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鮮美的沼泥-7
有月光,沒有月光。
裴晏禹看得不夠真切。明明二人什麽也沒有做,韓笠不過只是用雙手将他鎖在了牆邊,他卻在與他對視良久以後,呼吸莫名其妙地變沉了、變虛了。他恓惶地望着韓笠的眼睛,還有他眼角的淚痣,又帶着淺淺的畏懼垂下眼簾,視線掠過了他的嘴唇。
“嗯……”裴晏禹開口的一瞬間,韓笠阻止了他說話。不過一秒鐘的工夫,裴晏禹已經無話可說。熱吻席卷在他的唇舌間,帶着潮水般洶湧的氣息,湍急而澎湃,裴晏禹感到自己的腰肢被他用臂膀用力地鎖緊,掙紮不開。
他張着嘴巴迎接這個吻,呵出的熱氣全跟在韓笠的呼吸裏。仿佛要燒壞了似的。裴晏禹分不清楚,明明韓笠的嘴唇和舌頭都這麽柔軟,又是怎樣死死地纏住了他?他來不及分辨,早已在不知不覺之間也纏了過去。
以為這個吻是缱绻,又以為是纏綿,其實卻是糾纏多一些,他将顫抖的指尖觸碰在韓笠的臉頰上,虛弱無力地扣着他的頸子,又更深地将貪婪的吻伸進他的口腔裏。緊密地貼在一起的身體原先是僵木的,直到韓笠的手往下觸碰到他的臀尖,他才恍然覺察自己的迷離。
他擰起了眉頭,又不願這瘋狂暫停,只得任憑韓笠将發熱的手流竄在自己的身上,而他卻一門心思地吻他。如同只要睜眼就會醒過來的夢境,裴晏禹不願睜開雙眼,又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這張臉、這個人。
韓笠貼近在他臉頰上的吻帶着潮熱的氣息,吻濕了他的雙眼,又熨燙着滲出細汗的額頭。當他輕輕地咬着裴晏禹的耳根,舌尖伸進了他的耳廓裏,那轟隆隆的聲響振動着裴晏禹的心髒,他的一雙膝蓋禁不住微微地顫抖,慌亂之間,虛弱的、迷茫的、忘懷的呻吟聲從喉嚨裏細細地鑽了出來,直到韓笠輕聲的笑穿透他的鼓膜。
直到他的手伸到了裴晏禹的腿間,不輕不重地握了握那個仿佛要和他的肢體分離卻又那麽明顯的部位。這一抓,抓回了裴晏禹的清醒,他近乎慌亂地睜開了眼,只見到韓笠喘着氣,嘴角挂着似是戲谑又似是愉悅的笑意。
“你真新鮮。”韓笠的額頭發燙,抵在裴晏禹的額頭上。裴晏禹的呼吸很亂,全呼在了他的鼻尖和嘴唇上,像是迷疊的香氣,蔓延在韓笠所有能夠呼吸到的空氣裏。
而他自己卻渾然不覺。他的周身正在微微地發抖,恐懼又渴盼,顯得那麽慌張。“過、過午夜十二點了。”裴晏禹不知自己究竟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激動才把話說得不清不楚。
韓笠仍握着他鼓在牛仔褲裏的那東西,将自己的身體貼近。裴晏禹難以分辨隔着一只手,韓笠貼在自己身上的身體是否也同樣的激動。他同樣分辨不出面前這個人是誰,他只是莫名地覺得這個人無比的美好,究竟是為什麽,他不明白。在這個時候,他也沒有辦法想明白。
“今天我開心,送你半個小時。”韓笠略微沙啞的聲音裏帶着勾心的笑意,撩撥在他的耳畔,問,“你要不要?”
心髒從剛才開始就跳得急促,裴晏禹能聽到的除了韓笠的聲音,便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沒有月光,有月光。
他慌了神,仿佛聽到另一個世界傳來人潮的言語,可他不願去看,只怕看旁人一眼便少看韓笠一秒。這條巷子幽深而漆黑,偏偏韓笠又是如此明亮,裴晏禹當他是唯一的光點,帶着恐懼和忐忑擡起雙臂抱住他,用連自己也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應道:“嗯。”
“好孩子。”看着懷中分明害怕得很,卻依然不舍的人,韓笠的話語突然之間變得溫柔了許多。這是一只新鮮的獵物,渾然不覺自己的誘人,還不顧一切地獻身。
韓笠誘導着他,卻開始嫌黑暗當中看不清的畫面。當他摸索着解開裴晏禹的皮帶和紐扣,在松開的拉鏈和褲子背後握住他勃起的性器,裴晏禹突然僵住了,如同身上再沒有一處是自由的。他不禁不适地伸手推拒,卻被韓笠撇開了。
他用吻撇開了,好像只要有吻,裴晏禹便忘了抗拒。他又開始輕微地顫抖,而韓笠一邊吻着他,一邊好聲好氣地寬慰,說:“好孩子,別擔心。出事我擔着。”
從來沒有人這樣觸碰過自己的身體,裴晏禹沒來得及想象,意識已經落進了一片平靜的湖底。他像溺水一般掙紮,這掙紮好似又跟上了韓笠的節奏,更令他沉得徹底。
裴晏禹別無他法,只得像是抱住了一根浮木一般抱住韓笠,親吻他,好讓自己分神。他不願因忘情而難以自已的輕吟暴露自己的慌亂,卻屢屢因而更加忘情。湧動的快感包圍着他,慢一些、快一些,都讓他全然沒有了自己呼吸的頻率。
韓笠看着他像一只提線木偶一樣不知所措,想要好好欣賞,又禁不住他的吻,忍不住捂住他的腦袋更深地吻進去。他的輕吟微弱得像是細細密密的針,刺激着韓笠的聽覺。倘若這聲音更強烈一些,會是怎樣的迷人?韓笠加快了手上的套弄,便聽到裴晏禹如同呼救一樣的聲音灌進了自己的聲道裏。
他慌亂得再度伸手要推開韓笠,韓笠的嘴唇仍貼在他的唇上,手指覆蓋在鈴口,眼底盡是裴晏禹驚慌的神情。他啞着聲音問:“用嘴巴還是手,你選。”
裴晏禹聽得腦子裏轟然一聲巨響,一時之間忘了手上拒絕的力氣。偏偏韓笠用手困住了他,他不敢想象還能有更令他激動和張皇的事情降臨。“手……”裴晏禹害怕極了,他沒有見過這樣的自己,卻又在見到光的同時,恨不得立即撲上去。
話音未落,韓笠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嘴巴。
他的手太靈巧,鈴口被放開以前所發生的一切裴晏禹甚至來不及感知,自己已經在好不容易露出水面的那一刻,沒來得及透上一口氣,又深深地沉進了水底。滅了頂。
一切來得太快,就連韓笠也在滿手沾滿粘稠的液體以後有些啞然。接着,他不小心笑出聲,卻見發懵的裴晏禹因他的笑聲而如夢初醒,進而滿眼愧疚和不甘願地低下了頭。
韓笠用手帕将沾滿精液的手擦幹淨,嘴上卻不忘親吻仿佛做錯了事一般的裴晏禹。裴晏禹微微一愣,也不管自己有多不整齊,立即像是逃難一般再次擁住他,主動地和他交換充滿溫情和讨好的吻。
“小朋友。”韓笠松開手,手帕落到了地上,他一邊吻着裴晏禹,一邊幫他整理褲子,輕哼道,“下次要學壞些,也幫幫我。”
裴晏禹怔了怔,低頭看着他幫自己重新扣上皮帶。起先的太松,他又往裏扣了一個。他怔忡地看着,點了點頭:“嗯。”
“乖。”哪怕見到他的嘴唇已經被自己吻腫了,韓笠還是忍不住再一次将吻覆了上去。
回到家裏,韓笠才發現自己出門以前忘了關窗戶。他坐在臨江的落地窗戶旁,秋夜裏涼爽的江風鋪面而來,吹得江面波光粼粼。
韓笠喝着仍冒着冷氣的啤酒,很快便周身冷卻。月華如水般灑在江面上,廣闊的江面連着天際,又依稀可見江水的對面是萬家燈火在深夜裏的星星點點。在他不甚清楚的印象當中,江的對面似乎就是裴晏禹的學校。
想到這個什麽都不會的學生,韓笠不禁輕聲笑,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搖了搖頭。他拿起收到信息的手機,打開一看,是裴晏禹将錢轉到了他的賬戶上,寫的附言是:謝謝你。
韓笠看得訝然,又一次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不自覺地哼着先前在酒吧裏聽到裴晏禹唱的那首曲子,一邊喝啤酒一邊編輯回複的信息。可不知為何,韓笠猶豫了片刻仍沒拿定主意要說什麽。
他想了想,笑着回複道: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顧。
過了一會兒,韓笠的手機裏收到了裴晏禹的回複,又是那個字:嗯。看着這個字,韓笠又想起了他在自己臂彎裏忐忑又期待的樣子,笑容裏無奈的意味更深了一些。
他回複了這段對話裏的最後一個字:傻。
自從那日和韓笠在古渡口分別以後,裴晏禹所過的生活與他原本預想中的沒有太大區別。他一日三餐吃着十分節儉卻充饑的饅頭包子,照舊每天在課後和業餘努力學習。為了避免在食堂裏遇見杜唯秋,裴晏禹從不在食堂吃飯,而是一個人窩在宿舍裏一邊寫作業一邊啃饅頭。
他當然知道這樣的生活不能一直過下去,那日別後,他再沒有在打工時遇見韓笠。裴晏禹幾次想過聯系他,可又想不到其他緣由。那天在酒吧裏,裴晏禹在唱歌以前曾說将那首歌送給他的朋友,然而他并不知道韓笠是否也把他當做朋友。
或許算是?哪怕沒有上次的約會,他們往常在便利店裏的相見也算得上是有數面之交的友人。裴晏禹不知道自己現在之于韓笠究竟是什麽人,如同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看待韓笠一樣。
他還在每天做那樣的工作嗎?裴晏禹看着手機裏的信息記錄,不由得想。那句韓笠說的玩笑話有幾分真、幾分假,裴晏禹無從分辨,可他總在看到這句話時想起韓笠的臉。是韓笠的臉。
為了這條信息裏所提到的“下次”,裴晏禹又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家教的對象是個上中學的女孩子,約定每個周末的兩天裴晏禹上她的家裏給她補習功課。這份工作不辛苦,薪酬對裴晏禹來說已經十分可觀。他估摸着自己再過一個月就不需要過捉襟見肘的生活——只要他不再見到韓笠。
然而,一個月後,裴晏禹又見到了月圓。
他恍然之間意識到自己竟然一個月沒有見到韓笠了,反倒是在學校裏遇見過杜唯秋一兩次。他的妻子就要臨産,裴晏禹每次見到他,他都是神色匆匆。
拿到家教薪水的第一天,裴晏禹在食堂裏吃飯,見到櫥窗裏售賣的糖醋排骨,想了想,便在吃過飯後用自己的便當盒又裝了一份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