走近了就看着墓穴裏逆光杵着個人影,當場吓得魂飛魄散,膽小的那個的尖叫聲仿佛恨不得把這夜臺崖震出個峽谷裂縫來。
站着的那個自然是晏師,舸笛和姜逸北蹲在一旁,反而因為陰影不大明顯。舸笛聽着這聲音就覺得攪擾先輩安寧,對晏師下命令,讓他把這兩人制住。
那兩人本就三魂驚飛了七魄,晏師一出手這倆就直接軟地上了,嘴裏念着“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啊”等等不知所雲的東西。
等到這兩人發現了舸笛,才冷靜下來一點。
因為舸笛他們是見過的。
準确說,不是見過舸笛,而是見過舸笛的畫像。
其中一人驚訝地扯着同伴,道,“不是鬼不是鬼,你看,是他。”
舸笛:“…………”
舸笛可不覺得會有這麽年輕的玄機閣弟子識自己,頓時頗有些驚訝。細細問過方才知道,他們認識的并不是“舸笛”,而是“迫害閣主的歹徒”。
原來那日舸笛除了舸翁亭,外面的一衆玄機閣元老卻是沒瞧見的。這群人一大部分都惜命得緊,還是看見一道黑影的姜逸北闖了進去,方才知道機巧陣好似是失效了。可又不敢确定,拉了幾個随從做替死鬼,試過之後方才進入的。
進去的時候舸笛姜逸北與舸翁亭便都已失蹤了。閣主失蹤,事不再小,于是頓時陷入了混亂。
雲叔本欲借此造勢,準備一舉讓三年之前的事沉冤得雪,甚至準備了相應的證據,好為舸笛正當拿回玄機閣閣主之位做下鋪墊。
可尚未等到證據出場,舸輕舟便已經帶着人從北峰回來了——原本雲叔是派人在舸輕舟回來的路上截殺的,但是卻未能成功。
于是原本的澄清,愣是在對質之時,被舸輕舟颠倒黑白攪和成了一潭渾水。
從固有印象上來說,舸輕舟才是正統的玄機閣少閣主。而舸笛,反而是個流竄的叛徒,殺父弑母,滅己全門,為人不齒。
雖也有幾個對當年之事存疑的,但在場的不少都是見風使舵的角色。
舸輕舟從北峰帶回來的人不少,雲叔的人卻不多。于是很快就風向逆轉,沒等到證據呈上來,舸輕舟就以少閣主的身份判定雲叔作亂,要将其拿下。
雲叔當時僥幸逃脫,但是不知所蹤。
而舸輕舟以舸翁亭失蹤為由,正式主事玄機閣。并将舸笛和姜逸北的畫像分發出去,對下說是迫害閣主的歹徒,令全山搜捕。
舸笛想到之前追到山谷的那些人,想來舸輕舟的人應該已經在那裏找到了舸翁亭的屍首。
既然知道舸翁亭已死,想必舸輕舟做事便會更加沒有顧及。
這人是個瘋子,舸笛在三年前就對此有所覺悟了。
玄機閣肯定是去不得了,只能先下山。舸笛在山腳下的那個小鎮尚有熟人,現今保住姜逸北的命猜是最重要的,至于其它人其他事,都可以暫時緩緩。
舸笛便讓晏師将這兩人處理過,然後吩咐他背上姜逸北盡快下山。
他心裏推算着如何下山走哪條路相對安全一些,轉頭卻發現姜逸北居然還拽着自己的手沒曾松開過,頓時心裏無奈得緊,“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