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三
章三
聞言,流霜睡意全無,騰然起身,四條腿撐直,後背的毛紛紛炸起。他龇牙咧嘴,眼睛瞪圓,一副備戰之勢。
江叢雲垂眸掃了他一眼,隔門應答聲“知道了”,便低頭将身上松松垮垮的外袍穿好。
流霜瞅那料子忒薄,咻的蹿到對面,打算擠開櫃門叼一件厚實的出來。
在他的印象裏,兩腳獸人類冬日出門總足蹬皮靴、頭頂棉帽、套着圍脖,有些恨不得将被子裹在身上,江叢雲這一身委實太單薄,再加上中了毒,面色蒼白,完全是風吹就倒的脆弱模樣。
可這廂小瀾虎剛咯吱一聲刨開衣櫃的門,那廂江叢雲已整理好散亂的發,開門出去。
風倏然而至,渾身是毛的流霜都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這自大的兩腳獸,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重傷未愈啊!
流霜後腳一踢關上衣櫃,在門縫将要合上的剎那把腦袋擠出去。
雪白短毛被壓平後重新蓬起,前爪猛地把江叢雲右腿環住,再勾着布料往上蹿,一路到達江叢雲肩頭,流霜扒着他滑不溜秋且冷冰冰的玄色衣衫,“嗷嗷”叫喚,語氣十分恨鐵不成鋼。
江叢雲伸出手指在流霜額前點了一下,想把這家夥推下去,後者爪子勾得緊緊的,絲毫不為所動。
“你也要去?”少年板着張臉,語氣平平發問。
“喵!”流霜擡起腦袋蹭了他下巴一下。
垂眸與之對視片刻,貓語、或者說瀾虎語滿級的江少主揪着流霜後頸肉,将他塞進自己袖中。
來請人的侍者身後跟了只巨大的鳥,展翅足有三丈寬,是劍閣內代步用的飛行獸,名喚咎鳥。
不但差遣了人,還派來咎鳥,足以說明事情之重。江叢雲不再耽擱,爬上咎鳥後背,他剛一坐穩,極有靈性的飛行獸便振翅蹬足,飛入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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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流霜經常上房揭瓦,但上天還是第一次,沒做足充分準備,也沒提前搞好心理建設,在江叢雲袖子裏滾了一圈,爪子好不容易将衣料抓穩,哪知姿勢是頭朝下,正好望見逐漸遠去的地面。
他急忙調頭,爪子在衣袖裏抓來抓去。但東方人寬大的袖擺實在給了他太多發揮空間,也不知撓到了哪兒,衣袖竟然打起轉來,整條虎開始往下滑。
先是掉出了根尾巴,接着屁股也滑出去與風擁抱,然後是兩條後腿……
少年淡然地看着在自己衣袖裏瞎折騰的瀾虎,當後者僅剩下一只前爪扒拉袖擺、碧綠的眸子無助望向自己時,終于大發慈悲将他提溜起,放到咎鳥背上。
呼……
流霜長長舒出一口氣,等适應咎鳥飛行時造成的颠簸後,便東探探、西望望。
他對新鮮事物向來充滿好奇,可咎鳥飛行速度很快,還沒探索夠,就已經到了目的地。
流霜實在不舍,被江叢雲裝入袖子裏還伸出腦袋頻頻後望。
江叢雲又把他丢出去,意思是自個兒去找咎鳥玩。
噫,不可以不可以,現在還不是玩的時候,等清除了冒牌貨才能安心快活。
小瀾虎搖着腦袋撲回去,自力更生抓住江叢雲袖擺,爬到他的臨時座位上。
江叢雲就這麽帶着流霜走入議事廳。廳內人不多,劍閣閣主江鸷,他的姨母楊秀心,執劍長老田曉,以及一個未曾謀面的青衣少年。
執劍長老的目光不斷在江鸷與青衣少年身上徘徊,江鸷一如既往面無表情,楊秀心看那青衣少年的眼神涼絲絲的,見到江叢雲後立刻轉為關切,繞過長桌到門口扶住江叢雲手臂。
“雲兒可感覺好些了?姨母為你熬了湯,約莫再過兩個時辰便能喝了,到時候差霓裳給你送來。”楊秀心邊說邊把江叢雲帶到椅子旁,按着他坐下。
其餘人都站着,但江叢雲拗不過這待他如親子的姨母,只得先道謝,然後擡頭看向江鸷,“父親,發生了什麽事?”
江鸷揚揚下巴:“将你姨母給你的那塊玉拿出來。”
楊秀心一聲冷哼過後雙目含淚,說話時連指尖都不住顫抖:“姐姐拼死拼活産下雲兒,為護他周全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現下你竟然懷疑雲兒不是你親生血脈,若她得知,要她如何在九泉之下安息!”
“可他手裏拿的那玉,與秀菱那塊一模一樣,連磕損痕跡都在!”江鸷一指那青衣少年,聲音沉沉,眼神如鈎,“秀菱曾告訴過我,這玉乃楊家世傳,到你們這一輩,因生了雙胞胎,所以将玉一分為二,各持一半。你們楊家人會在下一輩出生時就将玉挂到他們脖子上,可雲兒的玉,是你的!”
“如此說來,你便是懷疑我貍貓換太子了!”楊秀心恨恨道,“雲兒降生得突然,當時情急,姐姐沒來得及将玉給他,後來我們一直被追殺,也就将此事忘了。直到姐姐下葬,我才發現那玉不在她身邊,所以才将我的玉給了雲兒。”
她又将目光投向那青衣少年:“倒是你,合該好好交代,這玉是如何到你手中的!”
話至此,江叢雲已然明了江鸷緣何将他叫到這議事廳來。
他面色一如既往,先伸手拍拍楊秀心手背以示安慰,爾後取下系在脖間的紅繩,把那半塊玉佩推到桌子中央。
将紋風不動演繹到極致。
一直沉默的青衣少年也取出他的玉,兩塊玉拼到一起,正正相合。
“據撫養我長大的羽柔所言,玉是娘親在我降生之夜為我戴上的。她為我取名為雨生,因為您和她初逢時下着大雨。”青衣少年定定望着江鸷,“羽柔是娘親的貼身侍女,我想您應該沒有忘記。”
楊秀心頓時擡高聲音:“你胡說!羽柔在姐姐生産前就死了,怎麽會撫養你長大!”
青衣少年看也不看她,依舊對着江鸷道:“如若您仍舊懷疑,我願打開劍冢,拔出‘懸天劍’來自證身份。”
江叢雲從座位裏站起,他修養極好,這種時候依舊沉着冷靜,起身時木椅未在地上拖出半點聲音。他按下楊秀心的手,聲音平平:“那便開劍冢。”
“以你現在的狀态,未必拔得出懸天劍,且極易為它所傷。”楊秀心滿眼不贊同。
“只消拔出一寸,便可證明是江家血脈;若一寸都無法拔出,那就是有人在挑撥離間了。受傷乃是小事,姨母無須多慮。”江叢雲道。
若是回避了,那只會說明心中有鬼。楊秀心明白這個道理,只能任江叢雲轉身離開,大步走向劍冢。
窩在袖子裏的流霜輕輕蹭着江叢雲手臂,希望能為他送去幾分安慰。江叢雲卻理也不理,小瀾虎頗為氣惱地頂了他一下,從袖擺後微微冒頭,轉悠那翡翠綠的眼睛,尋找冒牌貨。
青衣少年神色十分鎮定,一邊走一邊整理衣袖。
他一副尋常江湖客的打扮,斜斜背着柄鐵劍,劍鞘外還挂着頂鬥笠。
原著裏沒詳細描述冒牌貨是如何在懸天劍上做的手腳,但定不是在劍冢開門以前。
劍冢的鑰匙只有一把,放在江鸷的丹府內。丹府是修行至金丹修為後,修士開辟出的一個只與自身相連的空間,通常用于存儲丹藥、卷軸和法器。
沒人能從修士的丹府內竊取東西,除非他死了。
那麽就是在他拔.劍那會兒下的手了。
流霜暗自點頭,縮回腦袋。
劍冢是封存歷代閣主佩劍之地,懸天乃初代閣主親手鍛造,融了自身精血與一縷魂魄,因而只允許江家血脈使用。
門開的剎那,一陣透骨的冷冽死氣飄出來,流霜感覺到江叢雲的手不甚明顯地顫了一下,立馬伸出兩只爪子抱住他手背,将肚皮貼上去為他取暖。
哎,愛逞強的兩腳獸,明明叫人把劍擡出來拔一拔就好啦,非得親自到這兒來。
流霜垂着眸心想。
這裏蕭索陰森,無數把劍立着,像是無數死後不散的陰魂。
他也不喜歡這兒。
但即使再不喜歡,這時候也該探頭行動了。與此同時,江叢雲摸了摸流霜的頭,又順勢往下,提起後頸把他放到地面。
哦,把他藏在袖子裏是有點兒妨礙拔.劍。
瀾虎決定不計較江叢雲的行為。他舔舔爪子,攀爬到高處,眸光死死鎖在青衣少年身上。
按照劇情裏,這人先一步上前拔.劍,然後才是江叢雲。
流霜決定把先拔.劍的機會給江叢雲搞到手。
瀾虎是一種極具天分的魔法生物,與人對視後能暫時操控這人身體。
流霜“喵嗚”“喵嗚”叫起來,果不其然引來青衣少年注意,兩者對視瞬間,那雙翡翠綠的眸子裏閃過詭谲光芒,接着便見“青衣少年”挺了挺背,腦袋扭了一下。
成功了!
流霜內心歡呼雀躍。
江鸷帶着衆人來到懸天劍面前,眸光往後一掃,示意江叢雲和“青衣少年”上前。
流霜操縱青衣少年的身體,做出個請的手勢,又後退一步,意味十分明顯。
江叢雲雙眼裏不含任何情緒,他瞥了青衣少年一眼,伸手握上劍柄。
瀾虎注意到青衣少年右手一直握着,他好奇地攤開手,在掌心中發現一道繁瑣的紋路,再看左手,空空如也。
想必就是這個了。
江叢雲握住劍柄時指尖顫了一下,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慘淡下去,形如金紙。
色澤寡淡的唇緊抿,他用了約莫幾十個呼吸的時間,終于将懸天劍拖出來一寸,但他一直堅持着,似乎不将劍完全拔出不罷休。
這傻子!
“喵!”
流霜長長叫了一聲,從高處下跳,一爪子拍在江叢雲手上。他力道很輕,也收了指甲,但少年卻像被巨石砸到,手猛然一抖。
聚在劍柄上的力道終于散了,劍刃與劍鞘之間擦出一聲響,那一寸霜寒縮回去。
“夠了,雲兒,你已經證明了。”楊秀心快步上前扶住江叢雲,執劍長老适時遞來一枚丹藥,她連忙喂江叢雲服下。
重新拿回身體主權的青衣少年面上浮現一抹茫然,看清形勢後立時露出一絲狠色,邁開步伐走到懸天劍前。
他果然先出右手,但流霜并不給他機會,蹬腿挑起斜裏揮爪,這回可是使了十成十的力道,青衣少年手臂頓時出現三道血痕。他的手也被打偏了,揚在半空,松開的掌心上紋路顯示無餘。
“是古符!可颠倒黑白、化無為有、置換陰陽的古符!”執劍長老識出符文,大喊道。
青衣少年立時轉身往外狂奔,執劍長老抽劍出鞘,挽劍朝青衣少年襲去,後者避得狼狽。
很快執劍長老使出第二劍,青衣少年閉了閉眼,似是做出什麽重要決定。接着他張開了手,對于那劍不躲不避。
劍刃觸碰到青衣少年那刻,只見一陣勁風吹往劍冢門外,一團黑霧從青衣少年體內飛出,迅速不見蹤影。
咚的一聲,青衣少年倒地,已然沒了呼吸。
“是魂術。”江鸷振袖,“傳令各部,進入警戒狀态!”
執劍長老領命而去,江鸷走到江叢雲身前,少見地放輕聲音,“雲兒,對不起,為父不該疑你。”
江叢雲掀起眼皮,對上江鸷的視線:“那半塊玉真是母親的?”
“是的,那斑駁痕跡,是我與她一道弄出來的,錯不得。”江鸷将兩枚玉放入江叢雲掌心,又拍了拍他的手,最後垂着目向楊秀心低頭,才大步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12.11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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