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這對于莫雲軒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将他整個人都劈傻了。
那一刻莫雲軒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先思維一步做出了反應,他上前一步死死抓住姬辰的手腕,用力之大讓姬辰白了臉色:“不,我不同意。”
姬辰嘲弄的一笑,字字誅心:“要你同意?那你騙人的時候經過我同意了嗎?”他厭惡地瞟了莫雲軒一眼,“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別總把自己當孩子,你他媽拿出點成年人的果決行不行。”
莫雲軒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一張臉上慘無血色,他徒勞地張了張嘴,手上的力氣使得更大,直到姬辰實在忍不住痛叫出聲,這才慌張地放開手,眼神依舊悲切地注視着他,卻不敢再有任何舉動。
姬辰強行壓制住自己大吼大叫甚至拳腳相加的欲`望,他甚至不去看面前的莫雲軒,扭頭對着門外,連語氣都是刻意僞裝出來的鎮定:“夠了,我也不想指責你什麽,也怪我自己太蠢,被人賣了還樂呵呵地幫人數錢……”他哽了一下,掐着手心逼迫自己說下去,“……也許你還沒玩夠,但是我不想再當那個自欺欺人的傻子了。我們……好聚好散吧。”
姬辰最後深深地看了莫雲軒一眼,轉身就走。那一眼的情感濃烈到極致,有憎恨,悲憤,也有眷念,不舍。仿佛漩渦一般深不見底,表面平靜着卻醞釀着狂風暴雨。讓莫雲軒渾身冰涼,剎那間那種失去一切的巨大恐懼感幾乎把他摧垮。
莫雲軒渾身都在顫抖,他根本無暇去思考其他的事,更不用說去解釋去冷靜,這時候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把人留下來!留下來!不能讓他離開!一旦離開……他會瘋掉的!
他疾步上前,硬生生地趕在姬辰坐上計程車前将他攔住,不管懷中的人怎樣破口大罵拳腳相向也只是咬緊牙關不肯松手,死死地把人嵌在懷裏,像是複讀機一樣機械地重複相同的語句:“不行,我不同意……不準走……不準……”
“滾開!你他媽給我滾!”姬辰眼睛都燒紅了,理智在莫雲軒抱上來的那一刻就斷弦了。壓抑多時的情緒瞬間爆發,那些不為人知的難受,委屈全部沖上心頭,一股酸澀在五髒六腑間蔓延,連心髒都縮成一團,幾乎要讓他窒息。“你他媽的……混賬……”幾個月的陪伴,抛卻了網絡的隔閡,傾盡全力的信任和愛慕。到頭來,作為朋友背叛了這份信任,作為愛人亵`渎了這份情意,只剩血淋淋的真相宛如天塹橫亘在他們之間。
他像瘋了一樣瘋狂地攻擊莫雲軒,好在大年初一街上的行人極少,就算看到了也是快速走開不敢上前圍觀,要不然他倆這會已經在局子裏蹲着了。只是不管姬辰怎樣對莫雲軒下死手,莫雲軒都一聲不吭地收着,卻不肯放開。
許久,姬辰力竭地停止了掙紮,心神俱震下他早已脫力,連聲音都是撕裂般的沙啞,透着灰暗的絕望,令人無端想起瀕死的生命:“放過我吧……莫雲軒,給我點尊嚴……我不是你的玩具。”
“你沒玩夠……可是我已經不想再奉陪了。”
“求你了……就當是給我記憶裏那個莫雲軒,最後一點體面……”
冬天的夜晚總是早早降臨,好似上一秒還是晴空,下一秒傍晚就迫不及待地離開,而黑夜漫步而來。
莫雲軒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子,窗外是昏沉的天色,低壓的烏雲翻滾湧動。
“我做錯了,”他站在落地窗前,神色迷茫失措,喃喃自語,“我想只是隐瞞了一個身份,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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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戀人間本不應該有隐瞞,信任是任何一段關系的基石,”李琉思坐在沙發上聳肩,“你還是太年輕,太自以為是。”
莫雲軒轉頭看着他,面色不善:“你怎麽還沒走?”
李琉思挑眉,在沙發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仰着臉看向身量已經比自己還高的表弟,不僅絲毫沒有弱勢的感覺,反而有種悲天憫人的同情:“我想你還不至于幼稚到把過錯推到我身上?你很清楚這件事情的本質是什麽,只是不肯面對……拖延症毀滅世界。”
莫雲軒冷冷看了他一眼,貌似狠厲卻難掩神情深處的狼狽。
謊言重複一萬遍也不會成真,就像無數個零相加還是零。錯誤只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愈加深刻,不及時處理的傷口則會爛到骨子裏。多簡單的道理,連幼稚園的小孩都明白的——不能說謊。可為什麽人越是長大就越是遺忘,将簡單的東西不斷複雜化只為修飾心中填不滿的欲壑。
他逍遙十八年,凡事唾手可得,一路順遂讓他愈發肆意妄為。直到現在他終于在重重地跌了一跤,他一帆風順的路途有了坎坷,他終于從過去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淪落成凡間一個普通的過客。
只是因為愛上了一個人,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他走下冰冷的王座,抛卻離愛者的身份,有了血肉有了困頓,像是走出山洞的哲王,在那一剎那從聖人變成了凡人,從此有了軟肋。
李琉思出門的時候莫雲軒還是起身送到門邊,他看着李琉思有條不紊地整理圍巾神色沉穩安寧,不禁将心中埋藏已久的問題問了出來:“……為什麽你能這麽平靜?被自己的學生迷`奸然後被迫在一起……你就沒有一點負面情緒?”換成自己,說不定已經跟那人同歸于盡了。
李琉思聽得楞了一下,旋即他像是有些難為情地笑了下:“因為我是大人了。不是說你的年齡太小,只是你還沒有見過真正的人生是什麽樣……也就不知道有時候面對命運,人們能做的真的很少……甚至近乎于無。”
年輕的時候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面子和尊嚴是這個世上最不能丢棄的東西,可是大了才發現這些都是狗屁,總有什麽比它更重要,生命,感情。你只是正在經過這個沖擊段,你會在挫折中成長,你依然是幼稚的小鬼,壞境卻逼着你成熟。時間會磨平你所有的棱角,讓你與每一個人都能完美應和。你會冷靜地衡量,成熟地思考,把一切當做游戲,苦心經營。
你或許會找到一份完美的愛情,能白頭偕老,能子孫滿堂。
可她永遠當不了你心頭的白月光與朱砂痣,成不了你午夜夢回念出的名字。年少輕狂愛上的人,才是一輩子都會愛的人。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去酒吧high一整晚,與素不相識的人上`床,”李琉思看着莫雲軒皺起的眉宇,輕輕地彎了下嘴角,“……但你不是我,我很高興你是這樣的人。”一個還值得去愛也可以愛別人的人。
莫雲軒聽出了點什麽,他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想,稍稍握緊拳頭抵在門邊:“其實不必回教師宿舍,你可以睡客房,有很多……”
“不,”李琉思輕巧地打斷他,“昨天晚上是特殊情況,太晚了門衛不會讓我進去,今天可還早。”他屈指在門上敲了兩下,語帶調侃,“而且再不走我擔心你會拿掃帚半夜将我掃地出門,畢竟今天的事我也要擔一定責任。”
莫雲軒最後看了他一眼,妥協地将手拿開,在李琉思與他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極低聲地說了一句話:“哥,答應我,回宿舍。”
李琉思停也沒停地走了過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
京城的夜晚總是亮如白晝,霓虹燈遮掩了暗淡的星光,燈牌與挂飾将這座城市裝點成盛世繁華。只是可惜這些光芒即便再盛也是冷光,無機質地照明,帶來不了一點溫暖,于是每個夜晚依舊寒涼刺骨。
這場大雪從昨夜開始,一直在斷斷續續的下,街道上是來不及清理的雪融的水漬,來往的車輛經過時會濺起小小的水花。這座城市并沒有因為是大年初一就停止運行,相反,它像是一架永不疲憊的精密儀器,無時不刻地向世人展示它的繁華。
摩天大廈筆直矗立着,燈光纏繞其上,最後隐沒在黑夜中。夜晚的光都是從下往上打,地面永遠光輝明亮,越往上卻越寂寥。
李琉思站在醉夢的門口,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陌生的,熟悉的。他們笑着哭着經過他,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那樣鮮活卻那樣遙遠。李琉思突然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哭泣是在什麽時候,十年來的記憶呆板如同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波瀾,回憶起來像是隔了一層玻璃板,沒有一點真實的感覺。
他緩緩走了進去,一擡眼就是某個人的背影。
空空蕩蕩的酒吧燈光打開,迷亂的鐳射燈在空無一物的舞池上旋轉,耳邊是抒情的藍調。空氣裏是濃濃的伏特加和威士忌,帶着一點揮散不去的苦艾味。這是一間再正常不過的酒吧,只除了沒有人。
這間酒吧有極長的吧臺,唯一的人影坐在前面端着酒杯向他示意。
“先生要來點什麽?”杜清觞放下手中藍色的瑪格麗特,轉身走進了吧臺。
“随便。”李琉思無可不無地陪他演下去。
杜清觞眼睛一彎,笑起來的時候能看到兩顆小小的虎牙,莫名有些可愛:“先生,我們這裏可沒有‘随便’這種酒。”
他從櫃臺裏取了幾瓶白蘭地和伏特加,分別夾在左手五指間,右手抽出一把銀制小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直直紮進了一邊的流理臺上。他上下搖晃着酒瓶,像是雜耍一樣抛上抛下,直到瓶口泛出白沫才倒入點燃酒精燈中。火焰吞噬着酒液搖擺而上,将透明的酒液暈染成了惑人的藍紫色,被蒸餾的酒液彌漫開來,四周都是沸騰的令人迷醉的味道。
杜清觞取了一瓶威士忌倒入兩個幹淨的高腳杯中,拔出小刀放在火上炙烤,片刻後将準備好的檸檬切片,擠出的一點汁液放進高腳杯中,又取了一瓶幹邑混入其中,拿小勺攪拌均勻。最後取出打火機在酒面上一點,洶湧的火焰轟然而起,卻被随即放入的冰塊給熄滅。
“嘗嘗看?”杜清觞将其中一杯推到李琉思的面前,笑得狡黠又可惡,“或許一杯好酒能讓你推心置腹,寂寞的陌生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開運動會,累成狗還要練習畫畫......但是作者君是一個堅強的作者君,努力努力吼吼吼~
話說主副CP大概是天生沖撞,一對好另一對就一定不好哈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
下一更在周六,副CP即将迎來一次較大的進展~
留個評論呗~小天使們~愛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