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龍陽斷袖的關系
舸笛跟着“沈右”出門之時, 鐘聲剛剛響起, 衆人一起走上街頭, 恰好是最亂的時候,因而兩人走在路上也沒有特別突兀。
可若是“沈右”中途疾走幾步, 舸笛恐怕都要跟丢。一個瞎子,又不會武功,自然是這個樣子的。本來“沈右”還在一路忍着, 可眼見着走上街頭的人又漸漸分散開, 不禁心頭也開始着慌。于是心中一番思量,就将舸笛扛了起來,趁着這“天羅地網”還沒有成型,先行趕到了地方。
舸笛這人方向感也不是特別強, 所以沈右最後落下來的位置到底在哪裏, 舸笛也說不清。
只是粗略覺得此處僻靜得很,而且空氣中一股濃郁的草木香, 大概是遠離了不染城中心的那塊區域。
“沈右”做好了準備舸笛問他此處是何處, 卻沒想到放下這瞎子之後, 這人只字未言。也不知是他真過于信任那個沈右,還是他本性過于随遇而安。
可不管這人問不問,戲臺子已經搭起來了,“沈右”該念的臺詞還是要念完的, “此處是唐三叔一個隐秘的藏寶處, 我之前打探過, 天鑒匣在他手裏, 應當是被藏在了這裏。”
舸笛略一點頭。
這人這番話還真不是胡說,這地方确是唐三叔的一個藏寶處。是之前舸輕舟以被押送的“囚犯”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在城裏各處放磁石的時候發現的。
不過裏面藏着的也不是什麽稀世珍寶,而是些應急用的食糧。唐三叔這人越老越謹慎,不染城內吃穿用度皆是靠的小販往來。不染城雖大,但一旦有人真下了狠心集結足夠的人手把不染城困住,唐三叔存的這些東西,遠比金銀要可靠得多。
“沈右”見舸笛如此從容,也就沒多說,只在心裏暗道了一句,等爺拿到了天鑒匣的鑰匙,倒是看你這瞎子還能不能維持這幅寡淡模樣!
然後便在前面引路,二人一起進去。
進去以後路上倒是有不少機關,只是之前已經被舸輕舟一一破解過,且給假沈右分析過該如何避開。
舸輕舟今天上午就已進了不染城,放置磁石和計劃部署都不過盞茶的功夫,剩下的時間都浪費在這裏了。
“沈右”帶着人,兩人漸漸深入,在機關面前自是有驚無險。本來“沈右”就已經對這機關心中有數,再加上舸笛本人就精通機巧一道,可謂是想受傷都難。
其實此人心中也暗暗吃驚,因為白日裏他見過舸輕舟破解這些東西,所花費的時間不短。但是這個瞎子,明明目不能視,卻上手摸一摸就能知道關竅所在。
他拿着剛剛匆匆做成火把,看着這瞎子一雙手靈巧地翻飛,把一只剛剛“抓獲”的守門“蜘蛛”改造成了探路用的機巧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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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專注,一張臉在暖黃色的火把下度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淺色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甚至于那一道覆蓋在眼睛上的白,看起來都有些說不出的精致好看。
“沈右”今日是第一次見着舸笛,但是之前卻聽了不少舸輕舟寶貝這人的流言。說是進不染城探訪的所有人都被舸輕舟明令不得傷及此人性命。
現在這麽一看,居然覺得這張臉确實有那麽幾分值得。
大概是一路走過去實在無聊,這假沈右也不禁心裏起了點八卦的心思,換上那一副語無波瀾的沈右腔調,道,“你與那舸輕舟,到底是何關系?”
舸笛手底下動作未停,“血仇。”
“沈右”自是不信,詐舸笛道,“今日旁聽舸輕舟受審,他的話卻與你現在說的,不太相同。”
舸笛輕笑了一聲,嘴角彎起來一個弧度。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可笑的事情,“那他倒是怎麽說?”
假沈右心頭的詞從“姘頭”一路換到了“戀慕”,卻因為披着沈右這張木然矜持的皮,愣是沒尋出來一個合适的。最後避重就輕道,“我聽聞他以前叫做姚傑,與你一同長大。”
舸笛卻直接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和他以前是不是龍陽斷袖的關系?”
“沈右”:…………
“沈右”被這份直白砸得一懵,有些想要推脫說不是,可是又挺想知道結果的。所以嘴唇動了一下,居然沒能吐出字來。
而舸笛此時卻已經收工了。将那只“蜘蛛”往地下一放,它便自己走進了這黑漆漆的通道,清脆而細微的齒輪相扣的聲音有節奏地在黑夜中響起來。
那蜘蛛走出去不過十餘步,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八支腳原地不動,圓滾滾的軀幹微微上擡,旋轉了一周,站在原地不動了。
“沈右”裝模作樣地問道:“怎麽了?”
舸笛道,“安全。”
當然安全,此處的機關已經被舸輕舟拆過了。
兩人一同往前走,這蜘蛛精巧,一般的機關都能提前預警。直到踏過這最後一層關卡,進到這所謂的藏寶洞的裏面。
之後那只小蜘蛛不需要再探路,便跟認主一樣,一直在舸笛腳邊跟着。
假“沈右”看舸笛一人走在前面,而且之後都不曾提之前龍陽斷袖的事,又見這人背影腰肢纖細。忍不住心中暗暗啐了一口,心道裝什麽清高,怕不是舸輕舟睡得舒服,睡上瘾了,才這麽戀戀不忘,到現在還舍不得殺。
進到洞裏之後,假沈右自然是自告奮勇前去尋找所謂的天鑒匣。舸笛一個瞎子,便心安理得地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沈右”就抱着一個形式古樸的匣子出來了,口上道,“我白日所見就是它,你且看看是不是?”
說罷便把這個準備好的道具遞給了舸笛。
舸笛也從未見過天鑒匣,這世間唯一确切知道天鑒匣藏在哪裏長什麽樣子的,恐怕要算舸笛的爹,也就是玄機閣的前前閣主了。
所以此時臉上不免也有些惶恐,恭恭敬敬地把這匣子接了過來。
大概到了這種時候,他才會開始認真憤恨自己是一個瞎子。家傳秘寶到了手裏,卻只能用手去一寸一寸的撫摸才能知道它是什麽模樣。
“沈右”瞧着舸笛的模樣,開始下套,道,“是這個東西嗎?”
舸笛皺着眉頭,他不敢确認。手指從匣子的每一寸花紋每一條紋路上走過,可是毫無頭緒。
“沈右”:“要是有什麽東西能驗一驗這東西的真假就好了,這一不知舸輕舟是否給的是真東西,二不知唐三叔是否調換過。”
舸笛手下動作一頓。
“沈右”嘴角慢慢漾起一個笑,他知道舸笛在思考什麽。天鑒匣對玄機閣而言,自是意義非凡的,他不信舸笛就不想确認一下這東西的真假。
舸笛:“我手上倒是有一物可以一驗。”
“沈右”嘴角弧度變大,兩只眼睛簡直就是在放光,甚至渾身的肌肉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強奪。
舸笛放在匣子的手動了起來,整個人顯得很沉靜,并不怎麽激動,也不怎麽猶豫。像是已經打定了主意。
“沈右”緊盯着舸笛那只細白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只盼着他馬上從懷裏摸出一把鑰匙來。
沈右的手從匣子上離開,卻并沒有伸入懷中,而是彎下腰把腳邊那只小蜘蛛撿了起來,放在了匣子上,然後在蜘蛛的背上輕輕敲了兩下,與此同時道,
“你是不是等我說這句話等很久了,說我有鑰匙可以驗明真假。”
“沈右”:!!
話音剛剛落下,那小蜘蛛突然彈跳而起,直接跳到了“沈右”身上。
“沈右”慌忙提劍來擋,卻沒能擋住,那小東西經過舸笛的改造,動作迅捷異常,瞬間就落到了“沈右”的肩膀上。
然後聽得“砰!”的一聲,整只小蜘蛛炸開,“沈右”的半邊肩胛被炸的血肉模糊。
“沈右”往後踉跄了幾步,慌忙伸手點了幾處大穴止血,臉上驚疑不定,卻還是強撐着以沈右的聲音掙紮道,“你這是做什麽!?”
舸笛笑了笑,“其實今日早晨初見你的時候,我就有些詫異,為何我沒認出你的腳步聲來。只不過當時你沒有出聲,又有姚……又有舸輕舟在一邊擾亂我的心神,我便只當我是當時過于分心,才沒有認出來。可是夜間你再來,破綻可就太多了。”
假沈右愣了片刻,然後突然長笑了兩聲,再開口,聲音已經不同于沈右那種木然,而是清亮了許多,語音帶笑,“既然你認出來了,你就不該跟我出來!現在我抓了你,照樣能回去複命!”
這人把劍從右手換到左手,長劍出鞘,一副哪怕我只用左手也能拿下你這廢物的傲然自信。
舸笛因為眼睛不能視物,自然不知道這人現在傷成了什麽樣子。只是聽到這人還能使劍,不禁心中一驚。靠着聽聲辨位躲過一擊戳刺,右手擡起,袖底的機巧裝置瞬間引發,一排銀針從袖底飛了出去。
那人到底是因為身上有傷,躲開的身形不算迅速,被幾枚銀針釘進了體內。
可繞是如此,他也依舊沒有放下手上的劍,似乎是吃定了自己就算受傷,拿下這麽個武功皆廢的瞎子是足夠了。
舸笛說到底還是處于劣勢,只能避其鋒芒。可看着這人多處受傷還在不依不饒,心中不覺也是怒氣上湧。
兩個人半斤八兩的狀态,就在這對着走了好幾招。突然那人反應過來,舸笛手裏牢牢抱着那個匣子,一直不曾放開,突然心中一動,攻擊的對象改成了那個匣子。
舸笛護天鑒匣心切,生怕這人一個橫劈豎削,沒把匣子弄碎卻啓動了匣子的自毀裝置。頓時有些受了局限。
中途被那人得了機會,一劍挑開了天鑒匣,舸笛正欲去接,就被劍指在了喉嚨上。
天鑒匣直接摔到了地上,甚至還滾了一下,隐約聽得到木質斷裂的聲音。
舸笛:“……假的?”
那人笑了一聲,“自然是假的,舸輕舟那厮花了三個月研究出來仿品。”
舸笛長嘆一口氣,“也罷了,原本就是本着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心思來的,早該知道舸翁亭沒那個本事尋到真的天鑒匣。”
那人挑眉,“你就是怕這個匣子是真的,才跟我來的這裏?”
舸笛不答。
那人踉跄着往前走了兩步,身上疼得不輕,可劍始終在舸笛脖子間不曾松開分毫,他湊近了打量了一下,輕笑道,“倒真是不錯,等把鑰匙審問出來了,說不定可以讓舸輕舟那厮借我玩兒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