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級男友

第46章 Chapter 44

杜清觞在見到姬辰的瞬間給了他一拳。

姬辰痛的彎下腰，聽見杜清觞在頭頂咬牙切齒的聲音：“傻逼玩意。”

杜清觞是真的氣狠了，說話氣息不穩，帶着劇烈運動後的喘息：“你他媽的……把我當朋友麽？你這一走，還會不會回來都不一定，連再見都不說就想這麽離開？”

姬辰捂着肚子慢慢直起腰。

三月份裏的溫度還不高，路上的行人還穿着外套，偶爾吹過的風也會讓人精神一震。可是杜清觞的外套拿在手裏，頭上滿是汗水，渾身都冒着熱氣。

姬辰迅速笑了下，那笑容有無奈有釋然卻轉瞬即逝，他斂容道：“抱歉，沒有通知你……”

室友老大也來了，跑步跑的眼鏡都要掉下來。老大把鏡框推上去，挑眉看着他，一語道破：“是怕我們來了之後會舍不得離開？”

“對。”姬辰坦蕩蕩地承認了，一雙幹淨的眼睛直視着他們的臉。

“那我們來了，現在呢。”杜清觞笑了。

姬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欸，其實也還好，”他無比陳懇，“也沒我想象中的那麽傷心。”

他側身看向後方，落地玻璃窗後是龐大得看不到盡頭的機場，一架架雪白的飛機停在機坪上，蓄勢待發。

姬辰突然想起來，高中的時候，學李白的詩，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老師在課上着重的講，這句詩表現了世人這樣的情緒和那樣的心境，蘊含了怎樣的道理和怎樣的抱負。

彼時姬辰剛回到課堂，比別人少上半年課的他不得不在課後補上與他人的差距。數理化生哪一樣都不簡單，他連語文課都在解方程。那時候心灰意冷，滿心想着拼盡全力考上一個好學校，離這座城市越遠越好，從此天高海闊。他簡直在拿命在學，連最挑剔的老師都說不出一處錯處，對他偶爾在語文課上寫題的行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老師講的話大多數他都沒聽見，可不知為何，有一句卻莫名聽了進去，從此記在了心裏。

“李白一生官途坎坷，四處碰壁，然而他一生都在追求，求明主，求賢君，求伯樂，上問鬼神下告世人，他從未放棄。他的每一首詩，都是他不能被滿足的宏圖偉業和海市蜃樓。”

“我是真的想要這個機會，不是因為從前的不甘，也不是因為身邊人的激将。”

“只是我從沒死心，明明一直活在中學二年級的那個夏天卻還拼命找借口掩飾。”

姬辰望向大廳上的挂鐘，十點多，很快就要檢票了。

“我想要的，從沒變過。”

“少爺，”男子向莫雲軒行禮，“少爺要去哪裏？”

莫雲軒一把把人拎起來，自己坐在駕駛位上，抽出安全帶系上，熟練地挂擋踩油門，一腳下去汽車就沖了出去，幾秒內提速到極致，一個甩尾，眨眼間就融入了滾滾車流之中。

快點，快點，再快點，他默念着，完全不顧路段限速調到最大檔。

他死死地握住方向盤，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用力。

莫雲軒操縱着汽車在馬路上左沖右突，不少人都按響了鳴笛，馬路上一時混亂不堪。

被超了車的中年男子惡狠狠地罵道：“急什麽急！艹！趕着去投胎呢！”擡眼看到車後頭那個著名的商标臉色更加不好，發洩地狂按喇叭，“要飙車去盤山公路，來馬路有毛病！”

不少人抱着一樣的想法，以為這不過是哪個富二代一時興起在馬路上尋找刺激來了。

可是事實又有多少人會知道呢？

“十點半了，”姬辰看了時間，故作輕松道，“我該走了。”

洛非很有眼色地離他們幾步遠。

老大拍了拍姬辰的肩膀，語氣感慨：“兒大不中留啊……念去去——千裏煙波，霧霭沉沉——楚天闊。”說罷還做作地在眼角擦了兩把。

姬辰靜靜地看他裝逼：“是暮霭沉沉。”

老大讪笑：“……都一樣都一樣，都表達了我對你濃濃的不舍之情。”

杜清觞大力抱了姬辰一下，手掌拍在姬辰的肩胛骨，有點疼。

姬辰毫無知覺般錘了他一拳。

“我們都在這裏，混不好，就回來。”

姬辰昂起頭，字正腔圓地回他：“滾蛋，爸爸可是國服第一中單。”

十點四十五，檢票應該結束了。

莫雲軒在公路上疾馳，還有将近半個小時的路程。

他心中萬分的焦灼全部化作懊悔和悲恸。

他已經知道姬辰休學了，也知道姬辰即将去往魔都。

但他阻止不了。

無論是這件事，還是這個人。

他也沒有資格和理由去阻止他去追求夢想。

只是想再見一面而已。

他油門踩到最底，嘴唇抿得死緊。

我只是，想見你最後一面。哪怕明知不可能，哪怕明知從此以後就是訣別，也要去見。

四周是抱怨的人群。

姬辰坐在洛非旁邊，漫不經心地玩手機。

只見他一會點開某個程序，緊接着退出來，一會又點開另一個，然後再退出來，反反複複，一幅心神不寧地模樣。洛非看他連計算器都點開了兩次，不禁無語凝噎。

洛非伸出手摸了摸姬辰的額頭：“沒發燒啊。”

姬辰白了他一眼。

廣播女聲還在大聲播報：“于上午十一點起飛的航班xxxxx，現推遲半個小時起飛……”

洛非突然福至心靈，看了眼旁邊的人，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在等誰？”

姬辰動作頓了一下，半晌後收起手機淡淡地反駁：“沒有誰。”

洛非還想再問，姬辰卻直接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顯然是拒絕繼續交談。

“If I could find love at a stop in a park with open arms”

“I would s□□e all my love in a jar made of sparks sealed in my beating heart”

“Could it be yours to keep the jar of love”

姬辰突然睜開眼。

洛非戳了戳：“喂，你手機響了。”

“我知道，”姬辰拍掉那只毛手毛腳的爪子，又重新閉上眼睛，“不用理。”

鈴聲很好聽，青年幹淨的聲線迷人又深情，好像是在對情人吐露愛語。

洛非看了看四周，不斷的鈴聲引來越來越多人的矚目，他捅了捅姬辰：“喂，不接的話就挂掉啊……雖然是很好聽但是很奇怪好嗎。”

姬辰閉着眼，像是沒聽到他的話。

洛非無法，只能原地平移幾公分與姬辰劃清界限以示我不認識這個神經病。

“……沒關系，不理的話，過一會就不會再響起來了。”

不知為何，洛非總覺得姬辰這句話裏有別的意思。

“………………………………………………………”

“這杯毒奶，我先幹為敬，”洛非癱在椅子上，“大哥這電話響了得有五六遍了吧？”

“說好的偃旗息鼓呢？電話那頭是皮皮蝦吧？這麽皮。”洛非痛苦地抹了把臉，轉頭卻看到姬辰一幅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任命地拿出耳機，“這首歌叫什麽？我去搜一下完整版，只有片段還循壞播放是要死人的。”

“《jar of love》”姬辰終于大發慈悲地告訴他，“譯名罐中的愛，曲婉婷的。”

“可我聽你的這是個男的唱的。”

“你搜不到。”姬辰皺了皺眉，就差把你想得美四個字寫在臉上。

洛非：“……”

其實這首歌姬辰聽了很多遍，每天每夜重複循環。

他對這首歌熟悉到每一個詞的釋義，每一句的停頓，他甚至可以指出這首歌裏的每一個高音和換氣。但不是原版的歌，而是手機裏被他當作鈴聲的——

莫雲軒給他唱的《jar of love》

那麽多首情歌，每天都不一樣，唯有這一首，從來沒有變過。

永遠是第一首。

姬辰聽着口袋裏的終于停止的鈴聲，在心裏默默地接了下去。

“……Could it be yours to keep the jar of love”

“Could you be my love”

“Could you be my love”

“Could you be my love”

“Could you be my love”

“……”

你願意成為我的愛人嗎？

姬辰頓住了，冥冥之中似乎察覺到什麽，連忙打開手機，上面的從短信到微信到q`q全都都是爆炸一樣擠滿了消息。

全部來自莫雲軒。

“叮咚”

又一條q`q信息傳來。

姬辰咬着牙打開——幾十條消息，你在哪，看到了告訴我一聲，等我……

全部來自“小學生”

這個已經沉寂已久的稱呼此刻跳動在列表的最上層。

最新的一條：

我不要你原諒

莫雲軒在人群中艱難跋涉，機場很大，四處都是行走中的人。他迷茫地奔跑起來，眼裏全是晃動的人影——他根本就找不到他要找的那個人。

莫雲軒深吸一口氣，再次撥下那個明明沒有關機卻不被接通的號碼。

求你了……姬辰……讓我見你一面……

至少不要不告而別！

不知道從哪裏讀來這樣一句話，不告而別才是真正的離開，沒有送別，沒有挽留，于是也就沒有猶豫和動搖，斬斷這個地方與自己的一切牽絆，才可以找不出回來的理由。

山高水遠，不問歸期。

“xxxxx號航班的旅客請注意，由京城飛往魔都的xxxxx號航班即将起飛，請于7號站臺檢票。xxxxx號航班的旅客請注意，由京城飛往魔都的……”

“走吧，要檢票了。”洛非站起來扭了扭脖子，“哎呀就要回去啦，以後要出來可有點難。”

“嗯。”

“姬辰！”

姬辰下意識回頭，那場景他此生難忘。

龐大的人流中，青年在人潮中跌跌撞撞，卻目标明确地往他這邊跑。他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頭發全汗濕了，看起來狼狽不堪。他奮力推開身邊的人向這邊跑，可人太多了，推開一個又來一個，舉步維艱。

那張俊美的臉上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微笑，和煦又帥氣。

可是此刻他卻是那樣的沮喪，像是被困住的獅子。

他看向這邊張着嘴，姬辰清晰地知道他要說什麽。

“姬辰！”

可是太遲了。

“姬辰。”洛非在旁邊低低喊了一聲。

姬辰把票遞上去，走過了安檢。

“我知道。”

洛非閉嘴了。

姬辰拖着行李箱走在通道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沉默地走在路上。姬辰耳朵裏灌滿了輪子劃在地上骨碌骨碌地聲響，臉上面無表情。

“那個，其實我是想問你要不要回去的，”洛非在一旁讪讪地解釋，“我覺得你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那個，沒簽合同可以不去的……”越描越黑，洛非幹脆閉嘴。

姬辰沒有搭理他。

他走在最左邊，旁邊是一堵封死的玻璃牆，而莫雲軒就在這堵牆的另一面看着他。

檢票通口已經關閉了。

他們視線交彙，莫雲軒的眼神裏全是悲傷，想必已經知道了自己是去幹什麽了，姬辰想着腳步一頓，很快回過頭目視前方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擦肩而過。一人深情凝望，一人熟視無睹。

只是一堵玻璃牆而已，卻像是隔了一個銀河系，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幹。

鈴聲驟然響起。

洛非不忍看地別開了頭，鈴聲卻很快斷掉了。他有些驚異地望過去，以為姬辰終于冷酷到底掐斷了電話，可事實竟然完全相反。

“……”姬辰拿着手機一語不發。他甚至沒有看旁邊的人，就那麽直直地注視着前方，不急不慢地往前走，每一步都穩穩當當。

“……”莫雲軒也沒有出聲，兩人像是在僵持着什麽。

只能聽見電話裏粗重的喘息。

“……後悔了嗎？”姬辰先發制人，連聲音都平靜得不像話。

“後悔什麽？”莫雲軒反問。

後悔騙我，後悔喜歡我，後悔那天晚上讓李琉思去你家，後悔沒有早點來機場，後悔……

“後悔為我唱那些歌。”那些深情款款卻注定被辜負的歌。

“……”莫雲軒沒有說話。

姬辰感到自己的心一點一點下沉，最後被冰封。

通道很長，足有百米，盡頭是無垠的草坪和跑道。

過了這個通道，就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