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 驚鴻(一)
Part 1
杜寰回國的時候正值年關。
這個時間也是各家各戶出國鍍金的禽獸敗類們回國要錢的日子。掐着點的杜寰也不例外的是其中一員。當然他也不全然是那種毫無作為的纨绔子弟,彼時他二十出頭,憑自己的本事在英國讀着管理碩士的學位,在京城這個二代圈裏也是有名的“別人家的孩子”。
“回來幹什麽?”杜筆端正地坐在太師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正好背對着從門口進來的杜寰,“哼,一準又是缺錢才想起要回來的。”
杜寰笑着将身上沾了雪的大衣脫下來,給了一旁等着的管家,語氣從容不迫:“話也不能這麽說,過年了,我這個做兒子的總該多陪陪您二老,盡一下兒子的本分。”
杜筆的神色在杜寰看不見的地方稍微緩和了一些,但腔調依舊嚴厲:“可別拿哄小女娃的那套哄我,你要是真的有本事,這半年的生活費自己解決,我跟你媽絕對不會出一個子。”
杜寰見招拆招,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深知自家老頭的性子,這種時候一定要順毛摸,哄得高興自然就忘了先前說過什麽話:“好好好,您老說啥就是啥,不就是半年的生活費嘛,您兒子能力這麽強,還怕這點事情?”
說完自個咂摸了一下,覺得這馬屁可能還不夠力道,就又添了一句上去:“畢竟我是杜家的種,虎父無犬子,您可就別擔心了。”
這明褒自己暗誇老頭的舉動果然哄得杜筆喜笑顏開,老頭子颠颠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走上前大力拍擊着杜寰的肩膀:“好小子,好小子,果然是我老杜家的種,有膽色。”
杜寰心下暗喜,要知道這句話他之前聽了無數遍,于是也對接下來的父子親情環節了如指掌——老頭拉着他喝酒,他聽老頭回憶往昔峥嵘歲月稠并不時點頭/搖頭/以及各類人類所能做到的明顯又含蓄的面部表情動作,附上是/不是/嗯/啊/哦/額/等小學元音音标。
然後一年生活費到手。
如果他能在關鍵時刻哭出來,還會獲得金幣暴擊。
……過去是這樣的。
用杜寰死黨莫假洋鬼子問與的話說就是“used to be”
“你他媽一天不拽英文能死?”杜寰煩躁地抓了把頭發,這已經是他現在的招牌動作,如果沒人阻止他再過幾個月他就要成為杜瞏了,“老子天天在英格蘭那塊鳥不拉屎的地方寫論文也沒你這毛病,德行。”
莫問與點了一支煙,骨子裏都透出慵懶勁,那種遲緩的仿佛一動就能聽見他那令人牙酸全身生鏽關節的摩擦聲:“我無聊啊肚子,你們一個個都出國去泡洋妞,金發碧眼大奶`子,我還苦兮兮地留在國內看那些瘦不拉幾的營養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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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寰哼了一聲,斜眼睨着莫問與,語帶不屑:“那是你自己作死,非要吊在一顆樹上,白家的不出國,你也留在國內做三陪……真是搞不懂,一個大男人活的這麽窩囊。”
莫問與并沒有反駁,他搖搖頭将指間的煙擱在煙灰缸上敲了敲,落下細碎地煙灰:“還是來說說你的事情吧,昨天老頭子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杜寰冷笑一聲,目光有些冷:“你知道蕭家的私生子嗎?”
“哈哈哈,好一個虎父無犬子,”渾厚的聲音從十八扇的刺繡如意屏風後頭傳來,随即走出來一個身穿唐裝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年過不惑,嘴角的法令紋令他看上去頗有威嚴,頭發一絲不茍地梳上去,大概還用了不少發膠否則實在沒辦法解釋那油油的光澤度。
“蕭叔叔,”杜寰在片刻的驚異後很快就反應過來,乖巧地向這位蕭家掌門人打招呼,從頭到腳挑不出一絲毛病,“先提前給您拜個早年了。”
蕭疏滿意而矜持地點頭,百年沉澱的書香世家,流傳下來的不只是失傳的知識,更有各種繁瑣的禮儀制度,一站一坐,一飲一啄,皆有規章。蕭家子弟無論大小地位,男子皆穿唐裝,女子則是一襲旗袍,同時也是京城中有名的迂腐之家,其中掌權者的思想大多還在封建時期,許多做派也是很令年輕一輩看不慣。
蕭疏一臉贊賞,右手的墨玉扇規律地敲打着左手心:“不錯,不錯,杜家後繼有人啊,哪像我,唯一的兒子也是個病秧子,根子弱,撐不起來。”
杜筆這人就受不起誇,年紀越大越是愛把這些奉承當回事。更別提他嘴上嫌棄的不行,心裏卻是真的為自己這個獨生子驕傲。于是他就膨脹了,嘚瑟了,當下就大手一揮,指着杜寰的鼻子就開始了訓話,也不管自家兒子風塵仆仆趕回來是不是要坐下來歇口氣,自個憶苦思甜夠了之後看着身邊笑眯眯地蕭家掌門,那拿喬勁就上來了,一不做二不休地幹脆要杜寰自己想辦法賺夠這一年的生活費,不然就待在家裏哪都不許去。
杜寰心神俱碎,整個人都震驚到失去顏色,差點沒在巨大打擊下一命嗚呼。
“等一下,”莫問與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一臉探究,“我記得蕭家好像只有一個女兒啊,他們家不是最注重禮法嗎?什麽妻的地位與夫同高,只承認正妻的孩子什麽什麽的,怎麽聽着話裏話外又要兒子來繼承蕭家?”
“你聽我講完行不行,這麽多事,”杜寰啧了一聲,不輕不重地朝莫問與頭上打了一巴掌,後者連忙舉起雙手投降,表示自己絕不多嘴,“就要講到了,仔細聽着。”
蕭疏拿着黑玉扇,打開又合攏,合攏又打開,來來回回做了無數次,像是在思考什麽,最後他拿着扇子往桌邊一敲,乘着杜筆說完的空隙插進話來。
“老杜啊,其實我今天這回來,是想求一件事情。”蕭疏拱手抱拳,做了一個相當有分量的禮。杜寰這才發現剛才自己站着聽訓的時候這位掌門也沒有坐下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因為有求于人于是主動放低姿态還是老頭的刻意刁難。
杜筆只是靜靜坐在上位,一碗碧螺春他喝了足有二三十分鐘,期間廳堂裏只有瓷器相撞的脆響。蕭疏能成為家主自然也有他的過人之處,比如面對這種情況,是個人都知道這是變相的逐客令了,也懂得知難而退。偏生他一臉和煦的笑意,都說伸手不打笑面人,大家在一個圈子裏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誰也不好把話說的太重。于是他就跟什麽都不懂似的留在原地,還順手推舟道:“既然老杜你不拒絕,我可就當你默認了啊。”
說罷他朝屏風後頭喊了一聲:“蕭恨。”一個人影慢慢踱步出來。
杜寰才知道原來屏風後頭竟然還有一個人。
先是一片月白色的衣角,上面用銀線繡着暗紋,看上去典雅華貴的很。再是一張白玉般的臉,兩道劍眉斜飛入鬓,睫覆鴉羽兩點寒芒,鼻如懸膽唇若丹朱。正是一張豔極的臉,濃墨重彩,身段風流。
驚鴻一瞥。
杜寰在英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公子哥,他平時玩的很開,見過的男男女女也不乏相貌出衆者,若單論相貌,這小子雖然算是頭一等,可也不是那種一眼驚豔到骨子裏的頂級顏色……但是怎麽說呢,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氣質。
一直以來都是以天`朝理科生的身份在各個學府騙吃騙喝的杜少爺終于發現了自己知識的匮乏,肚子裏空空如也,他盯着蕭恨,心髒急速跳動着,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滿腦子裏就好看,真他娘的好看。
“行了行了我知道他很好看,”莫問與一臉生無可戀,“你不用為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做一個比喻句,還有像是‘他的臉跟擦了粉一樣白’的根本就不是比喻句,謝謝你生動形象又具體的描述,杜文盲。”
“我感覺你這句式有點耳熟,還有我有劍橋大學的學士文憑,謝謝。”
“啊是嗎,全國語文統一标準答案,運用了xx修辭手法,形象生動地表達了xxxxxx,拿好慢走不謝……哦對了我忘了你高考語文不及格才出國的,呵呵。”
“以及在我看來身為中國人連語文都不及格,要麽文盲要麽智障,你選哪個?”
兩人幾乎是從小吵到大,雖然是一條褲子穿出來的朋友,但兩人的針鋒相對也是出了名,他們就是可以讓旁人覺得要不是小的情分支撐就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下一刻和和氣氣地坐下來一起喝茶,然後幾分鐘後為了喝龍井還是碧螺春吵起來。
杜寰一直覺得,莫問與是他這輩子的損友,一個再嫌棄也要互相扶持的朋友。
直到為了蕭恨,他與杜家,與莫問與,與全世界決裂。那一刻他清晰地看見自己的腳下是萬丈深淵,他的前方山崩地裂,平靜的過往化為細碎的飛灰。身邊人笑意依舊,溫柔的,缱绻的,就像之前那麽久的陪伴與守候。
所以直到杜寰真正掉下深淵萬劫不複,他還是至死都不肯相信是蕭恨推了那最後一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發生了一點事,具體就是我在感冒的debuff下手機被偷了......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真的超級想哭,雖然知道沒什麽用但還是報了警,結果接我去備了案之後就要我自己回來......我一臉懵逼,作為今年九月才來的新生對這個城市簡直是毫無頭緒,更別提我當時身上一毛錢沒有,最後還是舔着臉找人借了一塊錢坐公交一個多小時回來,一路的咳嗽。
昨天簡直是噩夢,跑了各種地方。
于是這周請個假,要補卡還要買新手機等等等等,可能沒有辦法按時更新了,這個番外是空石小天使的點單,感謝點單~這個番外本來是準備正文完結之後寫他個十章八章的,但是空石小天使實在是太可愛了!揉臉~這周如果沒什麽意外還能再更一章......別的看運氣吧。(笑cry)
再次感謝空石小天使的評論,沒有手機不方便回複請諒解~
最後求一波收藏和評論
PS:為了表達作者君的愧疚,下次更新會有萌萌噠小劇場君出沒哦,關鍵是它又!粗!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