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憑借着微博上的熱度,林永嘉如願接到了幾個廣告邀約。這天他正在房間裏篩選考察可以合作的品牌方,突然聽到了有些詭異的打招呼的聲音。
“你好,你好。”一只八哥站在敞開的窗戶上跳來跳去和林永嘉打招呼,林永嘉放下手裏的東西笑着過去和它問好,總覺得很微妙,之前是他在窗戶旁邊和這只八哥打招呼,現在輪到這只鳥到窗子旁邊叫自己了。
“你怎麽來了?安伯回來了?”
林永嘉喂了幾天八哥之後,張安泰就過來帶走了它,說是老爺子在醫院裏覺得無聊想八哥了。
“回家了,回家了。”八哥撲棱着翅膀向下飛去,林永嘉順着它的身影往下看去,安老子門口停了一輛轎車,應該是老爺子出院回來了。
林永嘉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打個招呼,順便看看老爺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林永嘉敲門的時候,張安泰正好從裏面出來,正巧碰上的兩個人點頭致意。
“張總您好,我看安伯回來了過來打個招呼。”林永嘉說道。
“嗯,你好,麻煩了。”見張安泰似乎是打算離開的樣子,林永嘉有些不解。安伯剛從醫院從出來,張安泰是有什麽要緊事需要着急離開嗎?
“安伯,我進來了。”林永嘉禮節性的敲了敲門,聽到裏面安宏觀的回應正打算,進去卻被張安泰叫住了。
“林永嘉,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張安泰一副難以開口的樣子。
“張總你說,我盡力而為。”
“你能不能幫我勸勸我爸,不要一個人住了,不願意和我住的話找個護工也行。”張安泰臉上的關心不似作假。
“好,我會找機會說的。”
安伯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是因為他自己不想周圍有人嗎?
林永嘉有些擔心一個剛出院的老人能不能照顧好自己的,要是老爺子真的不願意找一個看護,那自己平時就要多注意一下老爺子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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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永嘉進去的時候,安老爺子正坐在一把單人沙發上,手邊是一個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之前林永嘉看到過的那張照片。
沙發放在窗邊,陽光正好照進來,安老爺子安詳的坐在那裏擡頭看着吊在窗臺上的鳥籠,銀灰的發絲在陽光下散發着淡淡的光澤。八哥歪着腦袋在籠子裏整理着自己的羽毛,見到林永嘉叫着:“你好,你好。”
“安伯,您恢複的怎麽樣了?”林永嘉在安伯的示意下坐在了他對面的沙發上。
“已經好了。不然安泰也不可能讓我出院,還要多謝你及時救我。”安老爺子笑得很慈祥,像個普通的退休老頭,讓人完全無法想象他是三四十年前帶領張家走上巅峰的人。
“您沒事就好,我們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林永嘉笑得很謙遜。
老爺子喝了一口茶說道:“網上的事情,本來是想向你道謝的卻沒想到幫了倒忙。”
“沒事的,我本來也不打算混娛樂圈,這事對我沒什麽影響。”
“不混娛樂圈啊……”安老爺子放下了自己是手中的茶杯,茶杯內壁的已經被染上了厚厚一層茶垢,讓人看不清現在老爺子喝的到底是茶還是普通的水。
“但是我有一部電影想找你來演,你願意嗎?”安老子看着林永嘉說道。
在醫院覺得無聊的時候,他看了一下拿去宣傳的林永嘉在校園劇裏的片段,彈鋼琴時候的林永嘉真是太像他了,那種風雅從容的氣度很少有人可以模仿。
“啊?安伯我演技很糟糕的。”林永嘉被安老子的話問得一懵。
“沒事,我不會看錯的,你可以演好這個角色。片酬兩百萬起,你不是前兩天正在拉投資嗎?”安老爺子笑得還是很和藹,但是林永嘉卻感受到了他話語裏的不容拒絕。
這種被強迫的感覺讓林永嘉覺得有些不舒服,他不自覺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籠子裏的鳥也随着他的動作跳了跳。
安老子也察覺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強人所難了,他伸手拿了桌上的照片靠在了沙發上,神色溫柔地撫摸着相片,平靜着自己的心緒。人老子,容易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氣。
“是我着急了,你先聽我講個故事吧。”
安老爺子捧着照片,講述了一個上個世紀的故事。
張家的家主張宏觀給兒子找了個鋼琴家當老師,鋼琴家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說起話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平時有些害羞,也不愛說話,但是彈鋼琴的時候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舉手投足之間帶着一種不一樣的風采,讓人忍不住被他吸引。
那是一個雷雨夜,張宏觀因為公事耽擱比平時晚到家。推開門的時候,他以為兒子會害怕的不行,哭着跑過來叫爸爸,但是并沒有。
自家混世魔王一般的兒子乖乖地趴在鋼琴邊上聽着鋼琴家彈琴,見他進來乖乖的叫了一聲爸爸,然後繼續轉頭看向鋼琴家。
倒是那個鋼琴家彈完一曲之後才看到他,局促地站了起來沖他打招呼。
此時外面正好一道響雷,張宏觀看着他被吓得差點跳起來忍不住笑了,怎麽會有這麽有趣的人呢,明明很害怕打雷的天氣,卻能淡定的坐在鋼琴前用琴聲安撫一個小孩子。
從此這個鋼琴家便進入了他的視線,張宏觀甚至都不怎麽願意加班太長時間了,每天回家的時候都想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偶遇鋼琴家。張宏觀的兒子也很開心,他發現自從老師來了之後爸爸會回家陪他了,還經常下廚做飯。
有一次鋼琴家應邀去外地演出,在一個星期沒有見到鋼琴家之後張宏觀意識到,他其實是愛上那個有些害羞但又很溫柔的鋼琴家了。
在這麽一個同性戀是罪的年代,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情感毀了有大好前途的鋼琴家,便一直極力克制着自己,他能做只有在鋼琴家彈鋼琴的時候默默在背後深情凝望着他。
有一次在鋼琴家的指導下他彈了一首《致愛麗絲》,貝多芬獻給有他頗有好感的特蕾莎的曲子。張宏觀彈奏的時候忍不住将自己的感情融合了進去,他無法光明正大的對鋼琴家表達自己的愛意,他害怕這種病态的情緒會使得鋼琴家忍不住遠離自己,只能借由鋼琴抒發自己的感情。
但是他忘了,鋼琴家對于琴聲是最敏感的,甚至都超過了他對于人的情感的感知。張宏觀彈完鋼琴之後,鋼琴家顯得十分的局促。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張宏觀很貼心的問題。
鋼琴家埋起了自己的臉搖搖頭,然後對他說道:“張大哥,你閉上眼睛。”
張宏觀聞言配合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到自己的唇上貼過來一個溫溫熱熱的東西,等他驚喜地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撤退的鋼琴家紅了臉,手忙腳亂的推開了他。
安老爺子閉着眼睛,似乎沉浸在故事的情節裏,嘴角帶着微笑:“那應該是他這輩子膽子最大的時候了吧。”
看着安老爺子嘴角的笑意,林永嘉卻忍不住有想哭的沖動。陽光下把相片捧在懷裏的安老爺子臉上每一道屬于歲月的皺紋似乎都沉浸在了那種幸福感之中,但是林永嘉心裏的猜測讓他有些不敢繼續聽下面的故事了。
後來鋼琴家和張宏觀在偷偷在一起了,周圍的人都不知道他們的關系,甚至鋼琴家都不讓張宏觀把這件事告訴他的兒子。
“萬一他被我們帶壞了怎麽辦。”鋼琴家一生無子,自然把張宏觀的兒子當自己的兒子疼。
兩個人沒有舉辦過婚禮,沒有什麽紀念物,也沒有周圍人的祝福,有的只有一張在照相館裏拍的合照。
兩個人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胸前沒辦法帶上寫着新郎字樣的紅花,但是依舊笑得很燦爛,幫他們洗照片的店長說:“兄弟倆真俊俏,以後的媳婦也一定很漂亮。”
他們只能笑着應承,但是即便如此他們也相信他們倆能一輩子在一起。事實也确實如此,兩個人在一起十多年沒紅過臉,後來張宏觀的兒子長大了,他們倆索性就搬出來住在了一起,他們以為這樣的生活能一直持續到兩個人都變成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但是世上沒有不通風的牆,他們的關系最終還是被世人知曉 。鋼琴家是個不善家務的人,藝術家的通病,張宏觀的事業也不輕松,怕鋼琴家照顧不好自己便請了個保姆。卻沒想到保姆察覺到了端倪,把這件事情洩露了出去。
“後來的事情,你也可以想象了。事情發生在那個年代,張家的生意大受影響,張宏觀一時沒有顧上鋼琴家,等他回頭去找人的時候,就已經是天人永隔了。”安老爺子低頭喝了一口茶,林永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所以,那位鋼琴家叫什麽?”林永嘉紅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姓安,叫安城。是一個安靜的,有些內向的人。”安老爺子看着林永嘉紅着的眼眶,笑着抽了一張紙巾給他。
“你瞎想什麽呢,我雖然姓安,但是我可不是安城啊。”老爺子看着從鳥籠裏飛下來的八哥沖它招了招手,讓它停在了自己的手上。
林永嘉這才發現剛才被安老爺子抱在懷裏的照片,從中間被撕裂了,一道白色的扭曲的痕跡分開了照片上兩個笑得很幸福的男人。
安老爺子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照片,擡手摸了摸拿到被撕裂的痕跡:“這是張宏觀的倒黴兒子撕的,臭小子也不想想之前安城對他有多好,他怎麽能狠得下心撕了這張照片呢。”
看着安老爺子雲淡風輕的将屬于過去的故事講給自己的聽,林永嘉忍住了鼻尖的酸澀感,告訴自己不要哭,老爺子都沒哭。
“好了,老頭的故事講完了,我也不是想逼你,只是真的很想把這個故事拍好。我也沒多少活頭了,就想任性一把。”任性這個詞是安老爺子上網的時候學到的,用了個年輕人的詞彙,安老爺子覺得自己都年輕不少了。
“我怕我演不好鋼琴家,我演技真的很糟糕,您可以找許清如試試。”林永嘉知道了這個故事背後的重量之後整個人誠惶誠恐,害怕自己會毀了這部作品。
“許清如啊,我知道,其實要是沒有你的出現,我就找他來演了。可是彈鋼琴的時候,他不像,鋼琴是安城的靈魂,我要是找個對鋼琴不熱愛的人演這個,怕是死了以後都沒臉帶着這部作品去見他。”安老爺子開解着林永嘉。
“可是……”林永嘉第一次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
“沒事,我要的從來不是安城的替身。”安老爺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活在我這裏,沒有人能夠還原他。你放開來演,你要演的不是真的安城,只是一個老一輩的愛情故事而已。”
林永嘉看着安老爺子的眼睛,不忍心拒絕他。
“好,安伯,我答應你,我會抓緊時間提升自己的演技的。”林永嘉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認真的承諾道。
作者有話要說:
張宏觀=安宏觀(二十二章出現過)=安老爺子
吶,閱讀理解答案都給你們了~
鑒于今天穆哥在這一章裏沒有出場,怕你們來找糖吃的一群人哭唧唧,所以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