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級男友

第34章 Chapter 33

酒吧裏氣氛正酣，輕佻火辣的搖滾一首接一首地從音響裏炸開，仿佛連空氣都被震出了波紋。青年男女三三兩兩地坐在陰暗處，單身狗們也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放松的，調笑的，獵豔的……都十分瘋狂而又正常地進行着自己的夜生活。

酒吧上方是碩大的LED顯示屏，裏面突然開始枯燥乏味的新聞聯播讓衆人覺得無比掃興，他們齊齊發出噓聲，每個人臉上都帶着要搞事的笑容。

有人大力地拍打吧臺，嚷嚷着要老板換臺，坐在櫃臺深處的老板不為所動，仔細看才發現他帶了耳機，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筆記本。

“老板你在看什麽……哇，LG對戰MJ！昨天的錄像！阿西吧MJ推高了，LG五個人全在複活怕是要一波……媽的媽的非神複活了快快快還有半血卧槽LG水晶爆了！草泥馬爆了！戰比二比二！BO5生死之局啊！”一哥們将上半身扭曲成常人所不能達到的程度，眼睛死死盯着電腦屏，機關槍一樣biubiubiu說話不帶停的強行解說了一波。

酒吧安靜了一會，驟然爆出更大的喧嘩，年輕的客人們跟嗑藥似的砰砰拍桌，酒吧老板在衆人淫威之下不得已聯通了電腦和LED屏，現在屏幕上播放的正是LG對戰MJ的第五盤，BO5的生死之局。

“……魔皇開了小龍，非神來幫忙gank了一波，等等等等對面打野摸過來了！努努一個大阿西吧小龍易主了！我勒個擦努努拔蘿蔔帶着泥……呸呸呸不是努努背後還藏着兩個人，一個女警一個亞索糟了糟了魔皇現在技能全空，隊友正在趕來的路上然鵝這并沒有什麽卵用等他們趕赴戰場非神魔皇屍體都涼了。”

屏幕裏的解說一臉猙獰：“MJ乘勝追擊現在LG死了三個……四個，已經是一波小團滅……我擦這，好吧風女死在了他家的防禦塔下，ACE。”

解說的聲音忽高忽低，情緒時而緊繃激烈時而放松沉緩，關鍵是這兩種情緒簡直就是無縫切換堪稱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典範，觀衆的心情也随着他過山車一樣上上下下，就連酒吧老板也受到了感染，情不自禁地走出來跟着衆人一起仰望大屏幕。

……雖然這只是錄像，在場的人不乏知道這場比賽最終結局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出聲打斷，就好像是第一次看這場比賽一樣，雙手緊篡，全神貫注，酒吧裏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有過于緊張的還流出了汗。小小的酒吧隔絕了外面的冰天雪地，氣氛火熱。

已經沒人再調笑聊騷了，男男女女無論是不是玩這個游戲，是不是對這個比賽感興趣，了解與否，都被深深吸引，仰望着懸空的屏幕，看着屏幕上沒有鮮血與硝煙的厮殺。

盡管不知道，盡管不了解，卻還是會被裏面的熱血與暴力美學所吸引。那是從遠古流傳下來的抗争的血脈，遵循叢林法則的野獸追逐王座。

這就是競技的魅力。

莫雲軒找到姬辰的時候，屏幕上正在播放水晶爆炸的畫面。所有人物停止，四面八方的藍光曲折湧來彙入水晶，在某一個斷點轟然爆裂，破碎的晶體四濺。

酒吧裏有片刻的寂靜，随即就是震耳欲聾的聲浪，那是近百人在高呼：

“LG！！LG！！LG！！”

“LG必勝！LG萬歲！！！！！！！！！！！！！！！！！！！！！！！！！！！！！！！！”

不管他們是否認識這支戰隊，又是否喜歡，這一刻，掌聲和喝彩，只為強者。

屏幕裏解說聲音淹沒在現實的狂歡中：“恭喜LG！成功拿下這一局！晉級季後賽！”

那是最癫狂的時刻，勝者在征途上邁出第一步，荊棘編織成皇冠，敗者的屍骸堆砌成階梯——通向更高的征程，更激烈的厮殺，和更輝煌的榮耀。

莫雲軒很容易就找到了姬辰，當所有人都在歡呼時，唯一一個靜靜坐着喝酒的人就顯得格外與衆不同。他撥開癫狂的衆人，跌跌撞撞來到姬辰身邊——

姬辰在哭。

他拿着酒杯的手劇烈地顫抖，半杯酒已經灑落在桌面上，而桌面上歪倒着許多空酒杯，殘留的酒液星星點點地染髒了桌布。

他死死咬着嘴唇，眼睛睜得大大的，透明的淚水片刻不停地流出來，在臉上縱橫，将美好的顏色割得支離破碎——他就這樣靜默地哭泣，淚雨滂沱卻微不可聞，在這個歡鬧喧騰的世界裏沒有人看得見他濃厚的悲傷。

他哭的那樣傷心又那樣絕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東西，整個世界都在上一刻死去，只留下他一個人面對荒涼的未來，又像是被人抛棄的孩子，在原地哭到抽搐也沒有人來拉他一把，只能永遠留在那個黑暗的過往。

他像是沒有看到來人一般，一仰脖喝下杯中殘餘的酒，殊不知酒裏早就混入了他的淚水，嘗起來又苦又辣又鹹，他一口嗆在嗓子裏，難受地咳嗽起來，心髒像是泡在鹽水裏，整個人也跟着蜷縮成一團。寬厚有力的手掌撫上他的脊背，順着脊椎一節節往下順，那份溫柔穿過衣服滲透進他的身體裏，讓他好受了不少。

姬辰逐漸止住咳嗽，狼狽地擡起頭來，過分的醉酒讓他連身邊的人都看不清，卻不知為何能那麽清楚地看見懸在上方的屏幕，裏面兩支戰隊的隊員正在握手，勝者臉上光芒萬丈，敗者哀泣低迷沮喪。

“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姬辰脫力地趴在桌面上，伸着手指搖晃，面朝右邊莫雲軒，眼周紅彤彤的，瞳孔散開沒有焦距，透明的水膜覆蓋其上，一雙眼睛就像漂亮的玻璃珠一樣空洞無神，“……看到了嗎……那個位置，最中間的……是首發中單……”

“那個位置……曾經屬于我……那麽近……就差一點點……”

“站在上面的……就是我。”

莫雲軒徒勞地開口，話到嘴邊卻全都說不出來，沒有什麽能安慰他，就像沒有什麽能扭轉時空，失去的就是失去了，錯過了登上擂臺的時刻，就只能在臺下當一個看客。你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仰望着超級英雄，彼時你們一樣，如今你們卻完全不同。

還有什麽比英雄遲暮更加令人惋惜？

大概是雄鷹展翅時折翼，刀劍出鞘時斷刃，勇士出征，未及沙場便死于疾苦。

那是萬千星辰還來不及升起，就被烏雲遮蔽，随後人間燈火輝煌，霓虹如雲，堪比日月，于是再無人可見星光。

“哥們你別聽他瞎幾把吹，”坐在姬辰左邊的男生不屑地哼了一聲，語帶調侃，“我還是LG的打野魔皇呢，這世道，菜狗喝醉了都能裝大神。”

莫雲軒狠狠剜了那人一眼，那一眼狠厲至極，像是要活生生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那人莫名打了個冷顫，清醒了幾秒又被上頭的酒意給熏得迷迷糊糊，他咂咂嘴喋喋不休道：“哥們你別不信，我身邊多得是這種人，一喝醉了啥都說，還有意淫自己是高學成faker的呢——要是他真的吊，怎麽會還在上大學……換我早就去職業隊打比賽了，學個屁！”

“你——”莫雲軒氣急，恨不得給他一拳，暗罵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不是手邊沒有工具真想把他的嘴給封起來。

“……夠了，”之前一直沉默的姬辰突然出聲，他伸手拽了拽莫雲軒的衣服，他像是突然清醒，認出了來人，“莫雲軒，不要吵……”

他手上借力緩緩坐起來，臉上半幹的水跡交錯，他擡頭望着來人的臉，嘴角努力上揚，扯出一個不太标準的微笑，眼睛也微微彎起：“他說得對……”

“我騙你的……”淚水滾滾滑落，一滴滴砸在地上，沒有引起一絲波瀾，毫無聲響。

“……我……逗你玩呢……”

莫雲軒閉上了眼，恍惚間仿佛能感同身受到姬辰的痛苦，那種悔恨和悲傷如同潮水，咆哮着湧上，以山崩海嘯之勢襲來，拉枯摧朽般席卷靈魂。

他輕輕伏下身，不顧旁人的眼光将人摟進懷裏，憐惜地吻上他的發頂，喃喃道：“對，你騙了我，也騙了你自己，姬辰，starlight。”

回答他的是懷裏驟然響起的細碎哭聲。

他打英雄聯盟的時候名字就是starlight。

曾經的國服第一中單，LG的王位繼承者。

星光。

四年前魔都

淩晨五點

無論什麽時候火車站都是最亂的地方，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個時候哪怕是魔都，羊城這種城市也還沒現在那麽規整，入目都是花花綠綠緩慢移動的人潮，看久了眼睛都會酸澀不已。在角落還有衣着褴褛的乞丐，或躺或坐在角落裏，面前是破舊的搪瓷碗，與明亮高大的火車站分外不符，不時有安保上前趕人，但他們總是像老鼠一樣趕不盡。

姬辰擠在人群中，盲目跟随人流機械地邁動腳步，手裏篡着一張皺巴巴地紅色車票。

他已經很累了。

假期票最難搶，當他去買票的時候只剩晚上的站票了，然而再過幾天假期就要結束了，他狠下心買了一夜的站票，在最累的時候也不敢合眼，因為他身上全部的家當都在他身前的書包裏，那裏面有水，有面包，還有他攢了半年的零用錢。

當一個人的肉體疲憊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支撐他的就只剩下精神了。

姬辰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急速跳動，過度的消耗讓他眼前發黑。

那個時候他也才十六，什麽都不知道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晚上他只啃了兩篇面包，他所在的車廂站滿了人，餐車推不進來，他也不知道去別的車廂買吃的，就站在那裏挨到天亮，生怕坐過站或者被人偷了東西。

盡管在家父母也沒怎麽寵溺過他，但好歹也是嬌生慣養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管理雖嚴，卻從沒讓他吃過一點苦。而這場謀劃了許久的離家出走，只是一天就讓他嘗到了離家的艱難苦楚。

……可是這份灼熱的心情卻是那麽迫切。

姬辰用拳頭抵在胸口，他能感受到胸腔裏砰砰跳動的心髒，那是無言的渴望。

那種激情讓他掙脫了十六年來循規蹈矩知書達理的枷鎖，像是日複一日的刻板生活裏突然照進來的一束光，讓本來黑白的萬事萬物都有了自己的色彩。他那沉睡了十六年的心終于活了過來，像是初生般對那個未知的世界充滿了好奇與渴望。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腳下還有另一條路，布滿荊棘卻通向王座。

打破平常的瑣碎，去追逐一個傳說，去競争一個傳奇。

這是魔都，一個魔魅的城市，它是英雄起源之地，夢想揚帆之所，它是戰場，它是王座。

……它是記載在史詩上的傳奇。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文寫到這裏其實距離完結也不遠了，大概還有個十五章左右（......）

回憶殺還有一個一兩章，要真的按這個速度寫下去，今年之內應該可以完結了（如果我沒做到請自動按農歷新年算hhhhhhhh）還是希望讀者大大們會喜歡它然後陪我堅持下去。

我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能寫到這裏，還是應該感謝你們的陪伴，尤其是口耐的空石小天使~（狠狠□□然後親一大口~mua~）

謝謝你們！挨個親！

照例求評論和收藏~

PS：這一章的BGM是Vibrance，聽着它看文特別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