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吸引

第1章 轟動

「我能夠一直走到今天，包括拿到這個百花獎，就是因為觀衆對我的愛護和支持，我要感謝……」

在京舉辦的第28屆百花獎頒獎典禮一向是星光熠熠，應昭作為喬含音的經紀人，坐在臺下跟衆人一起鼓掌，她旁邊坐着的是助理徐雯，在如潮的掌聲中興奮地對應昭說：「應姐，這個詞喬姐念的還挺順。」

喬含音脾氣一向不好，每次徐雯把稿子給她都特別不耐煩，挑三揀四，改七改八，已經換了不少助理，徐雯已經是喬含音今年的第三任助理了。

被她喊應姐的女人笑了一下，她們沒坐在藝人的席位，坐在臺側邊的位子。照理說徐雯這樣的助理一般是在後臺，或者是先在攝制組那邊等候的，但今天另一位經紀人沒來，應昭便讓她跟在身邊。

喬含音的專職攝像還在拍照，應昭原本想着今天若是結束的早，她還可以回家看一兩部電影。

但今天看來是不能如意了。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那就是，我準備訂婚了！」

全場的人都震驚無比，出道十年零緋聞的電視劇女王喬含音居然直接宣布了婚訊！

「訂婚的對象是——」

徐雯被吓到了，下意識地看向應昭，因為她看到臺上喬含音的目光落在她們這排的最中心，坐着本次特約頒獎的席位，路達傳媒的首席執行官……

「袁奕辰，袁先生。」

年紀輕輕就受封視後的喬含音，十六歲以一部偶像劇出道，勢頭極猛，之後成功從偶像轉型為實力派，粉絲衆多。

大屏幕上的面容漾着顯而易見的喜悅，還有一二分的羞怯，怎麽看都是相當賞心悅目的皮相。

當然只是皮相而已，徐雯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看向應昭。

喬含音星途坦蕩，圈內人酸的大有人在，但依舊是豔羨居多，畢竟娛樂圈親友作為經紀人的不算少，但能做到應昭這種能為了捧妹妹傾盡所有的，也算是個唯一了。

不只是徐雯，在場大多數人都靜默了，大多數的目光都在場上的三人來回轉。

喬含音，應昭，袁奕辰。

前兩個是人盡皆知的姐妹，後兩個是圈內皆知的男女朋友。

而今天，衆目睽睽之下，居然小姨子公然跟姐夫宣布婚訊的。

但在場還有很多不知情的，依舊在稀稀拉拉地鼓掌。

應昭坐在位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臺上的人。

她跟喬含音長得就不像一個媽肚子裏出來的，喬含音天生一張漂亮的臉，漂亮分很多種，她的美并不定型，反而可以駕馭很多種角色。

而應昭自小就老成，她乍一看不怎麽出挑，但第二眼，就會被她吸引。所以她跟喬含音站在一起，也從來沒人說她不好看。

她嘆了口氣，把掉到左臉頰的頭發絲別到耳後，也不去看隔了幾桌那邊自己男朋友慌亂的眼神。

「小雯，我就先走了，公關這些事兒就交給老夏吧，我氣死了，懶得管了。」

我也沒感覺您氣死了啊。

徐雯小聲嘀咕了一句，目送着應昭去了後臺。她苦惱地給喬含音正在養傷的另一位經紀人夏哲東發了個微信，報告了一下這邊的事，結果界面裏公司的群都已經炸開了。

也是，直播的頒獎典禮呢。

應昭去後臺換了衣服，披了件外套就準備回去了，結果還沒走出門，就被夏哲東的電話給捉到了。

她現在隸屬路達傳媒，盡管近兩年喬含音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了夏哲東，但選劇本之類的安排還是經過她手，一時半會也不可能甩手不管。

「應昭啊，那什麽，事兒就交給我了，你什麽想法直接和我說，我再和手底下的人……」

夏哲東一三十多大老爺們，換做平常老早扯嗓門了，他前兩天被車給擦了，工傷，還在養着，得虧不在現場，不然可得把他給急死。

「我？我沒什麽想法。」

應昭站在外出通道的一個廊口上，深冬的京城冷得要命，離開了暖氣全開的會場那點冷就鑽了進來，三十出頭的女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頭的高樓慢悠悠地跟夏哲東「商量對策」。

「她想公開就公開，随她了，」應昭裏頭穿了件高領毛衣，外邊兒随便套了件外套，一只手插在牛仔褲的袋子裏，從背後看還挺惬意，完全沒有自己男人被突然宣布轉手的錯愕和憤怒。

「你們發通稿順着她的意思就成，別顧忌我。」

「不，老應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早就說了，不是很想幹了，」女人嘆了一口氣，跟妹妹喬含音的漂亮不一樣，她是一眼就能看出生命力的模樣，膚色不是瑩白，看上去卻很健康，眼窩有點深，乍一看偏歐化，但仔細看又不會是那一回事。

「含音既然喜歡袁奕辰，今天她敢這麽堂而皇之的公開，那估計也是得了什麽允諾的，就那樣吧。」

應昭懶得再跟那邊羅裏吧嗦的男人繼續交流，她轉頭就往停車場走，快走到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車鑰匙還在徐雯那裏。

再走回去難免碰到喬含音，估計現在正被擠着圍着，她去反而更沒意思。

應昭無奈地轉頭，正打算坐電梯去樓上打車的時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應經紀。」

是一道有些脆的聲兒，第一印象可能會是個小姑娘，語氣有點猶豫，好像有點害羞，大概是哪個小助理。

可應昭猜錯了。

她轉頭看到的并不是什麽含羞帶怯的小助理，也不是小姑娘，而是一個拄着拐的女的，看上去是很年輕，不過也不能算是個小姑娘了。

「棠總？晚上好。」

這不是應昭第一次見孔一棠，對這位跟路達傳媒并駕齊驅的造星公司的創始人，她久仰大名，但從未說過話。各個場合見過對方無數次，要麽擦肩而過，要麽是隔着十幾排目光掃到，又迅速移開，像今天這樣隔了幾步的對話，倒是有點新鮮。

大概是因為叫孔總有點繞，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大家都叫她棠總。

「晚上好。」

孔一棠是這次頒獎典禮的特約嘉賓，她同袁奕辰坐在一桌，自然是目睹了今天發生的事兒。

女青年有一頭跟她那老總形象及其不符的卷發，檀棕那種色，連劉海都卷卷的，按理說這樣的發型會讓人看上去可愛那麽一點，可她頂着，卻沒人感覺到半點的可愛。

那卷得過分的劉海在這樣頒獎典禮的場合其實不是很正式，應昭打量着跟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女人，想起孔一棠給喬含音頒獎的時候這卷的劉海好像是梳上去一點的，起碼沒像現在這樣，遮住眉毛又遮住了半雙眼，在停車場這樣有點暗的場景裏，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有什麽事兒嗎棠總。」

應昭打了個哈欠，跟以往出現在大衆面前一絲不茍的經紀人形象大相徑庭，乍一看她這樣松散的打扮其實還有點邋遢，高領沒翻好，插在外套口袋的手套掉了半只出來，連馬丁靴的鞋帶都系得特別松散，讓人擔心下一刻就會散開。

「您願意來我們昕照麽？」

頭發在應昭看來亂糟糟的女人朝自己伸出手，還笑了一下。

應昭有點不大明白。

她的目光落在孔一棠的身上，她一向覺得這位昕照娛樂的老板有點怪。孔一棠在圈內有名的很，光她是個瘸子就足夠讓人印象深刻了，更別提她年紀輕輕就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正兒八經管事的那種。

再加上這位老板長了一張不輸給旗下藝人的臉，以至于社交軟件上經常能出現對方的大名。

照理說她也可以不讓記者發這些亂七八糟她的料，但這位偏偏在這方面特別大方，展現出了相當坦然的「私生活你愛爆就爆，我其實真的沒什麽所謂」，反正想倒貼她的大有人在，不論男的女的。

「我？」

應昭知道自己的目光不太禮貌，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笑着的，她站姿不是很好看，給人一種想整個人恨不得縮進羽絨衣裏，裹出個冬眠來似的。但孔一棠好像完全不介意她這種目光，她右手撐着拐，背是弓着的，偏偏笑得有些燦爛，讓應昭覺得她還有點莫名其妙的美滋滋。

「是，反正這兩年你也有不做喬含音經紀人的意思，現在連路達老總夫人的位置都被你妹妹搶走了，幹脆就來我這裏吧？」

停車場燈不是很亮，孔一棠站在她自己的車邊上，她拄着拐去開了後座車門，對應昭做了個邀請的動作，「來嘛應大經紀人。」

應昭對孔一棠的印象還是別人口中的陰晴不定，翻臉翻的比書還快，還有人說在某方面有奇怪的癖好之類的。現在被對方這種過于燦爛的笑容糊了一臉，反倒覺得這人可能是被傳言誇大的。

「我去昕照做經紀人？」應昭攏了攏外套，感覺到手機在被電話瘋狂地打進來而震動，索性低頭關了個機，再擡頭的時候，發現孔一棠居然還在看她。

「經紀人也可以，演員也行，都可以，以你的實力，我很放心。」

孔一棠一邊說還一邊點頭，她那個頭發被甩了幾下看上去更亂了，看上去跟安了個鳥窩似的，仿佛下一秒就有麻雀飛上去下個蛋。

「那我考慮考慮。」

應昭笑了笑，轉身就朝電梯間走去，後頭的孔一棠還在喊：「你別走啊，坐我的車回去吧！」

這個停車場是頒獎典禮內部的，狗仔倒是沒有，但都是同行，大概是恰逢頒獎典禮結束，電梯門一開，裏頭的人就聽到昕照那個瘸富美老總一句驚天動地的挖牆腳或者是過夜邀請，頓時都有點尴尬。

畢竟今天全場的話題都是應昭她們一家子，頭條肯定是沒了，熱搜買買也行，估計也沒什麽意思，沒想到都準備打道回府，還能聽到這麽一出。

估計能和那種「喬含音榮獲視後，當場宣布婚訊」這種相媲美。

剛走到電梯口的應昭跟裏頭的同行大眼瞪小眼了幾秒，最後變成了标準的微笑，等裏面的人都出來了，正打算進去的時候，聽到後面傳來篤篤篤的聲兒。

拐棍的聲。

孔一棠因為瘸了一條腿，所以女人的禮服什麽的也沒見她穿，在頒獎典禮這種場合她也随意得很，襯衫下面一條闊腿褲，穿了一雙帆布鞋，就這麽出現在直播的場合。

不過大家對這位殘疾的昕照老板都是很寬容的，起碼她顏值夠高，即便是個瘸子，也不會影響市容，反而賞心悅目。

但看一個瘸子拄着拐棍朝自己奔過來是個人都會動點恻隐之心，應昭頭疼地看着差點拐棍一飛栽倒在地，最後關頭卻跟耍雜技似的遛了一圈拐又站定朝她這邊過來的孔一棠，實在是無語，問：「棠總你什麽意思？」

還是忍不住扶了對方一把，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孔一棠這把微博傳說好幾千萬的拐棍上，沒注意這位看着自己的手有一瞬間笑得特開心。

「我送你回去吧。」

孔一棠擡頭看着應昭，她個子不是很高，站在一米七五多的應昭面前，有點像小朋友。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劉海有點遮眼，還朝上吹了口氣，正好被應昭看見了，她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以前也沒覺得這位這麽小個……

察覺到周圍同行好奇的目光，應昭嘆了口氣，「那行，拜托棠總了。」

孔一棠在心裏嘿嘿了無數聲，最後一本正經地咳了咳打算往前走。

應昭松了手，下一刻孔一棠就朝另一邊歪了去。

「你這是怎麽了……」應昭拉住對方的胳膊。

「哦，站不穩，常有的事兒。」

孔老板拄着拐篤篤篤地往前，跟蹦似的，應昭覺得自己大概都沒她走得快。

對方的豪車車門開着，孔一棠一腿腳不便的人居然還挺靈活，直截了當地鑽進了後座，再用拐朝應昭揮了揮，讓她快點。

應昭：「……」

應昭關了手機，自然是沒去管現在網上跟炸了似的盛況，反倒是坐在一邊的孔一棠在津津有味地刷着屏。

「應小姐，喬含音跟袁弈辰什麽時候結婚啊，真有趣。」

孔一棠在車裏吃着葡萄幹，也沒擡頭，随口問了句，語氣裏的幸災樂禍相當明顯。

「我不知道。」

應昭答得特別公式化，孔一棠看了她一眼，窗外是飛馳而過的景色，她近乎貪婪地看着近在遲尺的面容，在應昭要轉頭的時候迅速收回目光，提上特別歉疚的口吻：「不好意思，我忘了您和袁先生是……」

「沒關系。」

應昭報的地址是京郊，孔老板那輛車開到街道外就擠不進去了。應昭下了車道了聲謝，就頂着寒風往胡同裏走。

已經是深夜了，這片安靜得很，還能聽到犬吠，孔一棠下了車，她站在街邊，看着應昭走到胡同深處，然後拐彎，沒了身影。

寒風朔朔，車上她的手機還是社交軟件的界面，熱搜被喬含音壟斷，各大扒皮貼層出不窮，還有寫這對圈內聞名的姐妹花跟一個男人之間的愛恨情仇的。

有一篇結尾幹脆特別無良地做出了個推測——

「我覺得喬含音完全就是人設包裝，沒她姐她算個屁，聽說當年出道的機會還是應昭給的。」

評論裏一片吃瓜，喬含音的粉絲在瘋狂的掐架，也有一兩句零星的冒出來，有一條右上角是紅色的，被這個賬戶點了個贊。

「應昭當年橫空出世好歹也是直接拿了個金像女主的，如果不是因為為了捧喬含音，她自己上的話，早就不是這番光景了。」