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番外篇·叁
她醒來之後，整個世界仿佛在她面前分崩離析。
她無聲無息地默坐了一日一夜，始終無法接受過往的種種不過是她的一場夢這個事實。她，不過才睡了兩個鐘頭。
黃粱一夢，原來還真的有……她胸口酸澀得發疼，腦海中一片混沌。胤祯的形象在她醒來的瞬間如同肥皂泡一樣破裂，任她如何去回憶，都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她翻身想要起身，懷中卻掉落出一本書。她将它撿起，視線堪堪一觸及到封面，淚水便再也抑制不住——
那是他送給她的手抄宋詞，是她與他之間唯一的牽絆了。
在沉寂了整整一周後，她終于鼓起勇氣上網搜了一下胤祯的資料。
望着屏幕上那個留着胡子一臉嚴肅的老人，她目瞪口呆：這、這、這就是胤祯？
盡管記憶中的胤祯依然模糊，但是她還是很相信自己……的品味。天哪，難道她在夢中那麽開放？那麽重口？
她狠狠鄙視了一下自己，然後安慰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古代的畫師向來不負責任，中國畫的畫風也向來很詭異……
她繼續滾動着網頁，夢中經歷過的種種大事小事，都被記載在史冊之中，變成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既然那本宋詞都是存在的，那麽，她是不是就可以認為，她在他的生命中也存在過？
天津薊縣嗎？她看了看日程，開始收拾行李，去見他“最後一面”。
她知道，這一趟她是一定要去的。倘若不去，她做什麽事都會心神不寧。
然而真正到了所謂的“恂郡王允禵”的園寝時，她內心更加難以平複。短短三百年間，卻已是滄海桑田。時代的變遷，給這座園寝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目光所及，盡是一片蕭條肅殺。
周圍是一片寂靜，時間，在這個空間中仿佛已經凝滞。
依稀見到遠處矗立着的功德碑，她慢慢踱了過去，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碑身，淺笑道：“我來看你了，胤祯。”
恍惚間，似乎有人輕輕地答應了一聲。
她一怔，繼而苦澀地笑了笑：自己太想他了，竟然出現幻覺了嗎？
“纖雲。”一聲輕喚，正如三百年前在雪地裏的那次，聲音中帶着幾分試探和竭力壓制住的顫抖。
她僵直着身子，依然沒有轉身。她害怕，害怕剛剛只是幻聽、害怕轉過身後，面對的只是空氣。
“為什麽，”身後那人的氣息離她更近，帶着幾分嘆息，他低聲道，“不轉過身來呢？”
她的心忽然亂起來，帶着一點猶豫、一點期待、一點畏懼、一點欣喜……可身後的人卻容不得她再多作考慮，伸手在她肩頭用力，讓她轉過了身。
她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心裏暗叫，媽呀遇上鬼了！
等到睜開眼睛看清面前的人，她心中又是驚叫，媽呀還真是遇上鬼了！
面前的男人……不，确切地說應該是青年——
濃黑而英氣雙眉、挺立的鼻梁、揚起的唇角綻放着世間最為燦爛溫暖的笑容、一襲月白色錦緞長袍一如她與他的初見……
她咽了口唾沫，覺得自己的美夢可能還沒醒。于是她伸出右手欲捏自己，想了想，右手又換了個方向，帶着無限的惡意用力捏了捏他的左頰——
皮膚真好，摸上去跟絲綢緞子一樣柔滑。她暗自感慨了一下，見到青年皺了皺眉，黑曜石一樣的眼眸中寫滿了不解，連忙開口問道：“感覺如何？”
他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狡黠，快得連她都沒有發覺，接着扁了扁嘴，委屈道：“很疼。”
她忽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很疼？那就不是夢了！胤祯！胤祯！”
他無奈地看着飛撲到自己懷裏的女子，搖了搖頭，也笑着摟住她：“……纖雲。”
“你到底是怎麽來到這兒的呢？”兩人牽着手，漫步在這荒郊野外。
胤祯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眨了眨眼睛，他笑道：“纖雲是怎麽到我那兒的，我也是怎麽來的。”
呃，好吧……這個問題太過深奧，就不研究了。
“那你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到你們那邊的時候，樣貌可是一點都沒變呀！”她又抛出一個問題。
胤祯深邃的眼睛注視着她：“大概……是我的願望太強烈了吧？那時，你我都錯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所以我希望現在能夠從頭開始，一直陪着你。”
“胤祯，我覺得現在很幸福呢！”她拉着他的手想繼續往前走，他卻止住了步子。
她側過頭疑惑地看着他。
“別走了，前面的石碑被毀得很嚴重，有的都被圈進了菜地。”他沖她淡淡一笑，随口解釋道。
她心中一疼：那他一定很難過……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忽然低頭攫住她的紅唇細細地吻，柔聲道：“纖雲，你知道嗎？我現在也很幸福。”
拿現在的快樂相比，眼下的這些，都已經算不上什麽了。
他在自己的園寝中，向她許下了相伴一生的諾言。
閉上眼睛，上一世彌留之際所見到的一幕幕還浮現在眼前：纖雲，我曾經見證過你的成長，接下來的路，就讓我繼續陪你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