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下午,溫徵羽陪齊緯買完古董,回畫室将出門後送到她辦公室的文件處理完,打電話給老先生,得知老先生在家,便提前下班回家找老先生喝茶,把這兩天發生的事,能說的都和老先生說了說。
溫老先生沒有多說什麽,只感慨句:“經點事也好。”
比起去年,老先生的精氣神都差了一大截,原本挺拔的背已經變得佝偻。老先生與她外公的年齡相差一輪,如今看起來竟是年歲相近的模樣。她暗自心酸,面上不顯,神色自若地說道:“有二姑、葉泠和表哥們幫襯,都還好。不過,突然間發生這麽多事,又不太有我能使得上力的地方,難免還是有點惶惑不安,還稍稍的有點沒緩過勁來,待靜下來,我再把這裏面的事好好捋捋多琢磨琢磨。”
溫徵羽擡起手,拇指和食指掐出一絲縫:“拿鄭東升的事來說,我看到的,了解到的,只有他浮在面上,在我這裏表露出來的這一點點。”
“這像是冰山吧,當看到冰山上的那一角時,就該引起重視,以免被暗殺藏機于水下的大冰山撞破擊沉。”
如群裏的實時播報,說的都是已經發生落實的事,實際上是有衆多的人這之前已經做好安排布置,分派好任務,做了大量的事情,才導致這些事件及結果出現。這事,對她來說真不是壞事。她雖然使不上力,但她參與到這件事情中,從葉泠、二姑和表哥那裏看到和學到很多。這些他們沒法告訴她,只能把她帶進來,讓她在參與的過程中去領悟。經歷過這些,一些朦胧懵懂之處,如同被揭開遮掩的輕紗,讓她多了幾分明晰透徹。
手機消息提示音響起,連晰播報消息:鄭東升供出葉澈,說綁架的主使人是葉澈。
跟着連昕發了條語音:“鄭東升背後的資金已經查明,葉澈提供的,且已經到位。”
“葉泠約我晚上吃飯,你要是有空,一起出來吃頓便飯吧。”
連晰回:“忙着呢,加班,你去就行了。”
連昕打字:“行。”
溫徵羽放下手機,便見到連昕來電。她接了:“昕哥。”
連昕邀她晚上一起吃飯,和葉泠談點事。
溫徵羽問了時間和地點。他們約的地點在連昕的公司附近,離她這略有些遠,她現在過去差不多剛好趕上。她挂了連昕的電話後,對溫老先生說:“昕哥約我吃晚飯。”
溫老先生叮囑道:“路上小心點。讓文靖寸步不離地跟着你。”
溫徵羽應下,讓老先生放心,她一定保證自己的安全,帶着文靖和保镖去赴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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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廂房的時候,連昕還沒到,葉泠已經到了。
葉泠正仰頭靠在沙發靠背上,聽到開門聲扭頭朝她望來,然後坐直了身子向她招手。
溫徵羽莫名的有點心虛,面上帶笑地打招呼:“到了多久?”
葉泠說:“剛到。”她拿起手機,劃拉幾下,翻出照片,輕輕地擱在溫徵羽面前,說:“我今天收到一幅畫,特別好看。”
溫徵羽擡眼掃了眼,那相片正是她畫在齊緯掌心裏的九尾狐,旁邊還有她昆侖小怪的落款,想賴都沒法。她的眼神飄了飄,說:“是挺好看。”這愛吃醋的小心眼勁,也是沒誰了。
她朝葉泠瞟去,葉泠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
溫徵羽既有點心虛,又有點忐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手機來電鈴聲響起,溫徵羽如同聽到救命音,趕緊接電話。
連昕來電告訴她,他去趟連晰那裏,晚一點過來,問她葉泠到了沒有,要是到了讓她跟葉泠說一聲。她挂掉電話後,對葉泠說:“昕哥說他有點事,要晚點到。”
葉泠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
包廂裏只有她和葉泠,葉泠靜靜地看着她不說話,氣氛比擺冷臉互不理睬更加尴尬。
溫徵羽想了想,解釋道:“我和齊緯鬧着玩,她笑話我蠢,我畫了只千年老狐貍回敬她。”
葉泠更加心塞。她臉上若無其事地點評道:“畫不錯。”
溫徵羽覺得葉泠這話很是言不由衷。
葉泠拖長聲音,若有所思,“畫的是九尾?等昆侖女神等到死的那只九尾狐?小精怪是昆侖女神的轉世吧?”
溫徵羽當然明白葉泠這話裏的意思:昆侖小怪跟九狐尾再續前緣。
她暗自腹诽:這小心眼。
她挪到葉泠的身旁坐下,從包裏找出簽字筆,示意葉泠把手給她。
葉泠冷冷地睨着溫徵羽,不過,仍舊把手給了她。
溫徵羽坐的是左側,葉泠給的是右手,她只好往葉泠的身邊挪了些,緊貼着坐在一起。她攤開葉泠的手掌,見到葉泠的掌心竟然有一道長長的傷疤。葉泠的後奶奶留下的?
葉泠的神情淡然,雲淡風輕地說道:“握住刀刃留下的。不影響畫畫吧?”
溫徵羽回道:“不影響。”她原本是想在葉泠的掌心畫一個拿“葉泠牌老陳醋”的小人,可看到這傷疤,心裏難受,便臨時把那小人改成了花,打算用花的莖葉蓋住傷疤。
畫什麽花好呢?
玫瑰花當然是不行的。
她盯着葉泠的掌心,手指順着疤痕撫過,好幾種花從她的腦海中劃過,不是莖葉不合适就是花朵太醜,她稍作思量,決定還是畫梧桐花好了。梧桐花的花枝剛好可以畫在傷疤上,花朵從枝上展開,一朵開在拇指下方的掌肌處,另有幾朵花疊成一簇,開在掌心和并攏的手指上。
溫徵羽專注地盯着她的掌心,全神貫注地畫着畫,仿佛掌心就是畫板。
葉泠的視線落在溫徵羽的身上。
她與溫徵羽近得只剩下衣服布料的距離,透過輕薄的衣服料子,她甚至能感覺到溫徵羽身上的溫度,亦能聞到溫徵羽身上飄來的馨香。溫徵羽精致的側顏就在她的眼前,漂亮的面部輪廓,雪白細膩的耳垂,烏黑油亮的秀發勾在耳後,很是撩人。筆尖在她的掌心游走,陣陣酥麻感從掌心傳遞到心髒,讓她的心髒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葉泠的思緒飄忽,全讓身旁的溫徵羽勾走了。
溫徵羽的聲音響起:“好了。”
葉泠朝自己的掌心看去,嘴角便控制不住地上揚,笑意掩都掩不住。
溫徵羽挑眉:“畫得不好?”她握住葉泠的手,仔細打量幾眼,說:“簽字筆不好塗色,你将就吧。”
葉泠輕笑着拖長聲音慢悠悠地說道:“梧桐花,花語,愛的使者,情窦初開。”
溫徵羽淡淡地說了句:“葉總想多了。”起身,坐到了葉泠的對面,她又朝門口望去:連昕怎麽還沒來。
葉泠反複地看着掌心的花,又擡眼望向溫徵羽,問:“徵羽這是在向我表白?”她一本正經地分析,“在別人掌心寫字是很暧昧的。作畫,畫的還是愛的使者,我想這應該是表白。”
溫徵羽無語。葉泠這會兒又改開染房了。能與愛情扯上關系的花可多了,花店裏全是。她挑的還是花店裏沒得賣的花。
她起身,走向餐桌,拿起菜譜點菜。
溫徵羽點好菜又等了好一會兒,連昕才匆匆趕到。
溫徵羽獨自坐在餐桌前,将茶杯貼在唇邊品着茶發呆。葉泠則坐在沙發上看手掌,笑得像揀到幾個億。
連昕笑問:“葉總揀到錢了?”順手把門關上了。
葉泠放下手,笑着回道:“大概。”她起身,移步餐桌,很是自然地坐到了溫徵羽的旁邊,對連昕說:“葉澈的錢已經到位,地皮轉讓交易到一半,就差辦手續和付尾款。”
連昕對葉泠說:“還是你的消息靈通。”他坐下後,說:“鄭東升那裏又掏了些東西出來。他怕綁羽兒會出事,因此,葉澈提這事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準備。綁架計劃只是葉澈對付葉泠計劃中的一環,是葉澈和他當面談的,他藏了竊聽器把談話過程全錄了下來。鄭東升說,打死他,他也不敢找吸毒仔。這話,我信。”
葉泠問:“鄭東升想戴罪立功?”
連昕點頭,說:“他有證據證明他不是主使,至于是知情還是從犯,就得看法官判了。”他的話音一轉,說:“鄭東升的意思是,如果我們願意對他網開一面,他願意把他和葉澈簽的合作協議拿出來,還願意出來作證指認葉澈。”他又把大概的合作內容說了遍,說:“他那幾塊地,加上葉澈那的資金,值這個數。”他擡手比劃了個數字。他說完,朝溫徵羽看去。
溫徵羽慢悠悠地喝着茶,說:“你們談,我就是個旁聽。”
連昕說:“網不網開一面,我們都得看你願不願意。”
溫徵羽看得出來他倆對這筆生意都很意動,并且鄭東升能證明他不是主使,那麽葉澈才是主使。對葉泠來說,十個鄭東升都抵不過一個葉澈的價值。她說:“網不網開一面不是我說了算,看證據。”
連昕便明白了溫徵羽的意思。他其實也傾向對付葉澈,但鄭東升之前的事,以及在這事情裏的摻和,他又擔心溫徵羽委屈。畢竟,錢到處都能掙,賺錢的目的還是為了家人。他說:“如果你委屈,我們也不願賺這錢。這是其一。其二就是如果把葉澈按下了,葉家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很可能還會找你麻煩,你得擔風險。”
溫徵羽問:“綁我的事,是葉澈策劃的吧?”
連昕點頭:“基本上可以認定是他。”
溫徵羽說:“所以,沒冤枉葉澈。之前,你們也只想幫我出口氣,沒想讓鄭東升坐牢。”她想到葉泠手上的傷疤,就很不好受。那樣的傷,分明就是在危急關頭葉泠用自己的手握住刀刃留下的。她又補充句:“鄭東升有證據證明他不是主使,讓他去坐牢,讓葉澈逍遙法外,不合适。”
連昕說:“老實說,我對鄭東升開的條件也很心動。”
溫徵羽輕笑着掃了眼葉泠和連昕,事情都是他倆在辦,她更在意他們的想法。她的話音一轉,說:“我想知道,鄭東升之前是不是除了來我家找過一次我之外,還做過別的?”
連昕說:“找人給你下過幾次套,你都沒接。”他說完,報了幾個名字給溫徵羽。
這些名字,溫徵羽都還有些耳熟。一些是同行,還是本地頗有名氣的畫家,一些是她畫室往來的合作方,包括曾經想低價幫她裝修畫室的一家裝修公司,不過那時候溫黎接了畫室的裝修,在用料和價格上都是實打實地為她考慮,她就沒再考慮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