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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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我從張家出來的時候記住的路線,我當時住的地方應該在中間偏後的位置。張家很大,我無法确定從後牆過到張起靈的位置有沒有超過五百米,不過既然黑瞎子說什麽距離的,那應該是離得近比較好。
我回家仔細想了很久,總覺得黑瞎子的這個安魂說法很扯蛋,可張起靈的魂魄我是親眼見到的,兩廂結合,他說得好像也不全是編的。我這幾天睡不安穩,總夢到張起靈出殡的場景,迷迷糊糊的總覺得真的是我害死了他一樣。
想歸想,張家那個陰森森的門樓我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回去了。左思右想,我只想出了這個辦法,能不進去又離張起靈近一點。我只能說能做的都做了,最後結果如何,生死有命吧。
老癢啃着話梅,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溜牆根的走法,他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存在,拽了我一把道:“吳邪,你這、這就有點誇張了吧,這附近根本、根本沒人,你這都快趴牆上了。”
我一本正經的道:“你看這天說不定要下雨,我只是怕一會淋濕了校服就不好了,這料子不好幹啊。”
老癢一擡頭差點被太陽光晃瞎了眼,他踢了我一腳:“去、去你媽的,這天要是能下雨,我、我請你吃一個月的零嘴,我、我老癢說到做到。”
他大概是忘了每次他這麽說最後肯定都會輸,這麽大好的天,我們剛走到城中,忽然烏雲蓋頂,傾盆大雨就潑了下來。
我罵老癢烏鴉嘴,老癢罵我烏鴉嘴,我倆把書包頂在頭上,非常狼狽的跑到人家鋪子前躲雨。
雨來的非常突然,行人都沒有拿傘,幾分鐘的功夫大街上就跑的沒人了,小販們扛着自己兜售的物品,也躲到了一旁的屋檐下,咒罵着這鬼天氣。我和老癢被擠到了最裏面,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哎呦,你看那邊,真是造孽啊,出殡還迎着下雨,不知道是誰家的人死了。”兩個小販見雨停無望,幹脆吃起了自己帶的蔬菜,一邊吃一邊聊起了天。
我現在對出殡二字尤為敏感,聽他們說什麽死人,立刻找了一個縫隙擠出半個身體去看。在大雨中我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有變了調的哀樂傳入耳中,一隊人硬是迎着瓢潑大雨吹吹打打的走了過來
這情景和我做的夢實在太像了,我腦子裏嗡了一聲,心說不會吧,我這才回來幾天,他就真的死了?他們張家不是很有本事嗎,好歹多拖幾天呀!我把書包朝老癢懷裏一塞,對他吼道:“幫我拿着!”
“哎,外面這麽大雨,吳邪你幹嘛去啊?不、不是,你這樣出去會、會生病的!”
我哪還管的了這麽多,一心只想去看看那出殡的人家是不是張家,萬一死的真的是張起靈怎麽辦。
好在我腦子沒被燒壞,還記得不要迎着人家的棺材跑過去,不然像奔喪一樣太引人注目了。我順着街邊裝作無辜的路人,慢慢的朝那隊伍走,想看站在最前頭的人中有沒有張海客。
離他們越近,被雨聲沖淡的哀樂也越發清楚起來,我忐忑不安的在隊伍中尋找着熟悉的臉,生怕一不小心真的看到張家人。
提醒吊膽的看了半天,我确實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不過他是宋家的孫子,小時候我跟他一起玩過。他們家的老爺子今年才五十多歲,沒想到人沒熬過這個寒秋。
因為大街上除了他們只有我一個,再怎麽悲痛欲絕,也不免扭頭多看我一眼。我朝他拱了拱手,說了一句節哀,他也朝我鞠了一躬,慢慢的朝前去了。
太好了,不是張起靈。
“幹嘛去了,這麽晚才回來,你看看你淋的像個落湯雞,快去換衣服。”三叔撐着傘剛踏出門,就看到我淋成個孫子樣朝家裏跑,他很看不得我這個狼狽樣子,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我一看他打扮的像是要去參加什麽莊重之事,就問他去幹嘛。三叔用非常輕松的語氣說道:“參加一個喪事,你說這什麽鬼天氣,好好的就下起雨來了。”
我大驚失色,去參加人家的喪事他幹嘛這麽開心,除非對三叔來說那個人死了能帶來什麽好處。我脫口而出:“啊?張家族長真的死啦?”
三叔道:“他家族長不是早就死了嗎?什麽叫真的死了,你這孩子說什麽呢。是城東的李老頭駕鶴西去了,他都活了七十多歲,算喜喪啦。咱們家老爺子在世的時候跟他關系不錯,不止我去,你也得去。行了,趕緊回去換衣服,我正說去學校接你呢。”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我最近正看不得這事,結果不僅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隊送葬的隊伍,回了家來還要去吊喪,今天是離不開這白事了是吧。我不情不願的換了衣服,撐起一把白傘,跟在三叔後面朝城東去了。
托這兩場喪事的福,我晚上做夢沒有再夢到白茫茫的一片。我切實的看清楚了每一個人的臉,完整的走過了一遍張起靈的喪禮的流程。更可怕的是,我不是以客人的身份去的,在夢裏我穿上了一身喪服,跪在火盆邊,朝每一個來客磕頭。
磕了得有百十個頭,夢境猛然一轉,變成了一片墓地,我手持着一個鑿子,跪在一個空白的墓碑前,一個字一個字的敲上去——先夫張公起靈……
最後我是活生生被這個夢給吓醒的,醒來的時候一腦子都是汗,拿起西洋懷表一看還不到淩晨四點鐘。我心有餘悸,不敢再睡,感覺再這麽下去,我會一直一直夢到這事,直到張起靈真的死掉為止。可話說回來,他真的死了我就會不再做這樣的夢了嗎,萬一夢到更可怕的事情該怎麽辦。
我抱着枕頭在床上坐了兩個小時,想的頭都疼了。從小到大,一有我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我就去找我三叔,他會一邊罵着我一邊幫我解決所有的麻煩。
可那些事情多半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哪像現在的這個麻煩,不單單事關我自己,還事關整個吳家,更慘的是我無法求助他人,只能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